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珂:
“我现在只想做《阿Q正传》中的王胡，而你是我袄上的跳蚤，因为吃了我的血，胖胖得跳不起来，捉住了丢进嘴里，听那一声‘咯嘣’该是怎样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或者说来世我做一个牧羊人，而你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我将会把你养得肥肥的，然后用一把细细的快快的小刀，把你削得薄薄的，一片一片涮了吃！你的骨头我也不会浪费，剁成一段一段的丢在油锅里炸得酥脆。想来味道定也不错。《石头记》里金桂虽泼，吃得倒很精致……”
你在信中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着这样心痛的话，艾珂，我知道你是真的伤了心！
若在平时，听到你这些如珠的妙语，我都会哑然失笑，而现在我笑不出来。从那次你伤心地走开，流泪的一刹那，我便同笑绝缘了，我放逐了我的心。
“若你流泪，湿的总是我的脸
若你悲戚，苦的总是我的心”
艾珂，我知道我的错有多深，这错就像巴尔扎克说的那样，是一种罪过，只能补赎，不能洗刷。我强加于你的这种伤痛，便是如何弥补，也抹不去留在你心里的伤痕。我不求你原谅，艾珂，如你所说的:“良心会是你最沉重的十字架，我从来不怀疑你的良心。”
是的，艾珂，伤你有多深，伤我自己便有多深。悔是一把最锋利小刀，我的心日日受它凌迟，有时候我实在不能忍受这样细碎而又残忍的酷刑嘶喊出来，冲口而出的竟是你的名字:艾——珂——
而这两个字立刻又钻到我心里去了，象一只尖嘴的虫子，将我的心咬噬得千疮百孔。
那一个冬日的夕阳里，你在我的脸上得不到答案，这时，你彻彻底底地失望了。你侧过脸看窗外的落日，阳光在你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你却抬起头来用手遮挡了眼睛，仿佛这阳光刺痛了你的双眸。
你终于忍不住哭了，虽然你极力克制。当泪水在你的脸上疯狂肆虐的时候，你脱口而出一句“太可惜了”。然后你反复地说那句话“太可惜了”。
艾珂，你那句话深深震撼了我的心，你每说一遍，我的心就受一次重击。
艾珂，我怎么能放弃？放弃我们从前那些欢笑和泪水？放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彼此的承诺？我怎么能够？我们曾是那样彼此执着于彼此！
我不能不仰问苍天，我们称之为命运的，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这爱与不能爱的夹缝里，不上不下地悬着？这叫我怎么能够说苍天在上？
你转回头来，脸上的泪已经干了。黑黑的眸子幽深地象夜。你轻轻地叹息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歪了头看我时，你笑了，笑得那么疲倦。
那一次我没有送你，目送你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中踽踽，我忽然有些恐惧。从今以后我是真的失去你了，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突然那么清晰。我用我所有的意志才能控制住我要冲下楼去的愿望。
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说:你要留住艾珂，没有了艾珂，你的世界将会暗无天日。
我的头脑却又这样反驳:让她走吧！如果你自己是苦难的代名词，你怎么能够剥夺她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的感情同我的理智冲突着，这冲突竟是那样的尖锐，竟至穿透我的胸膛！
有一辆车在你身后停下，你立住，“艾珂”，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远在楼下前面路口的你竟像听到似的，蓦地回过头来望，一瞬间，我竟有一种莫名地喜悦与期待。
我看不到你脸上的表情，却能从你这一刻的迟疑里，读到你心里的挣扎和绝望。我明白了，艾珂，你是在同我道别。
从今天起，再见应是无缘！
车门在你身后轻轻关上了，而我在这一瞬间便崩溃了意志，卸去了无动于衷的重重铠甲之后，我的泪流得无声无息。
艾珂，我当然知道你是如何爱我的，你笑言“以后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女孩了”。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对你的爱我从不怀疑，只是我却要让你，怀疑我对你的那份感动。
