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丁香街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一、

那个夏天连同那场雨带来的侵骨凉意,季声会记得一辈子。

而那场雨委实太大了,把很多人都淋湿了。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选择那天陪童颜去散步,而不是和什么车莉之类的人鬼混。

他不知道,他的妻子童颜会在那一天的那个晚上死去,会在那一天被人(一个同样被爱情苦恼的人)生生劫持,且死的那么惨。

那条马路两侧种满了一种叫丁香的绿色的灌木,那时仅仅有繁盛的枝叶,早过了花期。

那是童颜喜欢的植物,每年春天丁香花开时她总会叫上小石一起去欣赏。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倒在丁香树的旁侧。

那天晚上,季声正在另外一个城市的一个豪华的宾馆和车莉腾云驾雾,弥补初恋时不曾做过的功课。

那时,正是他们感情的“寒冬”。季声可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胡闹。

他们之间的冷战已然持续了一段时间。彼此陌生的如同路人。离婚两个字如同一把匕首不时会擦伤感情的唇。

开初季声不过是玩票式的“探奇之心”抑或说是为了“转移情绪”。

为着童颜的冷漠也为着车莉的热情,处在两个女人的纠结中,有时迷茫甚至大于幸福。

内心深处的痛苦似无处不在的氧气缠绕着。那种感情的折磨比上一天的班还累。

白玫瑰与红玫瑰的战争才刚刚打响,硝烟的味儿才飘飞过来,季声已然被烦透了。

可是,面对车莉,他的那颗本已颓然的心似乎焕发了生机。

车莉就如同他爱喝的那类酱香型的白酒,虽不能长久解决某些问题,但暂时能麻醉神经,使得他陶醉在异样的愉悦中。

那天当听说车莉去A城办事。他到单位请好了假。也借口出差,给童颜说了一声,随便拿了点洗漱用具及换洗衣物就和车莉一起走了。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次有点不同寻常,他会为此终身悔恨,且不可挽回。

那晚就在他和车莉在A城的“君再来”餐厅里坐下来时,童颜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门了。

季声走了,她一个人是又无聊又郁闷。面对着四面墙,觉得没趣透了。

于是打开电脑,顺便写了一篇日记,这是她十多年的习惯。

以前是在日记本上写着,后来当电脑普及的时候,她也就开始在电脑上记录了。

她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记得上小学时,老师就要求记日记。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就开始了记录自己的人生历史,有时自己翻看也觉得挺有意思。

后来断断续续地就一直记了下来,结婚后这个习惯也不曾改。日记写完,她觉得有点闷。

想出去走走。正要锁门,忽然手机响了,童颜一看号码,是季华。

季华说,嫂子明天有空吗?陪我去买衣服,好吗?童颜想想,也没有事,就说好啊好啊。

顺便问了一句,晚上有事吗?季华说,正加班呢。哦,那就算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提着小巧的坤包来到了大街上。哪知,大街上哪儿哪儿都是人,望着都热。

童颜先是去书店翻了翻,除了爱情和教辅材料,就是成功秘笈之类的书籍。也没有什么意思。她看了看就出来了。

刚出书店的门,迎面就把胖的像发面馒头的同事石胖子碰上了。她笑起来极像弥勒佛,灿烂迷人。她和老公带着孩子来买字典,寒暄了几句他们就分开了。

分开了她还想着小石的问话,季声呢,怎么一个人转街呢?她说,哦,他出差了。说完之后内心有点酸楚,即便他人在身边,也好似路人一般。

告辞之后,她疾步走开,想想自己,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对最好的朋友都不敢坦言。

