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

——当洛杉矶遇见西雅图


父母本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但因为选择在北京生活,我便成为了一个只拥有南方人血统却没有南方人性格的北方人。从小在北京长大,虽然离“人傻话密心眼儿直”的地道北京女孩儿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性格,早就没有了南方女孩儿本应有的温婉恬静,而是直率开朗并且独立。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潮湿多雨的南方,就连太阳都被蒙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人自然也是阴柔多一些,有种雾里看花般的朦胧;北方的气候干燥爽朗,阳光飒飒地直射在大地上,在这样的土地上生活,人与人之间变得简单而透明。

从小到大,每逢到南方旅行,遇到雨前低气压的闷热天气,便觉得喘不上气来。只有在空调屋里,才感觉自己的肺可以吸满新鲜空气。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爱上南方,爱上雨水,但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奇妙,让我遇到了阳光充裕的洛杉矶,一个干燥直爽的南方之都,和雨水丰盈的西雅图,一个湿润温柔的北方之城。

爱上洛杉矶于我而言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三百六十日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仰头看见的是被水洗过一般的纯蓝色天空,我几乎敢肯定,这是我见过的最蓝最蓝的颜色。无论春秋冬夏,温度都是那么的怡人,最冷的天气依然可以看到街头穿着短袖短裤的行人,最热的天气,只要站在树荫下感受到却是凉风习习。我是一个很容易受周围环境感染的人,在这般灿烂的阳光下,实在很难不被这火一样的热情打动。每天被穿过百叶窗射进的阳光叫醒,微笑着迎来一天的开始;再在阳台看火红的落日渐渐西沉,深呼一口气告别愉快的一天。都说西海岸的人们生活得太过散漫,不像东海岸的人们整日为生活而奔忙。我倒觉得,是时间晓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把整个西海岸的时间轴都拉长了,让这里的人们也适应了这样的闲适安逸。

日子如果就这么过下去,好是好,却,少了些什么,于是命运安排我在浪漫的三月和她相遇……

西雅图的三月是多雨的季节,被层层烟云笼罩的天空总显得泫然欲泣。开车行驶在雨中,看着雨水划过车窗,听着车轮和路面摩擦的声音,随着车流穿梭在市区里。没有频繁的超车,并线,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似闲庭信步般优雅地行进,宠辱不惊。似有种贵族的气质,不刻意雕琢、做作,只是在举手投足间,便流露出如谦谦君子般的气度,温润如玉。

街口的樱花

不得不说,西雅图是个区别于大多数美国城市的“另类”,也许因着气候的缘故吧,温带海洋的潮湿和冬暖夏凉的宜人气候,让这里更像西欧的那些海边城市,带着浓郁的小资情趣和人文气氛。撑着雨伞,徜徉在被雨水浸湿的石板路上,仿佛自己并不是过客,一步一步走向街道深处。

海上摩天轮

街道的尽头就是坐落在港口边的海上最高摩天轮。我一直对摩天轮情有独钟,喜欢坐在密闭的小空间里,暂时地与世隔绝,随着它起伏旋转,看尽一个城市的繁华。但,在雨中坐摩天轮却还是头一遭,无论是观看海景,还是downtown的高楼林立,都被玻璃上的水珠,海上升起的水气阻碍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透着雾里看花的朦胧。不过,这样的体验也别有一番风味,想象着手中端着一杯温暖浓郁的咖啡,远处是隐约可见的奥林匹克半岛,近处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而自己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就如同人生。一个人总要在人生的不同阶段经历起伏,意气风发时世间一切皆臣服于脚下,失意落魄时卑微得如同尘泥。然而世事浮沉却又相克相生,登峰造极后,是月满则亏的步步黯淡,坠入谷底后,是塞翁失马后的一路坦途。既然人生不过如此,又何必去较真呢,不如坦然面对吧。

