2018-05-13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窗外风雨大作,老师早已鼾声如雷,我静静地坐起身,顺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不知何时,我有了这样一个毛病,睡一觉就会醒来,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不管是什么时候醒,哪怕是凌晨二点,也无法入睡。我也只能在寂静的夜里,翻开书本,读上几页。

前几日是世界读书日,当当搞活动,我一下子买到十几本书放在床头,不看手机,只看书,真好。

今天,我看的是《朱生豪情书全集》。

很早就听说,这本书很有意思,一共上下两册,书里全是朱生豪与爱人宋清如的书信往来。

朱生豪:浙江人,诗人,翻译家。1912年出生于浙江嘉兴,他在中学时即显示其卓越的中英文才华。1932年在之江大学遇见了常熟女子宋清如,因共同热爱诗歌,开始了长达十年的书信恋爱,他1936年开始翻译沙剧,1942年与爱人宋清如结婚,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坚持仍然翻译沙剧,1944年于贫病交迫中离世。

朱生豪离世时刚刚三十二岁,结婚才两年。他人生中最为美好的十年就是和宋清如书信的十年,他不仅完成了翻译界近百年的一项艰巨工程,也留下了三百多封表达他们伟大爱情的深情款款的情书。

书中的编排很有意思,不仅有朱生豪和宋清如的个人黑白照片,还有他们当时在大学时,两人一起走过的情人桥,朱生豪的故居,还有两人的结婚照,合葬墓,更多的还是书信的手稿,有些信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作者当时写信时,在哪一处做了修改,哪一处被删掉了。这是多么的真实,多么的值得留恋。

想想我们现在每写一样东西全部都是电脑,自然是快了许多,但我总觉得少了很多情趣,你可以想像,在某一个空气清新的早晨,窗下,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坐在书桌前,他拿着一支笔,正在一张信纸上,奋笔行书,他在给远方的恋人写信。他的脸上时而有微笑,时而又微蹙眉头,时而轻咬笔头,凝神思索,时而又欢喜地笑出声来。

我想,九十年之前,朱生豪就是凭着这样一份书写的快乐和对爱人的思念,才能写下如此多的情书吧。

书中不仅将每封信根据年代从前往后,还将每一封信都起了两个字的名字,比如:浪漫,烦燥,幸福……都是用两个字来概括了信中写信人当时的心情。

随便挑两封信一起来读,第十九封:爱你

昨夜我看见郑天然向我苦笑。

你被谁吹大了,皮肤像酱油一样,样子很不美,

我说,你现在身体好了,说这句话,心里甚为感动,

想把你抱起来高高的丢到天上去。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这两天我很快活,而且骄傲。

你这人,有点太不可怕。尤其是,一点也不莫名其妙。

                                           朱

这一封应该是朱生豪在上大学时写的,因为信中提到的郑天然是他在之江大学的同学,我不懂被谁吹大了是什么意思。在同学眼里,“你是皮肤如酱油一样,样子很不美。”而在“我”的眼里,“你现在身体好了,心里甚为感动,”还想和“你”玩举高高的游戏,“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一觉醒来,还是觉得最爱的人是你,你完全侵占了我的思想,我的生活,甚至我的梦境。可是此时你却不在我身边。让我来写信告诉你。

这是第十九封信,可能当时朱生豪刚刚陷入情网,少年心性,开始品偿爱情的甜蜜和思念的痛楚。

我发现,朱生豪在写信给宋清如时,几乎每封对宋清如的称呼都不一样,有“小亲亲,好人,傻丫头,清如,宋姑娘,青女,宝贝,爱人……”多达十几种,我想当时朱生豪在要写信之时,完全没有考虑该怎样给宋清如一个固定的称呼,而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这更显示其内心率真可爱。

他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喜欢的喜剧,热爱的电影,他对人对事的态度,他乐意把这些所有都分享给宋清如。同时,又不勉强她能完全接受,像良师,像益友,对她的好一如既往。

再读第104封,《牵挂》

清如:

今天好没有好?昨夜睡得安不安?

安安静静,什么都不要想,

于是日子就会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好了。

虽是距离隔着我们,但你跟我总是那么近,

仿佛我能听见你的呼吸,感到你的红的热的颊儿似的。

弄堂对门有学校,女孩子唱歌,

那么活泼,想起过去的时日。

愿你痊愈!

                                         朱

这封信写于1935年3月20日,正是春寒料峭之时,时冷时热的季节,让宋清如生病了,由于和爱人隔着距离,写信便成了必不可少。全信透着牵挂,关爱,思念之情,“好没有好,安不安?”“虽然距离隔着我们,但你跟我总是那么近”只有心心念念的爱人才能有此感觉,无论在何处,无论在何时,无论在做什么事,都会听见爱人的呼吸,感觉到爱人的存在。

我很喜欢书里面的一些句子,比如:

我很喜欢,“不记得凝望些什么,一天继续着一天”两句话,说得太寂寞了。但我知道我所凝望着的只是你。今天你还没有来信,别的没有什么,我不知你究竟人好不好?很是挂心,使我不能安定。

昨夜我曾梦着你,梦得那么清楚而分明,虽然仍不免很有些傻气。

每天每天你让别人看见你,我却看不见你,这是全然没有理由的。

希望你快快地爱上一个人,让那个人欺负你,如同你欺负我一样。

但愿来生我们终日在一起,每天每天从早晨口角到夜深,恨不得大家走开。

在苍茫的人世间,有一个知心朋友的存在,只要一念思及,也是一种温暖。

翻看资料,看到朱生豪曾被朋友取笑为“没有情欲”的木讷书生,但自从看了他写的情书,实在是情书中的极品。

我想朱生豪的情书,真得适合在阴冷的冬日夜晚,暖心又更坚定心之所向,情人更是益友。

任何时间,我们都该去读一读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书。他的话,像是一阵阵窗外袭来的清风,轻轻吹拂着。人人都觉得此种情书是种酸楚,过时的偏执,谁也料想不到,多少人看过之后还想再看,再读,再听,甚至有些话已被用到了书本里,根本停不下来。

在现实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让我们都坐下来,读一读这位九十年前的青年写给爱人的情书。

让我们慢下来,静静地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放飞一下焦虑的情绪,余生漫长,不要慌张,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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