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事

  《晴日事》

醉倒在面包上/

这位从北方来的游侠/

远没有他的歌里活的潇洒/

  ——王春蚕  

我从头就是个失败者。

原谅我这样客观的评价自己,可无论怎么说服自己或者思考,我都得出这样一个既定的答案。 我败就败在喜爱自己不能控制的东西,像是不错的午后天气,漂亮的女人们,还有我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舞文弄墨,不过好在世界上有蛮多我这样的愚钝者,他们或许簇簇成一条河流,推引着这繁华世界,紧张又刺激的发展。  

“正常人较之我们优秀太多了!”

我每次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这样想,他们正常的进食,正常的思考,连带与其他正常的人进行必要的交流和沟通,对上级谄媚,对下级恫吓,日复一日的辛劳工作,学习,最后满足的死亡。

我总是认为他们是灰色的,无差别,无梯度的灰色,若是放满整个联通广场,再从汇文楼的顶楼向远处的下方俯瞰,那应像是一片有着整齐波纹的灰色布料,让我想到少女在秋日带的围巾,只是颜色有些出众罢了。

美丽的Z小姐唯独这个想法和我一致。或许她有更多的点子和我的思想之河略有交集,但出于某种原因,她应当是向我遮蔽了。

我要说明的是,我对Z小姐,没有丝毫猥亵的性欲存在,这样说的意思倒不是指Z小姐的姿态不够迷人,而是我无法这样做。Z小姐之于我,从来都像哈尔滨雨天里的乌云,“流动而又具有神秘性”。

让我说说她吧,毕竟没有多少机会再去谈论女人了。我现在是躺在床上,而Z小姐前几日曾秘密的找过我,我记得住,她的神色之不寻常,令我当时的心情也有些紧张。

“你那顶狗帽子还在吗?”

“在的,如何?”

“听说最近要晴天了。”

“是啊。嗯。。”我突然支吾起来,地下通道里其他的正常学生没有注意到我们,可我觉察到有什么特殊的感应在盯着我们,在盯着我即将说出口的话。 其他正常人依旧面不改色的走着,我好像已经看到十几位相似的面孔陆续经过我的眼前了。我揉了揉腮帮子,有些冷,准备向Z小姐讲述了。

“想借钱?”Z小姐兀的眼睛一飘,疑惑的看向我。

“啊,钱倒是不缺。。”

“想去死?”

“嗯。”我舔了舔嘴唇说道。没人听到,幸好,不过他们太正常了,也无论怎么样都听不到。

“晴日的夜晚出发吧。”

“好。”



现在是22:35,我刚在床上躺着,就收到了Z小姐的简讯。

“天晴了,下来吧。记得戴上你的狗帽。”

这里请允许我做以解释,有关我的狗帽具体的情况和式样。这顶帽子我十分喜欢,是我在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在网路上购买的,主色是黄色,顶端有两只耳朵,其耳廓则用红色的线勾勒出来,正面是一张秋田犬的脸,充满了戏谑和嘲讽,我始终觉得它哭起来的时候会像我一点,虽然我没在哈尔滨哭过,任何季节也没有。

   但我感到,我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哭的像我的狗帽那样悲惨。    

我穿了平常穿的那件蓝色绒服,腿上穿着绒裤,外面则是黑色运动裤,戴上围巾,又拿起床沿的狗帽,准备下楼了。

    我打算给我的室友告别,可是我这才发现,小小房间里的八张床没有一个人,唯一温热的是我刚才躺着的床。

  可我的床也会很快凉下去。

我走出室门,楼道里也空无一人,奇怪,真是奇怪。莫非是庆祝节日?哦!我真笨!这哈尔滨的晴日夜晚,正常的人们怎能少了狂欢?

