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图/黎藜

很多年后,我都在想,当初明明是我在他身边,明明他的青春岁月里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我还是会错过他。

01

我和陈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用邻居的话来说,我们两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我两眼里,我是他哥们儿,他是我兄弟,跟青梅竹马完全不沾边。

小时候,我整天跟个男孩似的跟在陈晨后面玩儿,他总是揪着我的辫子说,“安安,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老跟着一堆男孩像什么话。”每次我都打开他的手,气鼓鼓的对他说,“我怎么就不能和男生玩了,现在讲究男女平等。”他们噗嗤一声笑出来,后来陈晨对我说,那个时候的我,活脱脱一个小霸王,让他们哭笑不得。

陈晨大我两岁,他上学的时候,我还不能上学。他上学以后,就没人带我玩了。我每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眼巴巴的盼着他回来。每次看到他,我都会一蹦一跳的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满足的冲着他笑。

陈晨他们学校的糖葫芦可好吃了。我总是缠着他给我买,他说,“安安,你再吃糖牙就掉光了。”我伸手作势要打他,我明明是在换牙齿。

岁月总是这样无情,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美好的时光也不会定格,可是我的感情,就停留在了这个时候,我只记得那个对我很好的陈晨,那个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男孩。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开心下去,直到白发苍苍,直到地老天荒。他一直是那个给我买糖葫芦的男孩,会牵着我走过春夏秋冬,走过漫长岁月,直到后来他离开,我都还那么以为。

陈晨虽然总是欺负我,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我爸妈生意忙没时间陪我,陈晨就会说,“看你那么可怜,来我家吧。”

陈晨家真温暖,他妈妈烧的一手好菜,比保姆给我烧的好吃多了。我会甜甜的对阿姨说,“阿姨,您要是我妈妈就好了,我就能每天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阿姨爱怜的摸摸我的头,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喜欢吃就常来,阿姨给你做。”

我用力的点点头,陈晨在旁边鄙夷的看着我,无声的说,“为了吃你真是豁出去了。”我冲他笑笑,那当然,吃可是人生大事。

我真的想有一个那样的妈妈。我总是对陈晨说,“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这样就可以管你妈妈叫妈妈了。”他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发说,“安安,等你以后遇到喜欢的男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想了。”

我想我才不要遇到别的男生呢,我喜欢陈晨就好,他长得那么好看。

02

上小学的时候,陈晨每天都等我,每次邻居见到我们,都会笑呵呵的说老陈家的儿子和老安家的女儿又一起上学了。

后来他上初中了,我就只能一个人上学。我总是追不上他的脚步。

他高考的时候是理科状元,我问他,“你想去哪儿上学?”他说,“当然是去北京啊,只有在首都才能体现我的价值。”

他揉揉我的头发,“小学妹,你也要努力啊。”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去北京上学,可是陈晨一句话,我就鬼使神差的想去了。

我那么懒的人,居然想考清华。我觉得自己的三年高中,就像做梦一样。

印象里那个如向日葵般温暖的男孩,他每次给我打电话都会说,“安安,你要加油。”他那么优秀,我要十分努力,才能和他并肩看风景。后来我知道,他对我的鼓励,并不是想和我一起并肩看风景,他只是单纯的在鼓励妹妹,希望自己的妹妹有更好的人生,他不只温暖,还善良。

当我站在清华校园里的时候,我仍然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陈晨在前面叫我,“安安,快点儿,报道完去吃饭了。”

此时陈晨已经大三,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陈晨搂着我的肩膀说,“不错嘛,居然真的变成我学妹了!”

以前那么自然的动作,现在我却觉得很别扭。我想,我不想再和陈晨当兄弟了。可是他却浑然不觉,在他心里,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邻居家小妹妹。

三年前决定考清华的时候,我剪掉了自己的头发,我觉得每天梳头发很麻烦。陈晨放暑假回来看到我的头发嘲笑了我很久,他说,“安安,你妈妈肯定把你生错了,你应该是个男孩。”笑完他摸摸我齐耳的短发说,“我觉得自己不是有个妹妹,而是有个弟弟了。”

那时候我就想,陈晨,我不要做你妹妹。

后来他每次说我是他妹妹的时候,我都会生气的说,“我才不是你妹妹。”他每次都不在意,只当我是小孩子无理取闹。

有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可是那会儿我才高中,他一定觉得我是小孩子,现在我上大学了,我想站在他曾经待过的城市大声对他说,“陈晨,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我以为他在等我长大,就像我在等自己长大一样。

陈晨带我去报道,帮我搬行李,同寝室的女孩说,“安安,你男朋友挺帅啊。”我没有解释,他冲她们笑笑说,“我是她哥哥,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我妹妹。”大家一阵寒暄,陈晨说请她们吃饭,大家纷纷说好。我的接风宴,变成了整个宿舍的。

原来,他对所有人都这么好,我不是那个唯一。我突然觉得害怕,如果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安慰自己不会的,他对我总是不一样的。小时候放学回家,我经常耍赖不走路,他就会背我回家。我趴在他背上满足的笑,我说陈晨你真好,他总是毫不客气的说他当然知道他好。