街上的人依旧很多,可喧嚣的人群依旧无法排遣她内心无边的惆怅与苦涩。

她沿着滨河路而去,那边应该人少些。她可以静静的想自己的心事。

同一时刻,平头,瘦高个子,窄脸,头发长的盖过了耳朵的王大富刚和妻子吵过架,心情恶劣。

一边喝啤酒一边在街上晃。

为了钱,他俩不知吵过多少次了,以至这一次他的老婆连翘甚至扬言,过不下去了就分,谁离开了谁还不能活。

听了这话,王大富着气的很,走过去就给了老婆一个耳光。连翘哭着扑过去撕住王大富要讲理。

王大富用力一推,连翘就一屁股倒在了地上。王大富看着那个连哭带骂的女人,厌恶的转过头,走了出来。

此时一个人痛苦地在街上溜达。

回想着自己短暂的人生,回想着和连翘走过的岁月,回想着老家的白发的老母亲,觉得心里好似有一条蛇在蠕动。

其实,他今天本来心情很好。谁知老板又延迟发放工资,那么一点可怜的钱也不知何时到手。

回到家里,连翘又叨叨着孩子的补习费得交了。还说菜价越来越贵,一个馒头原来6角钱现在都涨成1元了。你看天气这么热了,我也得买一双凉鞋了。同事都笑话我呢。

王大富本来因为老板没有发薪水正窝火了。回到家里,老婆又不断的提钱的事儿。

就没有好气的说,不提钱你能死吗?这下,连翘眼睛一瞪也火了。你一个大男人一天挣不来钱,还好意思给老婆发火。嫁给你我倒霉死了,真是瞎了眼了。我的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就这样两人愈吵愈凶。以至动了手。眼泪、沮丧、痛苦如同秋后的黄叶飘落一地。

走在喧嚣、美丽、干净的街上,看着别的情侣依偎而过。王大富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对老婆无理。

连翘也不容易,嫁给他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苦。总是节衣缩食的,至今连个金项链都没有。还给他生了一对儿女。要不是他的老母亲住院,其实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如此紧巴。

连翘在某个饭店洗碗,已经连续把两个月的薪水都交给医院了。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痛苦的皱在了一起。

他觉得自己对不住老婆。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个女人心疼他,每天等着他回家吃饭,每晚伺候他睡觉。

可是他却总是让她伤心,今天可恶的还动手打了她。他在心里骂自己简直是畜生。

现实生活就是一个个真实的巴掌,不断的打在他的脸上。

他除了一身力气还是一身力气。想到这里,他仰起脖子又灌了一顿啤酒。

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行,生气自己的无能,生气自己没有考上学,生气自己咋这么窝囊。

现在干那样一个工作,一天累的要死,还不能按时拿到工资。他妈的,现在当老板的就没有一个好的,一个比一个心黑。

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诅咒着,晃着晃着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滨河大道上。

当他看到打扮入时的童颜一个人溜达。不知怎的他的内心刮起了巨大邪恶的旋风,旋风平息之后,,他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抢。

以抢劫的方式来获得金钱来取悦老婆。这并没有什么危险,他自我安慰,抢了就跑。那个女的那么瘦弱,力气肯定小,何况还穿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他。

开始他也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给吓着了。不敢动手。

只是像个影子一直跟着童颜在走。并想着几种不同的抢劫的方式以及不同的抢劫方式的实施情况。

很多情况下独身的女子很容易成为歹徒的目标。

而被情感及现实困扰的女人的智商一般徘徊在零左右,她们甚至没有一点防范意识。

如童颜此刻想的也是她的爱情,她的岌岌可危的婚姻,她不会想到她已然被人盯上了。也没有感觉来危险的迫近。

那还是五个月前,她就发现了异样,有一种叫着冷漠的东西像空气一样不知不觉地侵入了他们的生活。

她分明地觉得季声外面有人了。那是一种很陌生的奇怪的感觉,似乎还潜藏着某种说不清也不好说的苦涩。

此前,她就被查出了患有乳腺增生,那对宝贝儿有时疼的人都不敢碰。这倒是真实的,有医院的检测为证。

因身体上的变化而带来感情上的变化似乎也属正常,然而她不愿相信,她觉得季声不会负她。

但身体的不适却不会骗人,慌乱的她,宁愿医院的检测是错误的,是误诊。

那次她乘出差的机会,还去西安的大医院里又检查了一遍,竟然准确无误。拿到化验单,她心如刀割,脑海一片空白。

从医院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车站?她迷迷糊糊的上了公交车,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宾馆。

繁华喧闹的街景在她看来都失了往日的色彩,懒洋洋的、灰头土脸的。

得了这样难以言说的病,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考验,她紧张害怕,也极度的恐慌。

人生似乎陷入了看不见的沼泽。人前那样骄傲、自信的女子,独处时却忍不住泪水汹涌而下了,疾病像是看不见的泥潭啊……

当她从西安出差回来时,有一天石胖子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在她出差的日子,她有两次都看到季声和一个年轻的女子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