不多想,我已经下到了一楼,在出宿舍楼大门之前,我还在猜测美丽的Z小姐会选择何样的装束来迎接我,我并非充满恶意的想着她的神色,尽管那的确引起我的占有之欲。但我的狗帽不会让我那样想。

我费了半天劲才推开了门前那已经被冻得发硬的布帘子,好似一块绿色的巨石!但当我走出楼看到美丽的Z小姐时,终于感到这一切的辛苦是如此的值得!Z小姐将一头长发盘了起来,穿上了长长的白色棉服,灰棕色的帽子边有着淡黄色的毛,搭配的裤子也很是精致,湛蓝色的,显出Z小姐纤细迷人的腿型。    “哇,这么用心的穿搭啊。”    “这可是好不容易的晴日夜晚,机会不多啦。快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她哆嗦了一下,帮我正了正我那黄色的帽子,狗的脸面对着正前方,视线竟也变得像是如临大敌一样了。我们抬头,在楼前灯光的映射下,头顶的太阳竟显得有些虚弱,而太阳的周围则是一种奇怪的渐变色——亮金,火红,橙黄,蓝绿。。。    漆黑。    直到太阳的余光再也无法在漆黑如瞳仁一样夜幕中前行,仅仅巴掌大的太阳和它一周的光带只能照亮了比巴掌大一圈的天空,其余的则依旧是夜晚的领地。    这是哈尔滨今夜的奇观!这是我作为人一生中的奇观!这是部分的“空想白昼”!    我与Z小姐出神的盯着这夜空中的晴日看了很久,像是注视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充满崇拜和炽热,其间我几次偷偷的望向她的面部,但从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我没有发现一丁点的灰。这很不正常,我这时起码这样认为。    突如其来的巨大掌声和呼号声,打破了Z小姐对着夜空太阳的冥想,我们向身后的宿舍楼望去,刚才还空无一人的三层楼转瞬间充满了黑压压的物体。 喔!是那些正常人,他们善于隐藏!他们都在等待太阳!我惊的后退几步,Z小姐则更是吓得一个踉跄,侧向我倒去,我撑住她,并故作镇定的对她耳语:“夜间观日,莽荒之物定会出来,他们只是在看着低等动物而发出赞美般的嘲笑而已。”    “那他们为什么用手指指着咱们?”Z小姐的脸上挂满汗珠,这不像她,我顺着她的恐惧向楼里看去,我仿佛看到地狱。    那些正常人的嘴巴扭曲,骇人的张开着,像要发出某种痛苦的呓语,他们叠在一起,每个寝室的窗户前都挤满了人,甚至有几个三楼的寝室没有了灯光——房间内满了人,更堵住了窗户,光便传不出来了。    我不敢再向那里看去,更庆幸能在节日夜晚与Z小姐约会从而避开令人汗毛倒竖的寝室楼,我掉过头去,拉着Z小姐颤抖的手向去往学府四道街的门走去,刚过A3寝室楼,我听得脚下传来肉麻的一声“嘎吱”,于是低头,只在漆黑中分辨出一条尾巴,从我的雪地靴下面延伸出来,我慢慢的挪开脚,聚精会神。。。    “呀!是一只老鼠!”Z小姐敏锐的先我而发现这个倒霉蛋,不得不说,女人的视力尤其要比男人好,尤其是在晚上,也尤其是在男人花心的时候。    “算了,它或许本该死在今夜。”    “什么?你怎会这么想??”Z小姐明显被我的这句话激怒了,她皱着眉头的蹲下来,蹲在我的面前,并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拖出来,我有些不认识般,又好奇的看着Z小姐的一举一动,这很不像她。很不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一小段话幽幽的从她嘴里飘出来,而我更多的是不解其意,我突然莫名的害怕她不会为我而死去。    Z小姐刨了刨尸体旁边的雪,厚厚薄薄的一层,遮住了老鼠的全部形象,它也从此从这里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神圣的坟包。    Z小姐站起身,突然诡谲的看向我,她的面容突然不像刚才那样可憎起来,啊不,否而她本来就是可爱的,一直没有变却过。    “我之所以生气,大概是因为。看到你踩死它。。。”她又低垂下去,不再看我,顿了约莫五秒后,又说道。    “就好像看到你踩死自己一样。”    我们离开学校已经半个小时之久了,一直沿着学府四道街,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各种店铺和人流现如今竟在节日的环境下消失殆尽,真是没劲,我从未在如此深夜与一名美丽的女人在大街上“闲游”,充满了不真实感。看着一家家熟悉又陌生的店名,她们在夜晚竟如此不同!像是妩媚的夜中的女人,不用一道行走,光是前方路灯的微光,就是对她的彩饰,女人板板正正的一步一步走着,其灵魂的投影表现在地面上,则像是淫靡的塞米拉密斯那样,不断的玩着头发,撩起诱人的裙摆。如此表里不一的骇人之物!    这些关掉了灯光的各类门店更是像极了一个一个招摇的女郎,光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就充满了戏谑和挑逗。我知道。这是节日夜晚所独有的景象。生活在日光中的我们并不曾见过。    Z小姐走在我前方几步的地方,她好像被什么幽深的问题困扰着,现在周遭的夜空降下更大的雪,地上一片白,Z小姐的头发上也是一片白,亮晶晶的,像一块甜蜜的手帕敷在她的头顶。她全然不顾这晴日的盛景,只是一股脑的向目的地走,发泄似的走。    “诗呢,怎么样了,还写吗?”踩雪的嘎吱声中突然刺入的女人声音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嗯。。还写的。”    “有人看吗,现在。”她终于拨拉了一下头上的雪花,那片“手帕”终于掉了下来。    “有吧,很想有,但是又不能那样恳切的确定。。”    “有吗?有人看你为什么会想去死呢?”    “嗯。。是。的确没人看。”    “哈哈哈哈,真好笑,没有读者追捧的落寞诗人!现在又要放弃他的一切,为这些读者所在的世界去送死了!”Z小姐突然转过身子面部狰狞的嘲笑着我。    “你,你!真令我感到羞耻!”我有些讨厌她了,这个神秘的女人,总是这样丝毫的不留情面,但她说的话语又充满明哲的事实和道理,我有些无力了,像这摇摇坠下的雪花一样。    “如果这样痛苦的话,那请你不要去死了。不要得病了。”Z小姐那美丽的脸庞突然温婉起来,仿佛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我甚至有些后悔说出刚才那样过于激烈的话了。    “啊。。那我,那我的诗,该如何呢,这晴日的太阳,该如何呢。。?”    “总之不去死了,我带你去哈尔滨旅行吧,走吧。”她向我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她好矮啊,头顶刚到到我的胸口,而手臂伸长了,才能够到我的肩膀。    Z小姐是一位好人,我知道,她不愿意看到孩子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尽管是在这样美好的夜之晴日里。    我也不知这是走到了哪里,我已经迷失了方向,缘因哈尔滨的房子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样,黄色的一个个,像深秋重病的垂死者,他们站立着,或者躺着,都是一个样,病怏怏的,像我的那些诗歌,弃用着,却占据着我心灵的一大半地方。Z小姐一直在走着,头也不回,她知道我会跟着她,我也只能跟着她。    “到第一个景点咯。”她停下,并将双手在背后做了一个交叉后说道。而我站定之后,也看出了隐约的“植物园”三个字,原来我们沿着四道街一直在向东边走去,啊,也是。其间虽有拐弯,但大方向确是这样的。    “喔,原来要带我来这里啊,有熟人在这里哦。”我郁闷的心稍稍明亮了些。    “进去吧,他知道我们会在节日里找他的。应该在等我们了。”