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嫁衣

01

“你怎么干干巴巴的?”

“你脸怎么这么黑?”

“你的耳朵呢?”

“......”

在他边戳我的脑袋边问到第六个问题的时候,我终于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叫浩宇,是个小飞行员,地球即将衰竭,迫于寻找新的星球居住,全人类都出动了。

在他飞船坠毁的前一秒,掉落在了我们这个星球。

“发现了这里,修好飞船,我就可以回去拯救大家了。”

他站在飞船的残骸间,边找工具边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

我知道,他做不了英雄,也回不去。

妈妈说,全宇宙的生物都知道,人类大气污染,能源枯竭,全球变暖,是势必要走到尽头的。让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存在,统领我们,再来一次末日吗?

可我再怎么看,也觉得浩宇这么单纯的家伙是和末日不会有什么联系的。

我不清楚人类的时间是如何计算的,可他的寿命只有200年,他今年20岁,十分幼稚。

他半夜睡不着,给我讲人类的电影,里面有种怪兽叫噬元兽,专门吃外星人, 把我吓哭了很久,他手忙脚乱地摸摸我的头,又重新讲笑话给我听。

他说人类有很多美食,西红柿牛腩汤,炸虾球,铁板烧,羊肉串,尽是些我没听过的名字。我被他馋的流口水,他就把唯一一包跳跳糖送给我,可我的身体好像不能吸收,肚子疼了一整天。

他总是欺负我,可是在他面前,我每天都是笑的。就好像一盏坏掉了的灰扑扑没有人喜欢的灯,突然被拉闸了,整个人都火花带闪电的,温柔地亮了许久。


02

黑暗的宇宙里有一座发着光的岛屿,数不清的星星托着小岛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漂浮,大家都叫它星星岛。

“那你怎么是块小石头呢?”浩宇指着夜幕中繁星满天,轻声问我。

我不知怎么回答他,小时候我也常常问妈妈,为什么我变不成星星?

妈妈只是说:“长大你会明白的。”

所以我总是特别期待长大。

我生日那天,他把我捂在手里,漆黑一片。再打开是坐在他残破的小飞船里,星星样子的灯挂满了狭小的房间,他倒了很多杯我最爱的夜光啤酒,我问他:“你不怕喝了肚子疼吗?”

他笑着摇头:“生日快乐。”

一时间,万千年的银河都落在他的眼里,我只能呆呆地望着他,缄默了所有言语。

你知道吗,星星会趁我呼吸时眨眼睛,晚风会在我举杯时趴在耳朵边说情话,全城的灯火都甘愿做我陪衬,有时枯萎有时缤纷,随我心意。

这绝对不是酒精给我的错觉,这是我攥紧他手时,他给我的直觉。


浩宇的声音温柔又好听,我最爱听他讲故事。他常常讲那个来自B612小星球的童话,小王子和玫瑰的爱情。

读到“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这一句的时候。

我问他:“你们人类都喜欢起这样AABB1234的名字给外星球吗?”

他点点头:“多酷啊。”

我又问:“我也是你的独一无二吗?”

他点点头:“当然。”

我再问:“那...小王子和玫瑰一直在一起了吗?”

他不再回答我。

03

那一天,浩宇的飞船修好了。

他兴冲冲地跑进我的房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你和我走吗?”

我躺在床上还没有睡醒,翻个身过去,不说话。

他着急地跑到我面前,推推我,又问一遍,你和我走吗?

我闭上眼睛不看他,说,你把这里忘了吧。

他没有作声。过了许久,才又走近我,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他最后一次摸摸我的头,说:“我不会同别人讲。”

飞船哼哧哼哧地飞往宇宙,他被厚厚的衣服包裹住,我只能看到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让他成为无边黑暗里,最特别的存在。

他没有说再见,很快就消失在宇宙里。

有些话,我来不及对他讲。

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想摘天上的星星给你,可我只是一块普通的小石头,摘不下天上的星星,不过如果你要的话,我还是想试试不可能的事,是这么喜欢你的喜欢。

所以这几个深夜我失眠了,悄悄坐进他的小破飞船里,翻出他的工具,人类的初级科技,竟也是需要研究一番的。

我是高智商生物,做好事不留名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懂。


04

我本来以为小石头是不会流眼泪的。

可我想起了自己和他在星星桥上看月亮的样子,想起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开玩笑说要我做星星拌饭给他的样子,想起我每次厚颜无耻问他我漂亮吗,他都摸着我的头,温柔微笑的样子。

每从他那里收到一份温柔,就留下一个微微的印记在我心里,忽然今日想起来了。数了一数,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点亮成一颗极温柔的星星,忽明忽暗,隐隐发光。

浩宇,等我去外面的星球看看之后,我就打算忘记你了。

在那儿我会认识一些新朋友,我们每天都在浩瀚的宇宙里喝夜光啤酒,是那种酸酸的你不喜欢的味道。有一个火星人写情书给我,字迹比你好看多了,眼睛又大又亮,睫毛是你的十倍长。

人人夸我是全宇宙最漂亮的小星星,没人看得出,我之前是块干瘪的小石头。他们常说地球人很讨厌 ,可我知道不是的,如果你让我回来,我一定犹豫一秒钟然后痛快的答应。

原谅我撒了谎,你不会来找我,我也不会忘记你。你离我太远太远,像是一个捉摸不到的小光点,偏偏落进了我心里,所以我只好用时光将你掩在角落里,偷偷地,偷偷地想。

你知道的,曾经我的世界很暗,然后你来了,带着全宇宙的星星和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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