这话击中了童颜的内心。但表面上却笑说,你搞错了吧,那是季声的妹妹,季华。

季声确实有个漂亮的妹妹,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和季声感情很深的。

小石讨了个没趣,也只好敷衍着说,怪不得两人长得挺像呢。

看着摔着肥唧唧两只胖手的小石离去的背影,童颜却陷入了烦恼,并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搞得心里无比慌乱。

她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无风不起浪,有因必有果。虽然她是信任季声的,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婚姻有问题。就像那个讳疾忌医的人。

这天回到家,吃过晚饭,季声去洗澡。她正看电视。忽然季声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是车莉的打来的。

车莉曾是季声的初恋,后阴差阳错嫁给了别人。一年前又成了单身贵族。这她是知道的。季声曾经给她提起过。

她想了想,没有接电话。她的修养也不许她这样干。过了一会儿,车莉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本来她是不想看的,这天忽然被一种莫名的好奇心给吸引了,她忍不住翻看了短信。

短信写的很煽情:亲爱的,能不能出来,我想见你。

她觉得这人和季声的关系暧昧,是不是旧情复萌。

一股属于女人的嫉妒之火马上在她的心中升腾了起来,随即又想起石胖子说的事,再加上自己的这种感觉,不由气急。

她隔着浴室的门大叫,季声,你给我出来。

季声的头发上还有洗发液的白色泡沫,他披着浴巾不耐烦的问道,咋了,不能等我洗完吗?

随着季声的脚步,那种熟悉的海飞丝的香味也飘了过来。

她把手机丢了过来,你自己看。

季声有点火,瞪着眼说,你查我的手机,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童颜眉毛一挑道,你心中没鬼,还怕我查吗?车莉咋回事?你们啥关系?

季声擦干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心想,他娘的,这个时候发短信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就是被毛驴踢了。

一看是车莉的,心里就急了。辩解道,她只是托我给办贷款,她想开个店。

童颜说,哼!没有关系你紧张啥?世界上人那么多,就你能耐。再说她是你啥人,你为啥帮她?她为啥又会找到你呢?

听到这一串的质问,季声哑了,不知先回答什么或者说有必要回答吗?

温柔贤惠的童颜平时也不擅于吵架。今天这样发泄了一通,倒把自己气得发抖,话没有说上几句声音已经哽咽了,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季声望着她,嘴巴张了张,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头发上的白色泡沫流到了眼角,眼睛有点难受,他赶紧用手去擦。

看到季声那个样子。她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气哼哼的把卧室的门“啪”的摔上。

季声站在那儿,内心里的气如同火锅在沸腾。啪。把手机摔在了地上,手机马上裂成了废铁。

转身走向卫生间的时候还在气头上。气恼车莉的放肆和不识好歹。也气恼童颜查看自己的手机。

他知道今天又得睡沙发,这是冷战的升级。

在童颜不太生气的时候,他是可以走进卧室的。

唉,他怅怅叹息了一声。

家庭矛盾最后的结局不外是这样,他已然熟悉了的战争的套路。

婚姻似一匹轻薄的华丽的丝绸。初恋情人车莉像一把巨大的剪刀“吱”地把其剪破了。

谁是情感的圣手,来补补这伤心的裂缝?

  二

他们是大学恋人,能走到今天,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童颜的父母都是老师,她也算出自书香门第。而季声则是农村的孩子,靠着考学才奔到了城市。

他俩当初的结合是遭到童颜父母的强烈的反对的。说生活习惯差距太大,城乡结合容易出现断裂带。

最后还是因为童颜的坚持,他们才走到一起的。童颜哪曾想到他们的婚姻会半路里亮起了红灯?小说中常有的情节竟然活生生地在她的生活中上演了。

她就像不相信自己的病情一样不相信自己的婚姻会出问题。然而病是真的,老公出轨似乎也是真的。

那一段时间她苦恼地无法言说。她还想可能是自己的乳腺增生才导致婚姻的走向失败。

何况这样的例子也太多了,她的邻居中有一个中学老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

中药吃了几麻袋病都没有好。男人因此也有了外遇,但碍于情面没有离婚,只是她们的婚姻已然名存实亡了。想到自己她不由一阵战栗。

而这种病已然已然严重的影响到了她的生活,她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和老公有过肌肤之亲了。

况且得病之后也使得她的自信与勇气一点点丧失了。

她想起了一个词:中年危机。

生活中的困境太多,她总是不小心就陷入其中,且没有人能帮她。

就像陷入一滩粘稠蜂蜜的一只蚂蚁,她挣扎的越厉害似乎越陷得深了。

在大夫的建议下,童颜很无奈的开始了用中药调理的过程。

然而不管是服用中药还是西药都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可对幸福的渴求战胜了中药的苦涩,童颜开始了和病魔的抗争。