Z小姐少有的那样笑起来,西方夜空里那朵晴日的光越发虚弱,火红的颜色已经暗淡下去了,犹如失去血色的嘴唇。某种气压笼罩在这座城市。    这人间的节日即将开展到高潮。    刚才,Z小姐批着不纯的夜色走到那黑色的栅栏门前,只轻轻一碰,那门便静静地向后推移了,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如此神异的场景在若是在平时,我定会惊的大叫起来,但今天特殊,今天是节日。    应当庆祝。    我跟着Z小姐继续向植物园的中心部分前行,她似乎在夜里对什么都轻车熟路,在梧桐树的小道里也是的,那些黢黑的,支支叉叉的路径那样迷惑人心,布满了夜晚的迷雾,我几次看到路的尽头有着火红的光折射出来,像是刻尔勃路斯的唇舌和影子,我可不希望沦为地下之犬的食粮!    “喂,你有把握吗?我现在很是害怕。”我嘟哝道。    “嗯,不会让你被吃掉的,尽管我也有些饿了。”    “你相信吗,我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有些异于常人的自信才是。我的诗歌。。啊不,应该是我梦中的女人们”我小心的对Z说道。    “是啊,你本就应当有这些东西,人们常常认为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实际上才刚刚脱离他们的手掌心,也只是在这节日的时刻才暂时的返回他们造出的笼子里,乖乖的呆上一会。有点像激烈的紫翅椋鸟,不是吗。”    “但他们往往对这些东西的掌控太过于强调了吧。。。我也是吗?”    “那你玩弄过几位女人呢?”Z突然回头向我看过来,雪花还在下,一颗一颗的,从她智慧的眉眼之间穿过,我有些出神。    “啊,谈的上是玩弄吗。。。?这可不好回答啊。。”    “是吗,你好好思考下罢,那些为你牺牲过的那些纪念品。你是否对得起上面纪念过往的铭文和光泽呢。”    我从来不愿意承认我的失误,这末世里没人愿意,但是Z小姐好像可以坦率的面对这些污垢样的东西。    不,坦率就是暴力,不明晰生活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愚者”不会这样做的。但我一定会去死,尽管Z小姐许诺过对我寻死行为的阻遏。    “这就是愚者了。”我和Z小姐停在郁金香园的小路口,她指着园里深处的一个高大黑色筒状物说道。    “我是知道的,我见过他,或者他见过我。”我和Z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郁金香园,这是哈尔滨十一月的冬天,气温已达零下十度有余,可是这园中居然遍是深黑色的郁金香花,生长状态十分良好,我想,兴许是这节日使然吧,也就不足为奇了。    “晴日好。”纤细如幼女的声音从面对着我们的黑色物体中发出。    “晴日好呀,愚者,你醒了啊,节日里来拜访你真是打搅,不过还是希望拜托你,这孩子今天又想去死,每到太阳在夜晚升起的日子里,他就捱不过去呢,所以今晚你能看住他吗,不让他去死。”Z小姐恭敬的说道,她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了。Z小姐不曾为谁这样做过,我想,Z小姐应当还是眷恋我的。    “啊。。要不也拜托你,请看住我吧。。。”突然,她的脸皱褶起来,像是受到盐巴刺激的蜗牛那样说道。    “哦?”黑色疑惑的发出声音。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突然也想去死了。”Z小姐痛苦的转过头来,望向我,随后宛如机器人一样的流下大滴大滴的泪珠。 “Z,你哭的也太突然了吧。。。”我虽这样说着,但是心里却明白Z小姐是肯定想死的。这种想法令我很不舒服,几乎像是我在利用她一样。    “总之,你们先进来休息下吧。”