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磊

从市区回城南，已经很晚了，于是叫了一部滴滴车。

司机是个中年人，一张黝黑干瘦的长脸。他一面催促着我们赶紧上车，一面解释说，这个路段停车不能超过五十秒，否则会被拍照，罚钱。我们赶紧钻进车里，车立即就行驶起来。

  一路上很安静，司机不善言辞，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很快，我就昏昏欲睡了。

“爸”陡然一声呼唤，我吓了一跳，从迷糊中惊醒，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

“今天的药吃了吗，感觉怎么样？”司机在通电话。

“吃过了，感觉轻一点。”电话那头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手机是卡在车前支架里的，开了外放音。

“感觉轻点就跟上吃，不能忘了。吃这次忘下次，怎么好？”司机语速挺快的，却也是温和的，“吃过就睡吧，不早了。”

“噢，这不等你电话的嘛。”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已经晚上九点了，我看到时间，突然心里涌上一股感动。听得出，电话那头的父亲话里尽是踏实和满足。人到晚年，被孩子关心和叮嘱应该是件最幸福的事，我想。可惜，我的父亲却没有晚年了，十年前的一次意外，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从此，我再也没有对他嘘寒问暖的机会了。每当想到这一点，心如刀绞，泪如泉涌，不能自已。我常常呆望着和父亲一般年纪和个头的老人，想象着要是父亲还活着该多好。虽然，那终究只是幻想。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从这对陌生的父子通话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欣慰和满足，我的心也轻松起来。

电话那头的父亲是幸福的，这真是我遇见的一件最温暖的事。

2

周末，下班回家时，天还亮着。刚拐进小区的大门，迎面走来一对老人，一前一后。

  老太太走在前面，不断回头催促着，让老头子赶紧走。那位大叔呢，正掏出一部老年机，一边翻着键盘一边念叨着：“该有个电话了，怎么还没来呢？”神情挺着急的。

  “哎呀，别看了，都看老半天了，赶紧走。”老太太忍不住转身拽了一下老头子。

  看到这一幕，我就哽咽了。十有八九，他们是在等儿女的电话，等儿女周末回家。

  什么样的儿女呢，这么幸福，父母健在，焦急地等着他们回家的电话？可以想象得出，这对父母身后还有一桌丰盛的饭菜也在热气腾腾地等待着。

  我仰仰头，抑制住眼泪。

  嗐，什么样的儿女呢，不知道珍惜？

  你们漠视的，正是有些人永远也得不到的……

我回头看了看这对父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3

那天我去超市买东西，经过糕点区时，一个红色的条幅格外引人注目，上面赫然写着：父亲节，全场糕点五折！我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走上前去看看。桃酥、角蜜、蜜三刀、五仁月饼都满满的堆在托盘里，色香味俱全，很惹眼，而这几种果子都是我父亲生前爱吃的。我很想买，打不打折都没关系，可是我却没有买的必要了。

我正黯然，忽觉有人挤在我身后，转身看到一个老大娘正从后面探头来看果子。我赶紧让过去，到旁边的糕点前看看。这时，老大娘也跟了过来，顺着我的目光也看着糕点，我有些纳闷了。于是，我边走边随意地浏览着，大娘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我看什么糕点她就跟着看。

“大娘，你要买果子吗？”我忍不住问她。

“呃，想称点”大娘回答时，目光有些躲闪，语气有些迟疑。

“你看好要买哪种了吗？”我准备问个清楚。

“这么多果子，我也看不懂价，不知道称什么好，就跟着你看看，看你称什么，我也称点。”大娘不好意思地挤出个笑容，带着些不安。

哦，原来如此，我舒了一口气，对她笑了笑。

也许是看我笑了，大娘也松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俺儿搁上海上班，他念完大学就搁那大城市了。他忙，可忙了，早上打电话来，说今天是父亲节，他不得闲来家，给家里打了钱，让他爸买点欢吃的，叫一定买，拣好的买。正赶上农忙，他爸天天累得不轻，累了，啥果子都欢吃，我看超市里的东西好，就来称点。”

大娘的这番话，说得朴实感人，听得人心里软软的。我很认真地给她介绍了各类糕点的价格，询问了他们的牙口，仔细的帮她挑选了几样果子。大娘高兴起来，一直乐呵呵的，看起来慈祥又温暖。我想起了一首小诗：“如果你到乡下去，你一定会遇上我的老母亲，她会向你骄傲地说起我，她会托你照顾我；如果你到乡下去，你一定会遇上我的老母亲，请替我向她问个好……”

你好，世间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