我不知道，艾珂，我真的不懂怎样才能叫作残忍，是使你放弃，还是让你因为我的缘故而承受生活的艰辛。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一只小鸟，在呵护你的手中婉转地唱歌，你没有任何理由承受那些，你应该跟别的女孩儿一样，被爱她的人宠成天上的月亮，住舒适的房子，穿漂亮的衣服，吃精致的零食，到哪里都有人艳羡的目光。
可是这些我竟都不能给你！
那一次，我蹬着自行车去你的单位找你，看着你在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伴中奔过来，你谈笑自若地同她们告别。走到街上，远离了你那些伙伴之后，我听到你发自心底的一声叹息。要强的你忍受了那些女孩用挑剔的眼光对你的男朋友的评头论足，那该需要怎样的一种勇气。
艾珂，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爱，只是你也是一个女孩子啊！所有的女孩子都憧憬着自己的男朋友是白马王子，有良好的家世还要仪表不凡，你当然也不例外。而我除了那颗爱你的心外便一无所有。这颗心在人世的浮华里，虽掷地有声却百无一用。
艾珂，是你用钟情的目光把我变成了王子的，而实际上我只是一只小小的青蛙。
在以前我一直以我心灵的富足而傲世，而现在我却总是难堪于我这样赤裸的贫穷。我明白那些被世人所看重的并不是你生活的重心，你喜欢的只是我同你那样的一份厮守，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我竟也不能满足你。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要东奔西走。
艾珂，倘若说爱我是你苦难的开始，我如何舍得你因为我而受苦？
现在你是不用受那些伶仃、思念之苦了。可是你的心却萎谢了。我伤透了你的心！
每一次放假回家，我们的朋友便会同我谈起你现在走马观花式的恋爱，你突然地沉默和经常地暴怒。我是那么地心痛与震惊。那个热情而又快乐的女孩哪里去了？我竟让你成了最不快乐的那个人！
我总是自作聪明地认为，只要假以时日，我终会成为你日历中过去的一页，被你轻轻地翻过去。便是分手的阴翳也不过是一时，阴雨之后，你有的只是更晴朗的天空。
可是，艾珂，这场风雨却褪尽了你鲜艳的颜色，你竟再也快乐不起来了。你的来信中没有一句指责，通篇都是调侃，可是我却想象的到你调侃后的疲惫。
爱如覆水！
而这样的刻骨铭心是不是一生只有一次？艾珂，你是不是早就明了，所以那天在夕阳里你才哭得那么伤心？
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你说“太可惜了”时的宛转心伤。艾珂，任是我如何忏悔也抹不掉你生命中那些不快乐的日子，你曾是那样地不快乐过！
于是我开始自省我所谓的伟大，倘若我因为爱得痛苦，确实使你幸福，那么这痛苦的确不失为高尚，只是若是我的痛苦换来的只是你的心灵上再也没有春天，那么这爱便成了双面的利刃，割伤我的同时也给了你重创。
艾珂，我何其愚蠢！伤你最深的竟是我！
我的艾珂，我并不求你原谅，我一生也不会原谅我在你身上犯的过失。只是请允许我再走近你好吗？
我并不奢望你能对我如初，我只求能看到你灿烂的笑，脸上纯净的阳光。艾珂，如果有什么能让你欢颜如昨，我宁愿拿我的一生去换！
也许终我一生我都不能给你钟鼎玉食，可是我却会尽我所能让你快乐。我知道你求索人生的只是一份真实，一份自由。艾珂，相信我，这是我能给你的！
而且，艾珂，我是那么需要你！
没有你的日子是我生命里最黯淡的日子，思念像常青的藤，盘绕在我的每一个漫漫的白日与无尽的黑夜，在我的心里盘根错节。
我只想醉，只想睡，以为醉了睡了就会忘怀那份对你的牵挂。可是在醉之乡睡之乡你却又翩翩而来，用你的多情的目光滋润我干渴的心。
艾珂，你不能想象我在酒醒之后，梦醒之后是怎样得痛彻成狂，没有谁的安慰能抵达我的内心，没有谁的关怀能驱走我心里的漫漫严冬。艾珂，我是多么需要你呵！
惩罚我吧！艾珂，只是别叫我离开，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学会去爱，你说过。仅仅有爱是不够的，还要会爱才可以。就罚我用我的一生，去学习如何爱你好吗？
我明白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再向你求索什么。尽管如此，我却还是忍不住向你求索一个答案。我要告诉你的是，亲爱的，我将用我的一生来等你的回答。
我的手永远伸向你的方向。而只要你伸手握住它，便会给我一个明媚的春天。
宝贝，你听到了吗？
我等待你，直到地老天荒！
爱你的傻瓜青蛙
2017年11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