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宿舍从不是特别漆黑的，总有一两个操场周边的灯或是路灯在夜里依旧亮着，光穿透窗户把宿舍的黑色掩去了些。又一次没有闹铃便习惯性准时醒来，起身看看宿舍里的其他人，总是早起的那位姑娘果然已经在穿衣服了。其他人还没起，也许是醒着赖床，也许是依旧沉睡在梦里。闹铃响了，在黑色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当了闹铃的音乐也许暗地里是不开心的，因为它带给这群高中生的是烦躁。宿舍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起床了，素来起床最晚的依旧是被舍友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名字才愤愤地极其不愿地起床。下床后洗把脸便跑着去教室上早读，隆冬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夏季的时候天却早早就亮了。天气好的话，在去教室的路上不经意地抬头还能看见依旧挂在夜空里微弱的星光，亦或是东边已经被染红了的天空。宿舍楼下的一排水管依旧围满了要洗漱的人，不知名的景观树的树枝或许又调皮地勾乱了某个女同学刚梳好的马尾辫。起床晚的或跑或走的到了教学楼下的时候，在教学楼各个入口处背书的长队或许已经上楼了。
气喘吁吁地爬了好几层楼、跑到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了背书的声音，或大或小。莫名心虚地瞟一眼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拎着杯子故作镇定地在强烈的注视下快走到讲台旁的饮水机旁再迅速走回座位迅速找到早晨要背的内容。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了，狭小教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偶尔也会有几个爱闹的人在读书声的掩护里互相说着昨夜里做的古怪的梦，讨论着早上想吃的饭。
一声铃响，整幢教学楼仿佛地震般抖了抖，还在教室里的学生们习惯性默契般相视一笑，第一拨吃饭的其他年级的学生已经到达了学校破旧的食堂了。当校园广播的铃声响起后，某个嘴里塞满了食物的人模糊却随意地说出了广播站老套的开场词，不厌其烦地逗得一同吃饭的伙伴们开怀大笑。像往常一样刚开始吃饭，就看到隔壁班的那个男生已经吃完洗碗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慢慢从惊讶到淡然。三年一致的严格规定的吃饭时间并没有让口腔有什么免疫力，反而三年毕业后一旦再次吃很热的饭，嘴里都会死掉一层皮，就是一定要你记得这三年无奈的狼吞虎咽。在洗碗池边排着队，低头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计算着又等了几分钟。终于洗掉了碗上的油渍，站在路旁互相等着一起上楼。
一步一步爬着旋转楼梯，快爬到的时候总要抬头看一眼楼层数字，以防再次闹出走错楼的笑话。回到班里可能还会蹭几口走读生从家里带的早餐，之后相互调侃，或是打扫卫生，或是上厕所，或是开始背书或是做题。学习委员和纪律委员又开始皱着眉头大声喊着“别说话了”，说话的同学们尴尬地闭上嘴巴，或是嘲讽一笑置之不理。整栋教学楼渐渐响起读书的声音，在天空中慢慢发酵，慢慢与空气融合。终于，离上课第一节课只有十分钟了。有些班里的文艺委员穿过背书的人群走到讲台上打开电子白板，点开酷狗音乐。拍着巴掌示意同学们可以停下来起立唱歌了，爱耍小聪明的人却佯装镇定地走向平时门庭若市的厕所，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有没有老班或者领导。运气不佳的就站在走廊上，低着头绞着衣角乖乖被训话。一首首曲子从所有人的嘴里高声吼唱，越是学校禁止的情歌越是唱得深情。被校长发现唱情歌之后，整个学校在一段时间之内都飘扬着红色正能量歌曲，歌声里溢满了不愿和哀怨。
十分钟很快在两三首歌的时间里被消耗殆尽，一个或紧张或平静的同学开始组织刚坐下来的同学们看着黑板上提前写好的课前一题，这种时候我们渐渐从感兴趣到只有某些人捧场回答问题。一节课课渐渐在讲课文或是做练习、讲题中度过，教室里散发着不同的气息，有人超认真地做题，有人偷偷眯一会儿，有人偷偷去厕所。决定下课去厕所的人，不断抬着头看表上的时间。铃声一响，各个楼层和班级的前门后门迅速跑出一对对人马，最具竞争力的除了高考就是厕所了吧。班级里的人或是安静地低头走课堂上没做完的题，或是累了般趴在桌子上，或是拿出零食补充体力，或是相携着在走廊上看风景。或是聚成一堆嬉戏打闹，闲聊着诸如明星、电视剧等离高中生最远的东西。第二节大课间到了，不情愿地下楼集合跑步。班级口号、口哨声和哒哒哒的脚步声在教学楼周围此起彼伏，十分钟后一切都戛然而止，阳光跳跃在宣誓的学生肩上。体育老师公布完跑步的优秀班级后，少不得几家欢喜几家愁。愁得班级老班一次次催促口号喊得要响亮，每一排的队列都要整齐。解散后人潮拥挤着走向楼梯口，喘着气、爬着楼。
午休时间到了。空气中偶尔传来的汗味儿，开窗后刮进教室的热风，配着头顶呼呼旋转或快或慢的大风扇，是夏天教室里的特色。空气中偶尔传来的脚臭味儿，禁闭门窗后闷闷的人体暖气，窗户玻璃上物化的水汽，是冬日教室里的特色。放松的时候，在洒着阳光的午饭后总是偷偷翻着课外书看，因为班级的图书角，更因为内心深处按捺不住的烦躁。小而挤的教室里充斥着做题的刷刷声，因心里的不安和看课外书的急切，手下翻书的声音却总显得声儿格外清晰。胃里装满食物的满足感和忙里偷闲的满足感夹杂着班主任不断巡视和偷袭的不安感在空气中不断膨胀。每天在课桌上趴着睡半个小时所带来的总是手臂的酸麻和脸上被压出的红色印记，夸张的印记总会成为睡醒后的笑料。
下午的第一节课，空气中瞌睡的慵懒味道还未散去。用力睁大迷离的眼睛，黑板上的字和教室里的声音却依旧渐渐模糊。大腿上的疼痛让神智瞬间清醒，一转头就看到了同桌“友好”的微笑。不断有人的下巴不小心磕到课桌上，然后再次撑起头。每个下午都随着太阳渐渐西沉，进入黑夜。
也许黑夜会给人很多勇气，晚上的大课间明显吵闹了不少。一起在楼下边散步边谈心，或者独自围着操场跑步释放压力，都让楼下显得拥挤。讨论课是怎么讨论都解不出的数学题，是怎么争论都不能明确的历史题，是终于弄明白的感谢与满足。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静静地挂着，地上的昏黄灯光投射在不知名的树叶间，一种静谧和吵闹就这样完美融合。
回到宿舍后，洗脸刷牙、洗衣服、闲聊。也许某个宿舍会偷偷用手机放歌听，轻轻合唱。也许某个宿舍在熄灯后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有意放低声音的交谈却可能依旧会引来宿管阿姨的手电筒。
夜深了，陆续进入梦里。梦醒了，只能落在回忆里。
哦，原来已经离开这种生活一年了。
哦，原来我还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场景。
哦，我的高中时代。
【完】
作者简介
叶格：不痛不痒 无风无浪的小法学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