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公公去世
生老病死，我们每一个人都无一例外。无论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留下了什么亦或得到过什么。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在素雅的大儿子上初三的春天，也就是车祸刮伤了腿的年后，公公住院不久去世了。
公公向来身体不是很好，年轻的时候受苦受累太多。公公年轻的那个年代，那会儿，各派势力争斗不息，一家人，没得吃，没得喝，为了生计，迫于无奈，他撇下老老小小只身外出，闯荡东北。去了荒无人烟的东北草原甸子那边替人家放羊， 割草，种地。
家里婆婆带着五个孩子，艰难度日。
自此以后，积劳成疾，婆婆有了肺气肿的喘，公公得了冠心病的痛！每到冬天越见加重!两个老人就倒换着住院。而公公的病更加厉害！隔三差五的住院是最平常的事情。
费用则是最有钱的大哥和二姐垫付，大哥是公公最有钱的时候， 帮扶起来的吃国家饭的国家干部，而二姐家财千万，则是因了公公的早年的资金支撑和大哥的人脉关系。
原来的二姐夫，一直跟着公公当会计，至于钱财，没少划拉自己家里去，而后期的二姐夫则投在了大哥到公司门下。
只知道一心在家看孩子的素雅不知，但他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情于理，二姐夫都是难逃买单，何况公公的脾气不饶人。
1.说起公公住院，早已不知多少次了！素雅想起还是在孩子们上初中的第一年，也就是素雅和男人忙里忙外，周旋着租房 ，进货，开店的时候，大哥和二姐夫带着公公去了北京。
那一次公公病的挺厉害，素雅自己看店，手里没有多少资金周转，刚刚开门头，这生意清淡的很。
每天，素雅自己一个人在店里，冷冷清清的守着，为了省钱一个人一天只吃中午一顿饭，虽然是一个大商场！
只有周六周日素雅才割上一块肉，买上几样新鲜的蔬菜，炒上一顿丰盛的饭菜看孩子们香喷喷的吃。
而素雅的男人则去北京看护，尽管大哥和二姐夫他们也住在那里，但只管出钱，别的医院里的照顾照料都是素雅男人的。一住就是一个月。
素雅后来听说，公公花了两三万放了两个支架。
2.到了孩子上初三那一年，公公年前就病倒了，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医生不给他出院，他非要回家过年，春节刚过，素雅公公的病情急转直下。
而这个时候，在艰难的熬过了两年的生意，日渐红火起来了，孩子的玩具生意，空前绝后的好，店里拿货的，大车小车的络绎不绝。
苦苦地守了两年，素雅倍加珍惜，店里是寸步不离，男人干活她不放心！就怕这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好生意再丢了。
素雅男人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他自己的父亲住院，他都没觉得有啥，一则北京他看护过 ，二则那边有他哥哥和三个姐姐！
所以没想太多，尽管素雅一再追问他：“你去看到爸怎么样了？看起来还好吗？”男人也只是回答“还好，就是一会好一点一会儿歹一点，没事”。
素雅心里有点紧张：“那我们过去看看吧，关一下门，去医院里看看就回来了”男人雷打不动的镇定“没事呢，不用去，看好你的店，照顾好买卖就行”。
素雅也分不开身，因为实在太忙了。
素雅的生意逢年过节是最忙的，平时每个周六周日也是最好的。
这一天周六晚上素雅和男人商量：“我们忙完了明天这个周日，等后天周一不管忙不忙，我还是要去看看爸的好”。
