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从李长德家出来，方洪梧顺道去章顺华在建的新房子看了看。章顺华正在和砂石，前心后背衣裳全湿透了。看见方洪梧，连忙放下手中的铁锹，满是泥浆的双手在裤子上面擦了擦，掏出一包烟来，拿一支递给方洪梧。“这回你荷包摸不出软中华，还是抽我的水货烟咯。”边说边拿出火机替方洪梧把烟点上。
“李长德家的事上面怎么说的？”章顺华问
“施工队按我们提出的那个标准给了，李长德也没说什么。”方洪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那五万块钱，能不能换来一个人的心安。
一个月后， 章顺华家的玉兰树已经卖出去了，新房子等不了几天就要上梁。压坏的小路也铺了渣土，保证大小车能安全通过，特别是大货车不再开得象风一样快，路面上大的坑坑洼洼、各路的接着处基本能及时填上土，断了的水、电及时修通，施工爆破震了三四家的瓦，砸了五六家的庄稼，施工队及时派人来核实，并赶在下雨前把屋上的瓦捡顺了，根据损坏情况达成了赔偿，村里人抵触情绪正在慢慢消解。关于补偿款的事儿，方洪梧放出话来，说是镇长说了，按政策来，一碗水端平，谁也不要指望节外生枝。
儿子来电话说要回来看孙子，和陈小春同开一部车回来，方洪梧说：好，我们就在回水湾碰头。
九
方洪梧转出多雾的山谷，刚刚翻过聚柴包，金黄的夕阳迎面撒来，金色的颗粒发出温暖的一声响：“哗——”方洪梧身不由自己定身站住，闭上了眼睛。无数金色圆点爆裂跳跃而至，敲打他的颧骨、鼻子、腮帮，钻进他耳朵、头发。围着这路忙了几个月，总算事事顺遂，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儿子，见到路那头的年轻人，他的双睑微微颤抖，脸上微笑波动，惬意地放松了整个身体，尽力抻了抻不再挺拔的背，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将气鼓满五脏六腑，让阳光更通透地照彻自己的凡胎。
路修好后，一桩大事就落了心，年轻人飞雪时节就要陆续回到村里来。一年一年，回来的人就越来越少、越来越老了。不管怎么说，这时的回水湾，太阳照着人还是暖的，山水还是养着人的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