而每天一付中药的熬制,也使得家里充盈着浓浓的中药的味道。面对那黑褐色的液体,喝了一个月的她几乎崩溃。可是不喝的话,就意味着健康会愈来愈远。

为了把那苦涩的汤药喝下去,总是闭着眼睛仰头硬撑着喝。

一次季声还开玩笑说,要不是看到你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否则真想把你一脚从这个家里给踢出去。

童颜还嘴说,你敢,你踢一下试试。

就这样童颜几乎每天都皱着眉头在喝。虽然苦涩,可是她却乐观的对小石说,那是我的特制的咖啡。

这天晚上,季声又没有回来吃晚饭,说是和几个朋友喝酒。

童颜抚摸着波浪形的烫发无话可说,挂了电话,寂寥的她,打开了电视。她不喜欢看。可是不看电视又干什么呢?只好看了。她又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不像小石,爱养花,爱烹饪,爱奇石,还爱养金鱼。日子被各种爱好安排的满满当当,也算充实。

那次她应邀去小石家玩,没有想到她是那么有情趣的一个人。对古玩,养花,养鱼,烹饪都有自己一套富有个性的见解。

可她,就是书呆子一个,学织毛衣学不会,学烹饪也不见好,至今也只会炒很简单的几样菜。

同事们流行学十字绣时,她也曾动过心,可没有那耐心,也没有学会。除了看书看报,她就是十足的呆瓜。

在她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快睡着时,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是季声回来了。满身的酒气,说话的声音大的能把房顶揭了。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童颜发现老公的衣服上有别的女人的暗红的口红。

她气得哭了,哭完之后一月都没有理睬季声,第二天就把季声的那件被别的女人盖上“印章”的衬衣丢进了垃圾桶。

这件事儿使得他们夫妻的关系更加走向了北极,愈发的冷漠。她甚至绝望的想到了离婚两个字。

当心在别处,当圣洁的婚姻被轻慢,这样的感情有必要维持吗?

可是想到孩子,还那么小,她就难过的掉泪。

当初父母都不同意是她自己坚持,才有了这桩婚姻,现在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甚至连一个诉说的地方都没有。

这一切她不敢给父母说,怕他们担心。也不敢给小石说,怕她讥笑。

生活像一杯苦酒只有自个儿品尝。真的是黄连树下弹琴———有苦难言。

每每想到自己的处境,童颜都忍不住潸然泪下,悲叹自己的命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这个世界上,她最鄙视第三者,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碰上这样的事?

冷战依旧。童颜的脸阴霾重重,季声也不好说什么,一直沉默着,像一头牛。

他还不想现在就公布答案或者说他现在还没有答案,因为他还没有想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车莉对他而言只是寂寞时的一支烟。

那次车莉给他晚上发短信给童颜发现后,他曾质问过车莉。车莉给他的答案是更疯狂的吻。

面对这个妖精般的女人,季声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至此以后,把车莉的电话在通讯录里设置成了:10086。

种种的伤口渐渐的变成了无边的沉默。季声呆在家中的时间更少了。

家中气氛太沉闷,童颜的苦瓜脸像是鬼见愁。都能把苍蝇给闷死。

他不是主动加班,就是和车莉或者朋友在一起。曾经温馨的家对他来说好似成了暂住的旅馆。

苦闷的是童颜,她给季声那样的“待遇”,只是为了惩戒,希望他改正,拒绝诱惑,回到家中来。

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她忘记了一则简单的寓言故事。

心如北风,只能是季声离得更远。脸若果变成太阳,或许效果会好很多。

就这样,一切似乎从相反的方向发展而去了,像射出去的箭,偏离了靶心。病中的她更加寂寞了。

白天上班苦闷的情绪还可以控制,而晚上那种孤独则让人无法忍受,那种寂寞好似和苦涩的中药的味道连在一起,呼吸的空气都是寂寞而苦涩的。

楼上也热,于是,每天吃过晚饭去散步就成了每日必做的功课。否则连个好觉都睡不成。

只是她不会想到散步也会带来危险,而她的年轻的生命会在一个闷热的晚上在一条马路上完结。

或许是入情太深,在马路上溜达的童颜几乎忘记了时间,当她感到走的有点累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然到了午夜。