这一次男人算是同意了：“那行，我看店，你到那边一会儿就来！”
没想到第二天，周日的早上，大哥突然来了电话，让素雅的男人带上孩子一起过去，素雅真的紧张了，和男人说：“既然让带孩子去 那一定是厉害了，我也去吧”
男人想了一下说：“没事 等我带孩子看看再说，不是还有约好的客户吗？不能不管”素雅才想起来，晚上还有几个客户，说好了要过来的。
男人带着孩子走了，素雅心神不宁的点着货单子，这一个上午，多亏了三叔家的大兄弟碰巧从老家过来帮忙，总算忙过去了一个中午。然后给那边打电话，一直不通。
过没多久，素雅男人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都满脸的沉重！素雅的心提搂起来！孩子们表情严肃，都不吱声，男人犹豫着要说的时候大哥又来了电话，让素雅男人立刻赶回医院，让素雅带上孩子们回家，拾掇房子说公公不行了！
3.来拿货的和正拿着货的都不拿了，素雅关了门，租了一辆车急速奔回老家。
进门看到婆婆一脸的悲痛，素雅不知道说些什么更好！婆婆说：“电话你知道了吧”素雅点头，婆婆让她赶快收拾屋子。
素雅开始干活，婆婆却走进里间突然声嘶力竭的拉了长长的哭腔喊着：“俺这可怎么办了吆，俺这两栋楼该给谁了吆”。
素雅心里一惊 ：“什么意思？怎么楼该给谁！？不是有儿子有孙子吗？不是盖楼以前公公说好的给我们家盖的吗？”
没容素雅多想，各家叔婶大爷大妈全来了。素雅忙着招呼他们，一会儿公公的遗体送回了家！一行人也忙开了操办的事情。
村子里的风俗，殡事留家里三天，一趟一趟的送汤，长长的队伍拖着长长的腰绳！送汤大家都哭，素雅只想着公公对孩子们的好，又听着三个姐姐哭的悲伤，她也不由自主的泪流不止。
送汤时嫂子是要走在最前面的，素雅排后面，再后面才是三个姐姐，有严格的排列顺序。
送汤的人们路上走着，嫂子一把拉过素雅，压低了声音，用她那素雅半懂不懂的连州当地话说：“老二啊，你怎么不去医院里看老爸呢？你这样，一辈子都有遗憾的”。
“嫂子说的是，我们是应该过去看爸的，可是我们就是没想到他走的这样快！有你们照顾着，真的没想到！”
3.素雅自己觉得辩解也是苍白无力。
这事估计他们都种在心里了，虽然都表面和气。素雅心里隐隐的不安。
送完汤回来的空隙里，二姐突然房间里开口说话，眼皮一眨一眨的：“你说，俺们怎么就没有听到他二舅妈哭呢”。瘸腿没有送汤的大姐在那边满脸的疑惑：“是吗”她看着素雅的脸。
素雅愕然无语，三姐立刻抢过话来：“你看俺二姐，你怎么说话呢，你看看他二舅妈那眼睛是不是红肿红肿的？怎么可能没哭？”。坐满人的屋子里，素雅不知所措！这样的时候，能怎么辩白呢？
殡事上，孩子姑父腰上的孝带，必须娘家侄子给系上去的，然后姑父要掏钱给侄子才行。必然是素雅的大儿子给几个姑父系腰带，所以几个姑父也就象征性的给钱。
孩子的二姑父，也就是素雅男人的二姐夫，出了名的大老板，非常用心的去商店里批了零钱，一元一元的装在身上，让素雅的大儿子一个头一个头的磕个不停，本来单腿跪着就可以，二姐夫正襟稳坐，让孩子双膝跪地，一元一个…孩子不知所措的磕着。
这边素雅的舅公，也就是婆婆的弟弟暴跳如雷的来了气，冲上去就提起孩子，对着孩子说：“孩子，你就缺他那两元钱啊！还要给他磕头，不给磕！什么东西？”男人在屋里守灵。
4.素雅出来，看到这一幕 默默无语。
出殡头一晚上，要做棚的。做棚就是几个姑父坐一张桌子上，喝酒吃菜，聊天，侄子上去倒酒，姑父掏钱！用在殡事上。不用就孩子自己留着。
桌子在大街上摆好了，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
忙事的喊着让素雅的两个儿子过去，素雅不允，想着钱还是让近门的孩子们要吧！免得像白天那样孩子不懂受伤害。忙事的也不允，素雅的小儿子坐在一边看景可以，还得大儿子过去。
