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没能看清你的样子,可你依旧让我刻骨铭心

忘记了在几年级的时候,某天英语课上,博览群书的我,依旧在课堂上一心二用读着两本书,一只眼睛在英语课本上,另一只眼睛在当期的故事会上。依稀记得,当时读到一篇关于神农架野人的故事。看的正入迷时,突然,英语老师大声问我在干嘛?同桌抢答到“He's reading a story book.”一分钟后,我站在了走廊上。耳朵里回荡着英语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解,脑子里却还是心心念的未看到结局的野人历险情节。自此,神农架这个名字,第一次刻在我心里,成了一个神秘而悬念的存在。

今年3月份跑完宁海50K后不久,看到好友朋友圈发了神农架62K越野早鸟报名的信息。看到神农架这三个字,内心尘封几十年的心弦突然被撩拨了。仅仅犹豫了五分钟,我就决定报名,尽管我并不确定能不能跑完62KM。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这半年里,雷打不动的规律去健身房,跑步倒是荒废了很多。六月份的兰州马拉松,甚至跑出了四小时五十分的历史最慢记录,直到9月份,我才临阵磨枪了一阵子,停了力量训练,以混氧和间歇训练为主,毕竟面对我今年最重要的一场比赛,至少要临时抱个佛脚,才能找回点场子,以免在赛场上被关门嘛。

眼看着日期临近,早早的跟领导请好假,处理好工作,背上行囊去往规划了半年的目的地-宜昌。在同一航班上和毛哥他们三个本地的小伙伴碰了个头,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就站在了宜昌三峡机场。

宜昌是个小机场,随着同班飞机的乘客人流离开后,广场上就剩下二十来位来自各地的参赛选手,三五成群的站在广场上等待组委会安排的接驳车。不得不说,越野比赛多半都会安排在交通不便的地方,如同这次神农架比赛起点红坪镇,距离宜昌机场还有五个小时的车程。昏昏沉沉的靠在椅子上晃到下午四点多时,终于驶入了云雾笼罩的红坪镇。拨开云雾就看到组委会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们,站在停靠点前远远的向着我们招手致意。可以说这是我遇到到最热情最具规模的欢迎仪式了,不管认识不认识,每个人都咧着嘴,互相打着招呼,如果不是我冷的瑟瑟发抖,一切就都完美了。

起点:红坪镇

第二天是组委会组织的神农架景点一日游,参赛选手分为两车,浩浩荡荡驶向景区,似乎为了向我们证明此地的神秘,从头至尾我们能够看到的就是几乎无法穿透的浓雾。甚至在去往神农顶的路上,甚至下起了鹅毛大雪。南方的孩子们开心的在雪地里跳着叫着,回应着神农架送给我们的雪白的热情。

晚上的技术交流会上,赛事总监详细的介绍了赛道的情况,洋洋洒洒一小时,主题只有一个,明天我们面对的,将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至此,所有前菜都已上完,真正的主菜即将摆在我们面前。

凌晨四点起床,穿戴好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装备,小跑着来到起点排队检录。仅有的两场越野赛事经验告诉我,起跑时,尽量站在前面,否则山路上很容易堵车,如果前半程不节省时间,后半程很有可能就无法完赛了。随着发令枪响起,大伙真正凭着双脚,投入了这边神秘群山的怀抱。

过了起点,大约1公里多的公路缓坡,每个人都在蹭蹭蹭地慢跑,几分钟后便拐上了山路开始爬坡,头灯在黑夜里连成了一片蜿蜒的之字形,这里的爬升比较简单,没过多久便开始下坡。经过6月份在秦岭的洗礼,我已经摸到了湿滑路面下坡的感觉,从这里便开始超人,心中本在暗喜,却很快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当我从旁边草地超车时,因看不清路,被草地里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于是整个人飞扑而出,来了一次脸刹,幸亏关键时刻护住了我的脸。甩甩胳膊,爬起来再战,自然也小心了很多。

此处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当时摔跤后就觉得脖子后面刺痛,本以后是摔跤的时候被刺扎了,一度纳闷居然扎到了脖子后面。后来到了CP1和别的选手聊天才得知这是蜜蜂蛰的。据说当时赛道上有个女孩摔跤,撞在了树上,惊动了树上的蜜蜂窝,除了这个女孩,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遭了秧,最惨的一位据说被蛰了十几下。暗自庆幸,亏我跑得快啊。

CP1前的云海,我跑过这里时,天还未亮

大约8点到达CP1,喝了杯热咖啡,出站。CP2到CP3大约8公里的水泥和机耕路,这里是整个赛道跑起来最舒服的一段路程,全程用着六分多的配速轻轻松松到CP2,这样的路段特别适合我,感觉自己跑了个乡村马拉松,不知不觉便到了CP2。二话不说,先来一杯阔落,再端一碗蛋炒饭配点榨菜,坐着慢慢吃。旁边的志愿者姐姐热情的告诉我,前面就是爬升了,你吃东西,我帮你把登山杖打开。于是不由分说就接过了我的登山杖,嘴巴里塞着米粒的我,只能连声道谢。