于是她返身往回走。觉得有点晚了,想打个车,可是却没有一辆车经过。于是她加快了步伐。

十一点五十四分。王大富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觉得时机到了。

他带着内心的邪恶与黑暗,像野狼一样猛扑上去抢夺童颜的手包。

童颜吓了一跳,呀的大叫了一声。本能的反应是抓紧包包,同时还发出了尖利的求救的呼声。

寂静的夜里这样的情绪化的尖叫无异爆竹的咆哮。这尖锐的喊叫增加了王大富的紧张情绪。

他没有想到一个弱女子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再三不能得手。王大富猛然的推了童颜一把,童颜踉跄了一下向后倒了过去。后脑袋不幸的碰到了马路牙子上。

王大富弯腰拿包,童颜竟然挣扎坐起来死命拿着包不放。王大富见事情不妙,于是从裤袋中猛的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刺向了童颜。

曾经搬过砖的人,力气大的惊人。惊惧而惶恐的人一顿乱刀。蓝衣女子倒在血泊中。

凄厉的惨叫,似声波,在寂静的夜晚扩散开来。

童颜满脸是血,倒在丁香树旁侧,翠绿的叶片上都被溅上了滴滴鲜血。像是在为童颜鸣不平。

杀人犯像一阵秋风似的迅速离开了现场。

过了不大一会儿,意识渐渐苏醒的童颜还挣扎着往前挪了十几米。

她想喊,嗓子似乎哑了,喊不出来。她想给老公打电话,可是手机被抢跑了。

旋即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血,像小溪一样流着。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力气似乎也用尽了,她觉得自己不行了,就在快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女儿可爱的笑脸。

在她的身后一路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儿弥漫在丁香街。

王大富转身跑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有一处地方异样的难受。

他用手挠了一下,发现是一滴粘稠的血。

他思维有点混乱,恐怖像潮水一样涌来。心里紧张极了,他感觉谁在跟着他,回头张望了一下。

空旷的大街什么人也没有。于是他把那个抢来的包包塞在衣服里,从街上路灯最昏暗的地方,快步走开了。

当被人们发现时,童颜已经没有了呼吸。马路上的凝固的黑色的血液证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阵。

现场很快被保护起来了,几个警察忙着勘察情况。围观的人,像蜜蜂一样好奇的嗡嗡的议论着围上来。

这其中也有小石他们,光听说杀人了,死了一个女的。但他们没有往跟前挤,人太多了,他们又带着孩子,怕孩子看了害怕。

如果知道是同事童颜,恐怕她会晚上睡不着觉的。当第二天知道是童颜时,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简直不相信发生的一切,觉得太匪夷所思。

而这时,季声还在“君再来”餐厅为车莉庆祝生日。

吃过饭后。车莉笑说,亲爱的,咱们去唱歌吧。

季声盯着那个妖精说,嗯,走吧。

于是他们就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季声觉得喝得有点高想回宾馆休息,可怕扫了车莉的兴。

于是他们朝那家“情人夜”歌厅走去。被季声称为“妖精”的车莉显得非常高兴,一路上话非常多。

且说季华下晚班之后,在路上走的时候,她听到走在她前面的两个女人正嘁嘁喳喳地说什么杀人案。

本想问问,又觉得晚上问那么恐怖的事儿,害怕。

于是快步走过去了。她不会想到她的嫂子已经遇害了。回到家里还把这事儿当做新闻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季声那天是快午夜时分才回宾馆的,面对着车莉,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于是躲在卫生间里给童颜打电话。没人接。打第三次时,竟然关机了。他非常生气,也非常郁闷,怎能不接电话还关机呢?这太过分了。

但出了卫生间的门,他立即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了过来。因为穿着粉红色睡衣的车莉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他走过去把那个妖精按到在床上。顺手关了灯。夜的眼却一直在看着。

人的痛苦和幸福似乎是对等的。浪漫风流了一夜之后,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为此后悔终身。

他也没有想到,他打的电话已经到了歹徒的手里,而那时童颜已经到了天国,第二天他的生活会来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让人无法相信无法适应,难过的让人无法承受。

