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吴洋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刚要进屋，对面401房间门开了。张梓仪从屋里探出脑袋，一副笑颜如花的表情扑面而来。

“刚回来啊？”她有些明知故问道。

“是啊，你回来挺早啊？”

“我今天在家写稿子，没去单位。”

“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一家杂志社做编辑，工作相对自由些。”

“哦……那挺好。有事吗？”吴洋像是猛然反应过来，看着她问道。

张梓仪慢慢收敛起笑容，有些为难地看着吴洋，说道：“想请你帮个忙，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呢。”吴洋一脸轻松地说。

张梓仪低下头看着地面，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

“是这样，”她长出了一口气，豁出去一般说道，“有个男的最近一直纠缠着我，我骗他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不相信，他一会就过来。我想一会让你替我挡一下，他见了你之后估计也就不会再纠缠我了。”

吴洋脸上的表情像是电视被按了定格键，傻傻地僵在了那里。张梓仪见状赶紧笑着说：“算了，这事确实挺为难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怕没给你帮上忙，最后演砸了反帮了倒忙。”

“没事，你就只管临场发挥就行了，你认为该怎么演就怎么演。”

“你确定不喜欢他？”吴洋跟张梓仪确认道，生怕发生冤假错案似的。

“放心吧，我很清楚。”

吴洋跟着张梓仪进了屋，刚坐下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张梓仪看了一眼吴洋，一脸复杂的表情。

“去开门吧。”吴洋冲她笑了笑，故作轻松。

进来的是一个中等个子男人，看上去有三十五六岁。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吴洋，他显得有些吃惊。两人短暂的对视之后，那人转向张梓仪，一副近乎哀求的表情说道：“梓仪，请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不是有意想隐瞒你，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他边说边把两手摊开，像是要把满腹苦衷掏出来给她看。

“你走吧，咱们之间没有可能，请你以后也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张梓仪扭过头去，一副“恕不远送”的姿态。

那人站在那里没动，毫无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也该有你的生活，没必要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了。”

吴洋轻描淡写地冲那人说道。

“你算老几，我们两个的事，哪轮得着你说话。”那人一肚子的怒火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冲吴洋喷薄而出。

吴洋看着那张因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脸，没有说话，他似乎不想把自己搅和进来。过了一会，他以一副局外人的口气说道：“你也别冲我嚷嚷，如果她喜欢你，你也用不着在这里死乞白赖地求她给你机会，男人嘛，拿得起放得下，别让人笑话。”

“你他妈的知道什么，我们两个的感情你懂个屁，X你妈的。”那人似乎被吴洋的话戳到了痛点，开始变得大呼小叫起来。

吴洋从沙发上腾地站了起来。“你丫上厕所没刷牙是吧，在这里满嘴喷粪叫唤什么，信不信老子今天弄死你。”

吴洋走到那人跟前，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那人没想到吴洋会有这么大的反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面前这个身高一米八的男子，他有些像泄了气的皮球。

“行，我今天不跟你说这么多，你等着。”说着他转身开门走出去，甩手把门重重地关上。

张梓仪看着怒气未消的吴洋，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看起来面带微笑、一脸阳光的吴洋，也有这么凌厉的一面。

“对不起，我本不想发火。别人打我可以，但骂我绝对不行。”吴洋似乎想要为刚才的失控行为做些解释。

“用不着说对不起，你刚才的举动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行为，我觉得挺爷们儿的。”张梓仪笑着冲吴洋竖了竖大拇指。

“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吴洋说着脸上又恢复到了惯有的“微笑”模式。

“行，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张梓仪似乎有些歉疚地说。

吴洋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回到屋里，吴洋坐到沙发上。回想刚才那男人所说的话，吴洋觉得张梓仪他们两个应该是有些故事，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掺和他们两个的事情。后来他想，这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也算是还了一份人情。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感觉有些平衡了。

吴洋拿起手机，他想给父亲打个电话，他已经三天没有打了。

“我妈怎么样？”

“挺好的，别挂念。没事我就推着她在院子里转转，晒晒太阳。你跟你妈说两句吧。”

吴洋拿着手机停了一下，他知道，父亲的手机开着免提键。

“妈，我这两天挺好，没什么事。你也要听我爸的话，不要动不动不吃饭，耍小脾气，要不然我在这边会不放心的。没事让我爸推着你出去转转，多看看外面，老在家呆着会闷的。”

吴洋像跟小孩子说话一样，絮絮叨叨的跟母亲说着。

自从母亲中风之后，就一直瘫痪在床，语言功能丧失，但意识清醒。吴洋每次打电话，都会像今天这样自言自语般说个不停。

吴洋曾多次要求把他们两个接到北京来，这样他也能帮着伺候母亲，但父亲却没有同意。父亲说，在农村老家什么都方便，有什么事情左邻右舍也能帮忙；到了大城市，都忙着上班，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另外，他母亲坐着轮椅，进进出出都不方便。父亲答应，等他结了婚，他们两个就会去北京。

放下电话，吴洋心中一阵难过。父母辛辛苦苦抚养自己，省吃俭用供自己上大学。他们这个年龄，本该是享受晚年的时候，现在却还在老家忍受孤独。而母亲的突然病倒，又让他看到了生命的脆弱。本以为一切来日方长，水到渠成，不曾想，自己还未来得及从容行孝，母亲就已经重病卧床了。

吴洋心中很是自责，他每天忙着工作，忙着拼命向前冲，却忽略的对父母的照顾。

此刻，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四周是空无边际的落寞，他的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痛楚。

不知不觉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冯怡然的影子。那个长发飘飘、满脸阳光的女子，如彩虹般映射在他的眼前。

吴洋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沙发上。不知何时，眼泪从眼角悄然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