那近乎三米的黑色柱子缓慢的动起来,像金刚人似的伸出手脚,露出他身后一个向下纵深,却有着温暖灯光的洞穴阶梯。我扶着难过的近乎昏厥的Z小姐慢慢的走了下去,她没来过这里,她肯定没有。    “这个为求死之人准备的地室,Z小姐你一次都没进来过,而我已经下去七八次了。”我苦笑道,这是我和愚者都知道的事情,愚者也跟在我们的身后慢慢的进入地道,他的身板渐渐变得纤细,个头变矮,不过颜色更加的黑,黑到吸收一切的光,就连原本比较亮堂的地道里,也因为他的进入而黯淡许多,最后,这团黑糊糊的东西只到我肚子那么高了,相对的,他的声音却变得像巨轮的蒸汽笛那样沉稳有力。     进入洞口后,我们三位先在竖直方向的石制阶梯上向下深入五十多米,又在水平方向上向前走了约十米,四壁由窄逐渐开阔,灯光兀的亮了,空间也大了起来,这下终于能直起身子了。我看到了熟悉的几个摆设和另外一些新奇的玩意。去年他向我抱怨的那条“除不去的树根”依旧在室内的一角,深黑色干枯状的,和这土黄色的墙壁倒有几分相搭。愚者先生平素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坚果,它们都颜色各异的摆在正对着石台的墙柜上,待我们俩位在凸起的平滑石头上坐好,瘦小的黑色人形便开始了他的讲述,山崖般的声音通透在这昏暗的地道中,泥土间的昆虫都有些躁动。    愚者的自述: 在上面的世界时,我始终呆坐着,思想被制约,身型被夸大,言语之力则被烙上“不可信服!”。曾经,雨落不到我,雪埋不住我,土地上最伟大的人都要侧目于我,可现在的我被非自然之力锈的瘀黑,已经难以自保,于是造了这个隔绝的地室,以此来履行职责。    “哈哈哈哈,愚者,你何时编出这令人发笑的天方夜谭?你我相熟,还需用这样的玩笑来做审判的开场吗?”我挑衅的看向这个矮小的权力者,他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像一根颜色怪异的普通木头。    “你来过这里?”Z小姐像是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上次来这里是?”    “寻死。”    “那去年秋天呢?你说你心情愉悦,天气凉爽。”    “寻死,那天我拔开了笔帽,再也没有合上,真悲伤啊。”    “。。。确是会令人哭泣不止” “真悲伤啊。”    一阵沉默如谜雾般在这漏斗形的空间里弥散开来,我和Z小姐安静坐在那两块石台的表面,我们的面前没有桌子,我们的头顶也看不到天花板,只感到有微微的人间之风从上倾泻下来,那风古怪的略过头顶,摩擦着Z小姐和我的头皮。 我们无一例外的感到沉重和哀伤。 我的确这样想,在这风的襁褓中我摸爬滚打这么久,也终于感到负重难耐了,多少次我打开的笔帽没有合上过,多少次我将筷子掉在地上,还有那些我从小到大剃掉的头发,它们也堆积在我走过的路上——形成黑色的充满劣质洗发露味道的海洋。我犯了太多错误,理应去死。 我没有看 Z小姐,我懒得看她。因为我知道她现在也在回忆着她的一生。    她爱过的男人和爱过她的男人。    “好了,二位,轻松的杂耍就要开始了,为了避免你们必要的死亡。”愚者故意用滑稽的沉重声音对我们说道,真是诡异的令人发笑,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受惊的乌鸦和急刹车的火车摩擦铁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的样子。我和Z小姐没有忍住,终于悲痛的笑了起来。    “好的坏事,坏的好事。。。哈哈,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要你了?厌烦了你的臭脾气吗?”我有些好笑又有些气愤的问Z小姐,对于她的最后一段罗曼史,我还是有一些话想告诉她的。    “才没有呢,他只是说他找不到需要依靠我的地方,说我只会给他带来麻烦,碍他前行。”    “呐,有些男人就是这样,目标明确,取舍心太重,虽然达到目的前做过类似火中取栗的难做事,但是,一旦自己成为另一人的唯一桅杆之后,便又惺惺的乐于自动折断了。。。”    Z小姐的眼睛突然亮亮的,她的脸晕红了一下,接着脱力似的倒向我,又控制力极强的停在距离我的鼻尖三厘米的地方,她像是不认识我的说道:“那你觉得我如何呢,有女人味吗?”    Z小姐像是染了情欲的种子了。    我推开她道:“见一个爱一个的人真是无上的可悲,该受到神明的怜悯,缘因她拥着看似巨大的情感和爱欲,致使步行的时刻都可以满溢的洒出来,实则这是神明最不小心却又影响巨大的失误——没有给她分到一点货真价实的爱,而她那泛滥在皮肉之上的喜爱,只是情欲的下流幌子罢了。”    看到眼前这滑稽的闹剧,那沉默的愚者连木杆般的手也没有抬动一下,或许他已被这人间的大玩笑惊的愣住,或许,他只是单纯的知道,我们二人的命因为这暂时的争执而还不会丢掉。 “你们到底要看表演吗?”愚者提议性的发问了。 但我们二人谁也没有理会他。     而我刚才的一番话像是刺痛了她,接着Z小姐应是感到面子挂不住,就越发的难堪起来,她将身体完全的转过来,对向我,像要认真的和我进行争执,而我知道,她只是想多碰碰我的身体:手,胳膊,或者我瘦弱的胸部和柔软的肚子。寂寞的女人总是由内向外的散发着特定的气息,而这味道我再熟悉不过。    人类在节日的气氛中总会变的对顶端的事物显示出极高的探取心,对美好的事物显示出暴君般的占有欲。    我任她去了。    在愚者的面前,我或许和Z小姐进行了这个冬日的第一次交合。        空间里太暗了,气体的流动又很稠腻,于是瞬间的感觉被拉长的有些夸张,我或许看到刚才一路看到的人间太阳出现在我的头顶,或是屁股下面,那团摇曳的固形物的边缘模糊着,又在Z小姐洁白的肉体旁边飞舞,仿佛控制着她,又仿佛送给我。    。。。睡梦中的一切昏暗    似乎过了一段时间,我们二人一块苏醒了,醒来的时候周围依旧是那个有着温暖灯光的地室的墙壁。不过灯光亮了一些。愚者走了,这个地室里只剩下我和Z小姐。    “还是。。?”    “嗯。你呢”    “。。。那就去外面吧,没有人能救我们了。”    当我们重新回到满是黑色郁金香的地面时,Z小姐从我的头上摘下了那顶一直笑着的狗帽,戴到了她的头上。    “诗人们都像你一样喜欢装疯卖傻的,是吗?”她嘻嘻的笑着,声音那样好听的回荡在这一整个夜晚。    “你太高估我了,Z,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有人啊,曾让我闭住嘴巴,可是我唯一的本能就是高唱,冬天感到比常人更严厉的寒冷,夏日又忍受比常人更加炙烤的酷热,我看到月亮,犹如看到罪犯的剪纸,城市呢,在我眼中更像是群交的火热熔炉,我被杂草唾弃,牛粪也鄙夷我的肮脏。”    “我曾多次描绘瞬间,这让我感到解脱,冗长的事物必定生发错误,而错误是从根本上讲的,那是不可清洗的原罪。我时常感到吃的很撑,又饿的要死。死是多么具有诱惑性啊!它是所有生命二项选择里的第三项!  你困了,可以选择睡觉,也可以选择不睡,若是两者都让你心中不适,那你可以选择去死,你萌生爱欲,可以选择催化它,也可以选择埋葬它,若是两者都让你心中不适,你还是可以选择去死。但死又是需要代价的——‘我们将把这些躯壳拖到这里,在这凄惨的丛林中,我们的肉体将一一挂起,而每个肉体都将悬在曾厌弃它的那个灵魂所长成的荆棘'。这在伟大的诗人口中所描绘的场景又常常使我感到上下牙打颤般的恐惧,虽然我是作为神明的嘴巴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但神的正义是针对任何人的,这当然也不排除他的嘴巴。”    Z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我却感觉她的目光如刺,甚至穿透着我的裸体。    “你真是坏到骨子了,在节日里,‘死去’可是忌讳的词语啊”    “在这个节日里,不是的。”    