出了CP2,需要踩着石头跨过一条干涸的河床,进入对面的山地,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连续的两千多米的爬升了。此处坡陡且路面泥泞,没上几步便心率升高,眼镜镜片上很快就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使得原本就云雾缭绕的神农架,变得愈发的朦胧。既然看不清景,那就埋头苦攀,和周围的几个选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相信大家此时都很累。

中午十一点,走进了CP3,看似无休无止的爬坡,如今才经历了一小半。CP3是个大站,组委会准备了鸡汤面,正等着饥肠辘辘的选手们大快朵颐。二话不说,先来了两碗鸡汤面,又吃了一碗鸡肉,水壶里灌满水,抓了一把坚果,揉揉算账的双腿,满足的摸摸肚子,准备再次出发。出口的志愿者向我确认身体状态,并告诉我后面的路程更加艰辛,而且到达CP5之前无法退赛。我还能怎么说呢?当然是义无反顾的上路了呗,出门的那一刻,除非是受伤,我就没想着要主动退赛。

此时此刻,我们面临的才是真正的挑战,前后基本无人,默默的埋头前进,陪伴我的一直只有飘忽的雾气和醒目的路标,走着走着略有些恍惚,会瞬间不知身在何处,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一抬头映入眼帘的红色路标便提醒着我,我的确存在于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中。一路无言,下午两点终于抵达了CP4。

CP4在山里,是个水站,只有矿泉水和桔子,还都是志愿者用人力扛上来的,再次感激志愿者的辛苦付出。稍事休息,继续出发,此时是下午两点,内心琢磨着最难的部分应该熬过去了,后面就能轻松了吧。谁知刚跑了几步,突然感受到右膝关节外侧袭来一阵刺痛。停下活动一下关节,放松一下小腿肌肉,再度尝试,结果刺痛更甚。确认一下疼痛位置,看症状应该是髂胫束的问题,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几秒,看看时间,距离关门时间还有九个小时,路程还有22公里,而且后面多半以下坡为主,估计慢慢走应该也能完赛吧,更何况即使我想退赛也得先走到CP5不是。既然如此,那就不再多想,继续前进,把越野当成徒步,把此地当成我今日新的起点。

透过朦胧的镜片辨别着方向,拄着双拐走走停停,老实说这段路程还是挺好走的,大部分是原始森林和厚厚的草甸,身体感受了湿冷的空气触感,脑子里居然神奇的什么也没有想,再次感受到身体在行动,大脑却如同冥想般的空灵,如今生活工作节奏这么紧张,我感觉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静下来过了。三个小时后,我坐在了CP5的桌边,手里端着一碗香菇面。

被摄影师抓拍到了擦鼻子的我

没有挣扎、没有纠结,吃完东西继续出发,本想着后面就是长下坡了,终点似乎就近在眼前了,我甚至能想象到终点拱门下的工作人员,笑眯眯的举着奖牌对我说着恭喜。默默一笑摇了摇头,抛开杂念,拖着伤腿挪向终点。大约一个小时后,天就彻底黑了,打开头灯,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一个人小心的在山路上走走停停,终于来到开始下降的位置。

这段大约1.5公里的下坡路段很陡,如果是白天,我还真是不惧,可惜晚上即使开始头灯,也辨别不清地面的情况,永远不知道下一步脚下踩到的是落叶、树枝还是石头,几乎两步一滑屁降着下山,此时我才明白,这看似轻松的下坡路,却是我今天最痛苦的经历,髂胫束问题带来的痛楚愈发强烈,当下的我,除了咬牙苦撑,也别无他法,默默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加强腿部训练,调整髂胫束问题。

不知用了多久,终于下了山,志愿者告诉我,前面还有大约5公里就到了,而且基本都是平路。稍事休息,揉揉膝盖,向最后的目标出发。终于在晚上十点多,穿过了终点线。等在终点的毛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而这个时候的我,整个就是生无可恋的状态,即使有人来和我打招呼,我都忘记了回应,满脑子只想着会宾馆休息。

虽然我在十七个小时完赛,但实际上我对自己的状态并不满意,平时训练毕竟太少,工作的原因,很少有机会进山训练,所以爬升绝对是我的弱项。这次赛道前半段虽然用时不多,但连续的长时间爬升必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导致腿部肌肉耐力不足,才会在后半段引发髂胫束问题。原本计划这次完赛后,明年就尝试百公里的比赛,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勉强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修炼不能停。

这几天神农架一直被浓雾笼罩着,在加上我的近视镜片大多数时间都蒙着一层水汽,想象中的美景几乎都没有亲眼看到,可这次毕竟是我迄今距离最长的一次比赛,并且是伴随着疼痛的第一届神农架越野跑,即使我以后可能会跑的更长更远,但想必这次经历会在我的记忆中留下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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