外面的世界

从摩天轮下来后,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西雅图最为出名的派克地方市场(Pike Place Market)。相较于整座城市的安静,这里可以算得上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形形色色的商家店铺汇聚于此,原本以为西雅图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做派,到了派克市场才知道原来这里人情温暖、生机盎然。海鲜市场的飞鱼表演,让人垂涎欲滴的瓜果蔬菜,色彩缤纷的鲜花,琳琅满目的文艺小店……由于去时已天色渐晚,商贩们陆陆续续打烊回家,我们也只能略带遗憾,不能逛遍这里的每个角落。再加上在风雨里穿梭许久,我早已感受到深深的寒意,就顺路走进一家小餐馆,填饱肚子,再温暖一下被冻冰的身体。

两个人坐在靠海的窗边,一份简单的海鲜拼盘,两块蟹肉蛋糕,两杯温暖的热茶,一下子驱走了身上的寒气。果然是春寒料峭,再加上这一下就是一整天的雨,让“冷”成为了这次旅行最深刻的印记。茶余饭饱过后,为了多留住一丝温暖,把茶包放入自带的保温杯,再劳烦店主小哥为我续上满满一杯热水,才继续上路。还被同行的小伙伴嘲笑道,没见过连茶包都打包带走的!

Pike Place Market

除了餐厅,在派克市场唯一不受时间限制的“景点”大概就是口香糖墙了吧。其实听到这个名字,眼前就浮现出一面混杂着唾液、残渣、细菌的墙,想着也是挺恶心人的。不过实在抵抗不了好奇心的欲望,还是亦步亦趋地找了过去。如果不知道这些黏在墙上的东西是被咀嚼过的口香糖的话,这花花绿绿的颜色,造型各异的图案也算是不错的街头艺术。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创意,才让如此干净的城市中有了这么一个另类的存在。我虽然一直向往并追随着艺术的脚步,但这里,对于有轻微洁癖的我,也只能是匆匆拍照后迅速逃离。

Gum Wall

离开口香糖墙后,一眼便看到了街对面的星巴克。早就听说第一家星巴克的店面就在派克市场,没想到竟是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用镜头对准了店面上上下下各个角落,一丝一毫都绝不放过。当再仔细环顾四周时,方觉察到有些异样,作为第一家星巴克,肯定有很多游客都慕名而来,像我们一样,即使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也不可能这么安静宽敞。点了一杯热巧克力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店员,虽然有些尴尬,店员还是很客气地说,她们这里是星巴克的第二家分店,还告诉我们如何找到真正的第一家。于是我们就端着从第二家星巴克买来的热巧克力来到了第一家店门前。

正如想象中的那样,还没看见门面,就看到等着买咖啡的人们已经排到门外。细细打量,除了一个标牌显示着开店的年份时间,这家咖啡店几乎被湮没在各色的小商店中,甚至都不如我们刚刚经过的那家星巴克醒目。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盛名在外,又何惧无人前来。不过,我倒是不相信这里咖啡会有什么别具一格的独特风味,那特别的味道多是来自于内心的想象吧,所以我仍然可以怡然自得地享受手中的美味。

雨中的车站

夜幕将至,便不打算在派克市场多做停留,不如趁着夜色正好,极目远眺体验电影里的“西雅图夜未眠”。看看Google地图,从派克市场步行到西雅图的地标建筑太空针塔(Space Needle)不过二十分钟路程,索性走过去,也可以顺便欣赏一下沿途风景。但,在凄厉的冷雨中漫步街头,的确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存于脑海中的浪漫景致,随着雨水打湿浑身上下的行头后,顺水而逝。手里的雨伞只是聊胜于无,除了头部能幸免于难外,整个人都暴露于这风雨交加的夜中。再加上,通向市中心的道路,沿着海平面地势不断升高,早就不是单纯的走路了,竟像爬山一般破耗费体力。于是,在西雅图的街头就出现了这样的景象,两个全身淋湿的中国女生,举着雨伞不疾不徐、依然谈笑风生。对,是谈笑风生,既然选择了体验生活,就要时时刻刻保持优雅的姿态,即使被风吹雨淋,也不能显露出落魄之态,而是从容优雅、淡然处之。