我看到天边的异象正在加深,那个夜晚的太阳正由于夜力的消退而在加强着骇人的的光芒,仿佛视界线泄漏一般的向外发散着曾经被吞噬的金黄。好在周边的天还是墨蓝色的,所有的行迹还可以被遮蔽。    我们得加快进度了,因为人间的节日就快要告一段落。    Z小姐摆弄着头上的狗帽,似乎又了某种想法,我能感觉到,她真的有很多想法与我一致,并且她一直在向我隐藏着。    “快去下一个景点吧。”    “好的,走吧”     “六点三十四分”      我是在圣索非亚大教堂的艺术广场醒来的。我的旁边没有人,天色稍亮些了,太阳还在那里,似乎没有人动过。我看到教堂侧面的墙沿上没有一只鸽子,也应当是这样,气温太低了。    我又失败了。“妈的”,我说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句脏话。    我怎么能还活着。    我的母亲的生日是。。。我的父亲的。。我的爱好,我的家庭住址,我的电话号码,我的样子,声音,屁的味道,一篇篇的诗稿,还有爱过我的女人心中所遭受的多余之伤。    这是我在人间存活的资格,也是我在人间存活过的证据。  我开始返回学校。    等我走回到四道街,从南门进入校区,经过A3宿舍楼的门口时,我惊讶的看着一块雪地,平平的,什么都没有,可是我觉得那里应该有着什么,肯定有过什么!我趴在地上,把眼睛贴在雪面上进行着搜寻,什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奇怪东西都没有,没有血迹,毛发,甚至拨动雪的痕迹。我放弃了,继续向着寝室楼走去。    “昨夜的风雪应该很大,很大”。    回宿舍后,我换了一件黑色的绒服外套,抖了抖满是雪花的围巾,换了双袜子(因为之前那双不知怎么的全湿了),还戴上了我那白色的“swatch”手表。    但我就是找不到我的狗帽子,喔,这里请允许我做以解释,有关我的狗帽具体的情况和式样。那是一顶主色是黄色,顶端有两只耳朵,其耳廓则用红色的线勾勒出来,正面是一张秋田犬的脸,充满了戏谑和嘲讽的狗帽子,以前总觉得它哭起来的时候会比较像我,但是现在我无论怎么回想都不知道它在哪里。真是奇怪。    为了找到它,我甚至翻了室友们的柜子。他们都不在,整栋A2寝室楼也是空无一人。这也十分奇怪,不过我并不惊恐。在一段没有收获的寻找结束后,我就穿上已经擦干净的雪地靴,去汇文楼上课了。   直到三四天后,寝室楼里的人才又一个一个的出现,至于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我隐约感觉他们应当是去庆祝某个盛大的节日,玩得太过尽兴才导致的晚归吧。再者,我本就不需要注意其他的人,过好自己就可以了。  我总是觉得自己有点发灰了,莫名其妙的,就是灰了。但是我深信着自己是一名正常的人,我会正常的读书,学习,正常的进食,正常的思考,连带与其他正常的人进行必要的交流和沟通,对上级谄媚,对下级恫吓,日复一日的辛劳工作,学习,最后满足的死亡。   不过,我没缘由的常常感到:好像以后所有的晴日都不能叫做晴日,即便是,那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晴日事”了。   神明?不不不,我不信神。


后记:      


我曾多次在学校里莫名的迷雾中看见我的狗帽子,应当是的,不过它有着人的高度,它好像有我的胸口那么高,虽然有些矮,不过伸出手应当还是可以够到我的肩膀。这莫名其妙的令我有些隐隐的高兴。 不过,因为没有帽子戴,我以后也都不再戴帽子了。    


——河中考拉2016.11.10,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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