晚上做梦,竟然还是和车莉在一起唱歌,甜蜜而疯狂,罪恶而美丽。黑暗的使者却已然出场了。

  六

就像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雨,童颜的死把许多人的心都淋湿了。

季声更甚,他后悔的直捶自己的前胸。好似杀人凶手是他似的。

这件抢劫杀人案,像一颗炸弹爆开似的在小城迅速地传开来。甚至有许多版本,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那条街一时都不敢有女性独自经过。警方的压力自然很大,他们调动全部警力开始了侦查。还到处贴了悬赏启示。

谁知第三天,那个歹徒王大富自己撑不住内心极大的压力来自首了。

他竹筒里倒豆子,把事情是来龙去脉全说了。

原来他是外县人,和婆姨来这里打工,因为挣的钱少,日子过的很紧巴。婆姨吵着要和他离婚。

他非常苦恼,这天晚上喝了些酒。就起了歹意,产生了抢劫的念头。

游荡到滨河路上,看到打扮入时的童颜一个人散步,觉得找到了“猎物”。

就扑了上去,他原本不想杀人,只想抢包。可童颜拽着包不放,好似那是她的什么珍贵的宝贝。

更要命的是童颜大声的喊叫,这使他变得十分紧张。他怕耽搁时间太长,被人发现,也是临时起意。干脆就来了个快刀斩乱麻,一不做二不休砍了童颜。

他当时不知童颜已经死了,慌里慌张拿着那只包就赶紧逃跑了。

回到住处,他才发现包中除了钥匙、手机、一支护手霜、一管口红。钱夹里仅仅有七十四块钱。

他既恐惧又沮丧,觉得今天倒霉,干的买卖不划算。他在工地上干一天至少也挣,两百元呢。为了这点钱把人给砍了,太不走运。

那晚童颜的手机响了两次,吓得他差点尿裤子。后来他不但关机还把手机中的电池取出来扔了。

一晚上都不曾合眼。恐惧与内疚折磨的他像一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看电视知道那个女人叫童颜被他砍死了。王大富更害怕了,听到警车的响声就吓得直哆嗦,这是他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就闯了大祸。

躲在租来的房子里寝食不安,老婆连翘劝他逃跑。天网恢恢,他不知往何处逃?

后来终于受不了极大的内心的压力,就自动来自首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简单的像编造的拙劣的故事一般。

童颜已经去了天国,他也将去天国。两个饱受爱情苦恼的人,在天国见了面又会说什么呢?

且说连翘,老公出了事儿。她是又恨又气又无奈,为了那个没有出息的人差点流干了眼泪。

这个给她留下无数痛苦的城市她再也不愿待了。临走前她去看了看王大富,除了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王大富已然看破生死了,他说,那个家只能交给你了。别太苦了自个儿,以后有合适的就嫁了吧。

回答他的只有连翘的眼泪。

连翘先是回老家看了看孩子。接着就去了深圳。她想换一个城市,也许对她比较好,最起码能很快摆脱痛苦。

好好的赚钱,现在她肩膀上担着两个人的责任。她只能拼命赚钱,才能使得孩子和老人过得好一些。

事情的发展总会让人无端的叹息,遗憾的是季声。

那晚,他和车莉在另一个城市的夜色里喝酒、唱歌、温存。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妻子已经去了天堂。

第二天,起床后,已然是8点多了。季声才发现下雨了,且非常大,晚上睡的太死,根本就不知道。

噼噼啪啪的,凉意侵人。

本来他说好和车莉去那个城市的某个景点去玩。结果下大雨,只好困在宾馆里看电视。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隐隐的总是很惆怅、很着急,好似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于是借口买香烟走出了宾馆。躲开车莉,给童颜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是关机。

打家里的座机也是没有人接。他又拨通了岳母家的电话,是岳父接的电话。

他说,颜子没有回来,怎么了。接着他又问,怎么你们吵架了?

季声说,没有。我现在在A城。我打她的电话,没有人接,后来就直接关机了。我以为她去了你那儿。

岳父有点不高兴地说,你们咋回事,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季声说,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先挂了。

接着就又打通了小石的电话,小石说,没有来啊。不过,昨晚转街时,我们碰到她了。她一个人散步呢。

季声说,如果她和你联系,你告我一声啊。就挂了机。

且说小石,合了电话后,竟然敏感的把这事和昨晚的杀人案联系到了一起。不过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念,先把自己吓了一跳,也没深想。这事是敢胡联想的。

四处都联系不到童颜,季声奇怪了。她能到哪里去?心里隐隐地不安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季华的。她说,哥,嫂子电话怎么关机呀。我们说好一起去买衣服呢,今天正好下雨就不去了,你给我嫂子说一声。

季声没好气的说,你嫂子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季华问。别问了,烦着呢。说完就挂了电话。

就在他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时,忽然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他才知道童颜被害了。

那一刻,他震惊极了,他不信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听着警方的郑重的声音,怎会有错?