后来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一个男生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就会像个孩子。”我才明白,陈晨一直对我那么好,总是什么都让着我,我喜欢的都给我,是因为他真的只把我当妹妹,可惜当我明白的时候,我已经爱他入骨。

03

大一的生活百无聊赖,都是公共课。每天食堂宿舍教室三点一线,同寝室的女生都有男朋友,周末都出去约会看电影,只有我一个人在宿舍。

我和室友的感情不是很好,我只要有时间就去找陈晨,和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我觉得这样很好,我的生活里只要有陈晨就可以了。

我想给陈晨打电话,可是他最近很忙,没空理我。上周本来想约他一起吃饭,可是他说,“安安,哥哥最近很忙,没空陪你,你自己玩,乖。”他总是这么温柔,连拒绝人都这么温柔。

小时候我总是无理取闹,他却从来不和我计较。记得有一次我摔坏了他最心爱的玩具,他心疼的捧在手里,却没有责怪我。他对我那么好,无论我闯多大的祸,他都会替我解决。我以为,这就是爱情。

年少的我们,总是觉得喜欢一个人才会对她好,总觉得不是爱就是恨。那时候不懂,这世上有很多种感情都和爱情无关,人和人之间也不是只有我喜欢你,你喜欢我。

陈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好像很开心,他说,“安安,快出来,哥哥请你吃饭。”

他主动约我,我很开心,忽略了他说的是哥哥。我从未叫过他哥哥,因为我一点儿都不想当他的妹妹。

我站在镜子面前一边唱歌一边挑衣服,最后挑了一条碎花半身裙,那是我考上大学之后,妈妈买给我的礼物,她说我长大了,要学着穿裙子,不要老是像个假小子,这样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我忽然想,陈晨会不会喜欢穿裙子的女生呢?

我想,我不能再等了,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喜欢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喜欢他了。
这是我第一次穿裙子。陈晨在楼下等我,我飞快的跑下去,想象着他一会儿看到我的样子,他会露出自己好看的酒窝,摸摸我的头对我说,“安安真漂亮。”

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里仿佛开出一朵绚烂的花,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当我看到宿舍楼前双双而立的身影时,才发现,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做梦。

我想象过很多次我和陈晨并肩看夕阳的画面,他牵着我的手,冲我温柔的笑,我靠在他肩头,细细碎碎的阳光撒在我们身上,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模样。

现在,我真的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可是他牵着的人,不是我。

那双牵在一起的手那么刺眼,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站在陈晨身边,显得多么般配,我突然想到郎才女貌这个词。再看看自己,永远是齐肩的短发,永远是帆布鞋,牛仔裤,不知道穿高跟鞋是什么感觉,身上的裙子,和我这么不搭。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孩啊。明眸皓齿,温婉如玉,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

我掉头走回宿舍,觉得今天天气不太好,好像不适合出门,我还是不出去了。

陈晨又打过电话来,他说,“安安,你怎么还不下来啊,我都等你半天了。”是你们在等我吧,你们一起,为什么听着觉得这么刺耳。

“我不舒服,不去吃了,你去吧!”他还在说着什么,我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我怕下一秒会哭出来。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明明前几天他还是一个人,才几天没见,他身边就多了一个和他并肩而立的女生。

我明明是要告诉他我喜欢他的,喜欢了很久很久。

我明明是要告诉他,安安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性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了。我会穿裙子,会化妆了,以后,我还会穿高跟鞋,只要是他喜欢的样子,我都可以做到。

我拿出手机又放下,我想问为什么,可是我有什么资格问为什么。他从来就没有说过喜欢我,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晚上宿舍的室友回来,她们给我带了饭,还有药,小宁说,“这是你那个帅哥哥给你的,他一直在楼下等着,安安,你福气真好,有这么好的哥哥。”

是啊,他这么好。

我把药和饭通通扔进垃圾桶,拉过被子来捂住自己,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哭,我也不想承认我哭了。

那么漫长的青春岁月里,我只有他一个人。我的童年时光,只有关于他的记忆,我把他深深地刻进自己的心里,等待着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边,可是原来他从来没这么想过,他等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我一直躲着陈晨,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看见他在宿舍门口就在教室上自习,一直等他离开才回宿舍。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他有女朋友了,我应该祝福他的,可是我不想,仿佛只要我不去见他,没有听到他亲口说他有女朋友了,我就可以骗自己这不是真的,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他还是找到我了,那天他一直等在宿舍门口,快到门禁时间还没有走。他明明可以早点用这招的,可是却一直等到现在,我忘了,他现在要陪女朋友,没那么多时间等我。

他看到我,很开心的冲我打招呼,仿佛这些天我没有闹别扭,他也没有找不到我。他伸出手想摸我的头,我躲开了,他的手僵在空中,他愣了一下,尴尬的收回手,语气温柔的说,“我们家安安长大了。”

他总是这样,理所当然就把我当成了他的妹妹,从来没有问过我是不是喜欢。

他问我,“安安是不是恋爱了,怎么最近总是没空,接我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看着他,多么讽刺的问题。他究竟是聪明还是笨,或许,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说破而已。

“要考试了,我不想挂科,要复习。”这是个多么拙劣的借口,我觉得自己的演技那么差,可是他竟然信了。

他说,安安,这周末我们一起吃饭把,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终于还是要见吗?该来的总也躲不掉,我说,“好!”