当我们终于到达时,却被告知,因为天气缘故,此时登塔视线会受到阻碍,除了被云雾覆盖的城市上空,大略是看不到西雅图最美的夜景了。工作人员负责任地提醒我们,并建议我们第二天十点过后再来登塔。虽然有些遗憾,但心里也万分庆幸,此时就算再优雅,也不如赶快回到温暖的房间冲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更让人愉悦。所以,我们就这样被淋透了后什么都没有看到地无功而返。不过,我想旅行的意义就在于,体验不同的生活,感悟生命的态度。虽然这样的风雨的确带给我们不少麻烦,但也因为风雨的存在,才让这次旅行变得独特而难忘。

繁忙的港口

第二天清晨,被温柔的阳光叫醒。这样的温暖真是久违了,西雅图的阳光不像洛杉矶的那么热情直接,而是透过薄薄云雾,伴着微微清风,一丝一缕地钻进心里,让人无法抗拒她的温柔。漫步在华盛顿大学校园里,看樱花盛开,一簇一簇的粉色在面前铺陈开来,生意盎然,蓬勃绚烂,久久不忍离去。我爱极了这样的春天,不经意之间带走了寒气,用清新淡雅的笔触点染了整个世界。这样的校园美得太梦幻太不真实,看着校园里的学生,手中抱着课本,穿梭在樱花廊下的小径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希望当初录取我的不是USC而是UW。

华盛顿大学赏樱花
簇簇樱花绽放

在绚烂的花海下,竟然忘却了时间,想到下午还要赶飞机,我们还要再度拜访太空针塔,所以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开。在校园里赏樱的时候,太阳还时不时在云朵里和我们玩儿着捉迷藏,而我们一路前往太空针塔时,天几乎全部放晴了,蓝天白云,红花绿草,一切都近乎完美。相比于现代化形形色色的高楼建筑,无论从形态,还是从高度来看,太空针塔都不足为奇。高度仅有184米,不及北京的中央电视塔,也不及上海的东方明珠,但西雅图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平凡与低调,城市如此,所有的建筑如此,甚至连最高学府华盛顿大学亦如此。温润的气候铸就了整个城市温润的性格,浮躁被海浪冲走,焦虑被雨水洗刷,而经过这番洗礼后剩下便是淡泊和宁静。有时候会觉得,西雅图会不会太没有个性了,但只有真正经历过风浪的人,才会珍惜眼前的和乐安宁。

太空针塔

乘坐电梯登上观景平台只需短短的40多秒,透过电梯透明的窗子,看到眼前的景物骤然变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达了顶端。想想学校教学楼里那蜗牛爬一般的电梯,果真不可同日而语。登高望远总是件畅快淋漓的事,前人说的没错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不过这当中最欣赏,当属王勃的这一句: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王勃《滕王阁序》

既流露出开阔的胸襟,又道出认知的限度。所以,趁着年轻,且行且珍惜,拥抱这个无尽的宇宙。

不知不觉,就结束了在西雅图的旅程。一天冷风阴雨,一天阳光灿烂,让我在短短两天时间就看到了那么不一样却又丝毫未变的城市。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来形容他,那一定是温润,如果要冠以属性,那便是玉,君子如玉,质地坚韧,外表圆融,高贵而美好。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能泰然处事、镇定自若,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却对周围的一切都温柔以待。相比于这个他,洛杉矶是个阳光热情的她,豪爽大气,如金一般灿烂夺目。金风玉露一相逢,便造就了我心中的双城记,比之于狄更斯笔下的巴黎和伦敦,也别具一番风采。

西雅图,短暂的相聚最怕别离,但我相信,我们定会再见。



游于2015年3月15日~16日


2015年4月15日

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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