陡然间,他觉得心跳的很急,巨大的震撼像海浪一样淹没了他,呼吸似乎都有点停滞。

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他觉得这是老天在惩罚他的出轨,惩罚他的用情不专。

望着瓢泼而下的雨水,欲哭无泪。这个夏天,像寒冬。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倾诉。

这狗日的人生啊。

旋即他急冲冲的闯进了宾馆的房间。他的异常的样子把车莉给吓了一跳。

车莉惊问:你怎么了?他说,出事了,童颜出事了。我先走了。

跑出宾馆就打了一辆车,好在只有3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他心急如焚,催促的司机都在心里骂娘了。

望着车窗外迅即闪过湿漉漉的大地及树木。他的心似乎也被雨水浇透了一般。

可是无数的和童颜相处的时光却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幅一幅的从他的脑海里鲜活的跳了出来。

第一次认识童颜时的心悸。第一次和童颜在饭馆里吃饭时局促不安,连筷子都掉在了地上。第一次给童颜在公交车上占座,还是被童颜让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第一次拉童颜的芊芊玉手,童颜的脸红的像喝了酒一样。第一次和童颜闹别扭是因为他抽烟太凶,童颜不喜欢。第一次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谈心,那天正是八月十五,月亮是那么亮那么圆那么大。

毕业时的惆怅。火车站离别的泪光。婚纱照是爱情的升华。结婚那天童颜包装的如同美丽的仙子……

刹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大段大段的回忆。

拉开车门,下来时,他觉得自己的双腿有点抖。软的如同刚跑完1万米的长跑。

可内心里却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可是,可是,现在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看到眼睛都哭红的季华来接他时,他的心像被人拿出来泡在了冰凉的大雨中。

他疯了一般跑了进去。周围似乎有许多的人,有许多的声音,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他觉得一股热泪涌了出来。

他的童颜不能死。她怎么能死呢?即便他们离婚,童颜还是孩子的妈妈啊。

当在太平间里见到童颜时,童颜面容苍白娴静,似乎是正在熟睡,只是右耳下部有狰狞的刀伤。

她当时遭受了怎样的惊吓与凌辱啊。摸着她冰冷的细长的手,他五内如焚,泪如泉涌。

在这样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生离死别,转瞬就是天人永隔。

这个女人,曾是他今生的最爱,而今却已然是天人永隔。

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耳边依稀还回响着她的清脆的笑声。

人生的最后的仪式,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冰冷的地方结束。老天啊,你为何如此残忍。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忽然,季声跪在了童颜的床前,使劲的摇撼着童颜的身子。

大声的哭着说,童颜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你不能就这样丢下孩子走了。你不能啊。女儿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妈妈啊。

站在一边的季华和其他几个人含泪拉起了季声,拖了出去。

出殡的那天清晨,阴云密布,空气寒凉。沉重地像季声的心情。

下葬的时候童颜的妈妈跪在那儿拽着棺木不放,老泪纵横。

季声看着那一幕,难过极了,悲哀好似广阔的天幕覆盖了整个大地。

众人连扶带拽把童颜的老母亲拉了起来,这时响起了一片哭声。

季声也是泪流满面。当看着童颜的棺木一点一点沉入大地的深处,当看着伤心欲绝的季华一声声的叫着嫂子,当看着石胖子不断的擦拭着眼睛,当看到飞扬的尘土在一点一点覆盖着童颜的时候,他放声大哭。

似乎除了在他的爷爷的葬礼上这样的哭过之后,他还从来没有如此肆意的表达过个人的情感。

迷迷糊糊的他不知道是谁拉起了他,也不知是谁把他塞进了汽车,然后又把他扶着躺在了床上。

就这样,他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他也不知自己是在那里?是在自己的家里,还是在父母的家里,迷迷糊糊的总是在做梦,梦里总有童颜的影子在飞。

