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留白是一种艺术手法,是以空白为载体进而渲染出美的意境的艺术。无论是生活还是艺术,都因赋予留白而愈加充实。

南宋《寒江独钓图》,一人一舟一钓竿,许是四周尽是涛涛江面,茫茫白雪,亦或是渔人心静如此,仿佛世间独有自己一人,一心放于江面下的吊钩。后人却能看到越过那雪白群山的袅袅炊烟,有伊人倚门盼君归的画面。我记得有位青春小说家曾谈到:“我只是一个贩卖爱情的人,但实际上我在爱情方面是一片空白。”也许正是这些空白,才能蕴育出笔下的那些忧伤而明媚的故事。正是那些朦胧的时光之后断片似的空白,在心中生长、盛开出想象中绮丽的花朵。

每一次站在路口的选择,就如同文章结束了前一段,即将落笔下一段。无论上一段多么不舍、还有多少未经历的可能,都该潇洒地划上句点,给别人和自己留过那些空白格,然后开始下一段旅程。

今年生日我接到了一个高中同学的电话,在我的印象中当时的我们并没有如此和睦的关系。我们曾有一小段同桌的时光,那时虽然偶尔说笑打闹,但也总是谁都瞧不上谁,记忆里总在说嫌弃讨厌。于是我有些茫然迟疑地接起了电话。电话里的他那明显成熟的语气和声线,带着点羞涩的气息,祝我生日快乐,问我的近况,说着他在军校的种种,叮嘱我照顾好自己,最后飞速地说了一句:“要查寝了,用手机的时间到了,不说了,生日快乐。”我在一阵忙音中终于被这手忙脚乱的电话感动的一塌糊涂。

又是几天前,在网上偶遇了那个曾经大手大脚总是惹人讨厌的男生,像往常一样说了没几句,眼看无尽的对骂将要开始的时候,他突然话锋一转问起我现在的生活,认认真真地说让我记得天冷添衣服,又一直撵着我早早去睡觉。躺在床上,瞪着灰蒙蒙的天花板,思绪不知道该往哪里停留。记忆里的他们都还是分别前的模样,他们在我记忆中间的这一段空白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他们或许正经历着或者将要经历我遇到的一切,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自习,一个人过生日,一个人穿过黑漆漆的走廊,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奔赴在回家的路上,第一次一个人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或者他们比我经历得更多,在军校受的严格的训练,还是受到了什么我无法想象的挫折。总之,在彼此这段空白的时光后,我们都变得与从前不同,那种不同,大抵是叫做成熟。

现在的我,是在那段空白格中生长起的藤蔓。一株由曾经他们眼中的荆棘抽条而来的藤蔓,隔着时空的白雾却被那头的人们看作一棵香樟。同样的,我看到的白杨也许也只是幻影。但这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这恰到好处的留白,恰如其分的感动,不会被什么现实的缺点而掩盖。

那些没有说出的表白,不能遗忘的执着,无法放下的遗憾,都被这些留白所保护,满足了美好的想象,也隔离了现实的残忍。这些,都是我们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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