公公的门口也是坐满了也站满了人，一双又一双的眼睛都看过去，素雅远远的瞅着，听不到声音。就看到大哥的闺女也走了上去，和自己的大儿子一起周旋着向他们的几个姑父要钱。
儿子一个姑父一个姑父的一边笑一边聊，一边给他们倒水倒茶夹肉夹菜。
几个姑父稳如泰山坐在那里，一直说说笑笑就是不掏钱，磨叽了好久，素雅看到憨厚的大姐夫一时没忍住，钱先掏了出来。
大姐夫和儿子还是有感情的，因为小的时候，大儿子在大姑家呆了好久，所以素雅一直感激大姐对孩子的照顾，对大姐家孩子也是格外的心疼。
孩子三姑父起初，还热潮冷讽的数落素雅的大儿子：“就这样的，这样的也能要钱？二流子”素雅听到了，非常不悦，她很想儿子回来，不要这钱了，她喊儿子，管事的摆手。
素雅想着自己的孩子，憨厚实诚，懂事，三姐夫怎么可以这样说孩子。
孩子三姑父看到大哥家的闺女过来立马掏了钱出来，儿子一边满脸的尴尬，又转向他的二姑父，看样子好说歹说都不行，还是大哥家闺女一把就掏出了一大把来。
儿子急速进了屋里，素雅这边心疼的想着：“我的傻孩子，都那样了，你怎么还呆在那里，回来多好！”孩子来来回回几次，他大老板二姑父终于勉勉强强掏出来不知几张票子。
5.后来素雅才知道，儿子给为难的进院子里面哭了。
做完棚的女婿们，公公最心疼的半个儿子们，最心疼的外孙子，孙女相继开车去了乡镇住宾馆去了，而不是最后一晚上的守灵。
做棚结束了，儿子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兴奋的点着他的战利品分给小弟小妹，他早已忘记了刚才的窘迫感了，素雅看着儿子不说话，心却不由自主的痛着，儿子呀，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素雅又想起了做棚之前，大哥家闺女，二姐家儿子，大路上致辞爷爷，姥姥的情景！
大哥家闺女踌躇满志的拿了一张，大姐家闺女婿手机发过来的哀悼词，在门口广场上感慨万千的念起了公公的一生的丰功伟绩！二姐家儿子则意气风发的抒情悼念：“啊！我的舅姥姥啊！愿你万古长青，美名远扬，愿你安息吧”。
6.一场热热闹闹的葬礼！公公在他们的赞美声里，远去。留下的是无声的沉寂。
静下心来，素雅想起了婆婆开始的哭泣。
素雅有点着急，公公没去世的时候，让问就是问不出来，每一次的回答都是：“房产证还没有出来”。
便和男人说起：“会不会房子有变？，因为年前八月十五中秋节，二姐回家的时候，似曾说过她把房子给嫂子了，嫂子还挺高兴的”。
男人摇摇头 ，不肯相信：“不会的，爸当初和我说好好的呢”。素雅心里没有谱，就让男人回家时再问。
公公的五七坟上过了，素雅没去，回来的男人一脸的沉痛。素雅问他：“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了吗？”
男人许久不语，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房产证出来了，两家子的”。其实素雅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不愿意相信。果真还是应验了，公公亲手毁了自己当初给小儿子的承诺。
难怪开始盖楼的时候，哥嫂不曾来过一次，而楼盖好了，还特意帮忙阳台上，安装双层的玻璃窗户！素雅当时还感激涕零的，千恩万谢！这样想来，素雅自己都觉得这一路走来是多么的可笑！
一个一家人的一大骗局。
素雅男人话更少了，什么都不说，人却病了，一场大病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