那样黑色的记忆,是人生的断崖。

在童颜死后,季声看到厨房里还有三付在汇仁堂里抓的没有熬制的中药。

他的心似乎被泡在了中药里,大颗的泪掉在了装药的牛皮纸袋子上。

后来他整理童颜的遗物,无意中发现了童颜的日记。

而临走那天童颜写的日记,则像荒芜的山地,凄凉而落寞。

他非常吃惊。他觉得自己不是人,成了一个只顾感官享受的低级的动物。

在“我的日记”文档中,童颜这样记载了她当日的心情。

7月28日

晴,极闷。

吃了那么多的中药竟然效果不大。那个王大夫说,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手术。

可一想到医院那冰冷的手术床,我就感到恐怖。我不想做,不想。宁可死,也不做。

在活与死之间,我愿意选择活着,可,我不愿自己成为一个废人!

回首往事,上大学的时光是最可让人留恋的。而今,似乎只剩下了眼泪。

然而与疾病比起来,更痛苦的是老公的变化。那个不相干的女人彻底搅乱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就似陌路人一般,彼此无话可说。有点怀念蜜月的时光。

那时,多好,有那么多的话说不完,还打通宵电话。现在。连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都没有!

人生总是这样的不如意?想想自己,不但要忍受被疾病折磨的痛苦,还要遭受婚姻不幸的打击。

记得谁说过,六道轮回,众生之中,唯人最苦。唉……

……

看到这里,季声看不下去了,他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楚而惆怅,愧悔而内疚,后悔像锋利的飞刀,一下一下扎疼了他的心。

对妻子的不忠使这种疼痛的程度无形中加大。

原来童颜是那么在乎他。他是她的生命中的唯一。可是他呢?他都做了什么?

童颜隐忍着自己的愤怒。隐忍是为了把爱情挽回,是期待他回头,并不代表着女人的懦弱。

童颜在市文化馆工作,轻松且薪水很高,离开季声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她至所以这样,只是她曾真心爱过他。

风住尘香花已尽。排山倒海的内疚像潮水一波一波涌来,季声面壁无语。

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童颜,如果他没有闹什么婚外恋,童颜就不可能一个人去散步。不去散步,当然也就碰不上歹徒,也就不会死去。即便碰上歹徒,有他陪着,歹徒也不会也不敢动手的。

自责像一场劈头盖脸的雨,打得他浑身颤抖,他觉得自从童颜出事之后,他的天空就没有晴过。

在童颜还活着的时候,季声还比较留恋车莉的小蛮腰。还幻想着有一天两个人能走到一起。

而今,这件抢劫杀人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

有更多的奇奇怪怪的新闻填补人们的好奇心,有些人已经忘了这件事。

但是季声没有忘记,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童颜比活着的时候更让他刻骨铭心,内心的愧疚把他的眼睛覆盖了,看不到一点光亮。

尤其让他难过的是无法面对老岳父岳母那痛楚绝望的眼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几乎把两位老人压垮。

童颜是独生女,这样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时常带孩子去看望他们就成了他最重要的任务。

这也是减轻他内心愧疚的一种方式。

当然,车莉的电话也时常会打来,可他没有了以往的热情。似乎他的所有的勇气与热情都被童颜带走了。

按常人理解,童颜这么一走,正好成全了他们的好事儿。他和车莉的事儿也是水到渠成,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人们没有想到,季声反而一反常态,他毅然拒绝了车莉。车莉为此还哭了,且哭得很伤心,连声骂男人都是骗子,是大骗子。

不过,临走时车莉回望他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深深的眷恋。

结束这一切。季声心想,即便以后会成家,这个人也不能是车莉。否则他一辈子都会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而车莉的生日竟然是童颜的祭日,他的心脆弱到无法承受此种的悲哀。

他的人生因为偶然的事件而被彻底颠覆,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爱情以他的追求开始,以他无法掌控的变化结束。

只是他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了,时光也不是原来的时光了。有些东西永远失去了,有些时光永远回不去了。一切都改变了。

他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孩子,那么小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死亡,每当孩子吵着要妈妈时,季声总说,妈妈出国了,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不能回来。

孩子哭闹了许久,睡着了。看着孩子恬静的红润的脸颊,他使劲亲了亲。

而童颜遗照上那温暖的笑靥,又让他联想了许多,那么多的曾经以为已经忘记的种种琐屑的细节及和童颜相处的甜蜜时光一一涌上心头,痛楚而难过。

感受着排山倒海式的孤独与寂寞,再度陷入了沉思,像是跌进了一个迷迷糊糊的梦里……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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