谁说青梅竹马的都是爱情,谁说从小一起长大就一定会在一起,谁说只要愿意等你想要的都会拥有。

04

许玲长得可真漂亮,个子颇高,樱桃小嘴,睫毛浓而密,白色的长裙更是衬得她气质出众。也许,只有这样优秀的女生才配得上同样优秀的陈晨。

我们一起去吃饭,许玲很贴心,很照顾我,让我在他们俩之间丝毫不觉得尴尬,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以前有个好哥哥,现在又多了个好姐姐。

许玲问我,“安安,你说陈晨的爸妈会喜欢我吗?”我看到她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色,那是恋爱中的女生才会有的娇羞。

我点点头说,“会的,陈晨喜欢的,他们也会喜欢。”许玲开心的笑了,她说,“谢谢你,安安。”

他们每次出去玩都会带上我,仿佛我真的是陈晨的妹妹,对他们的感情造不成一点儿威胁。

有时候我想,就算他们在一起了又怎么样,还没有结婚,一切都有可能,这么想的时候,我突然很厌恶自己,我从来不知道,我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想法。那是对我那么好的陈晨,我怎么可以让他不幸福。

转眼一年过去了,我大二,陈晨步入大四,马上就要面临就业。不过他那么优秀,完全不用担心,他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未来规划的清楚明白,不像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看不到未来,心中没有希望,只能浑浑度日。

我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做六级的卷子,他们说他出事了。我赶到警局的时候,陈晨已经录完口供,坐在那里等我。
他一身酒气,额头渗出了血珠,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晨,眼睛里全是满满的悲伤,只有他的爱人,才有这样的魔力吧,让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出了警局,我们一路无言。他也不解释他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为什么打架。我也不问,不知道是知道他不会说还是害怕听他说他有多么爱另一个女孩。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蹲在地上,背轻轻颤抖。我伸出手,想要拥抱他,可是那一刻,他在为别的女人哭泣,我做不到。我拍拍他的肩,他带有哭腔的声音传来,“安安,她说她要出国,他不要我了。”

我第一次看到陈晨那么伤心,一个人把自己包裹起来哭的像个孩子,也是第一次认清一个现实,陈晨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爱我,也不会爱上我。

许玲走了。她走的那天,陈晨一个人在校园草坪上枯坐了一夜,我在他后面看着他坐了一夜,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发现我。

他就这样消沉了一个学期,不找工作,不回家,每天浑浑噩噩的过。我想让他振作起来,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的心跟着许玲走了,谁也不能让他振作起来。

我想,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能明白他的伤心难过,我就是他的射影,爱着一个只看得到前方的人。

我以为他总会忘记她的,所有的情深不渝最后都会败给时间,我想,陈晨也不例外。当他告诉我他要去美国找许玲的时候,我仍然不能相信是真的。

他说,“安安,玲玲给我发邮件了,她说她在美国等我,安安,我要去美国找她。”

我的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真怕自己和他说,“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陈晨,你走了我怎么办。就算你不爱我,只要你还在,我都可以接受。

“一定要走吗?”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摸摸我的头说,“安安,我不能没有玲玲,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想留下他,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

“安安,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说。

“陈晨,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不相信他不看不出来我喜欢他。我知道他一定懂得我的心思,我们那么多年的时光,难道比不过他们的几个月吗?

“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日子,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我累了你会背我,别人欺负我你会和别人拼命,这些,都比不过你们在一起的那几个月吗?”我哭着问他。

他抬手替我擦眼泪,“安安,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他温柔的说,“我希望你幸福,但那和爱情无关。”

我希望你幸福,但那和爱情无关,原来,他对我所有的好,和爱情无关,至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陈晨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我站在机场外面,看着天上来来往往的飞机,听着飞机轰隆隆的声音,身体仿佛被掏空一样,我爱的男孩,真的离开我了,他要去奔赴一场爱情,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

耳机里一直在放张韶涵的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单曲循环。

教室里那台风琴

叮咚叮咚叮咛

像你告白的声音

动作一直很轻

微笑看你送完信

转身离开的背影

喜欢你字迹清秀的关心

那温热的 牛奶瓶

在我手中握紧

有你在的地方

我总感觉很窝心

日子像旋转木马

在脑海里转不停

出现那些你对我好的场景

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就像来不及许愿的流星

再怎麼美丽也只能是曾经

太美的承诺因為太年轻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就像是精灵住错了森林

那爱情错的很透明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我的年少时光,就像一场梦,梦里有个男孩总是冲着我笑,冲我招手,他说,“安安,我在等你长大。”

我以为自己拥有世间最单纯美好的爱情,可是后来那个少年却告诉我,“安安,那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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