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湖北人有毒
1.
通水道，换水管，清水池；扭，掏，扫……
厨房洗碗池积水不下，以至于时时蹿出难闻的酥酸腐臭味儿。家里自恃有经验的人都亲自动手尝试修缮，池里水稍有点点下渗的意思，然而还是不通畅。
下水道很可能堵了。
若在平日，一通电话分分钟的这点事儿，谁会放在心上？
可当下，疫情非常时期，还是自己想招能解决最好。紧收拾慢琢磨，几天后水池终于滴水不漏，狠劲地堵紧，居然连清水都不下了。
民以食为天，一大家子怎离得了厨房？
2.
商量提议给物业管理处打电话，如实相诉，对方答复：立马派人过来看看，找明原因再作处理。
这么人性化的爽快回应，似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物业管理，为民服务！这口号挺落地的。
应门铃声开门，身着物业工服戴口罩的中年男向我们微微点头，便径直跨步厨房走近水池。他俯身凑近，摸摸拧拧，蹲下打开水池柜门，手机电筒照明，目光朝里搜寻。
几分钟之后，他站起：“我看这下水道已经堵死了，你们打这个专业疏通电话，看他来不来。”
“你们物业不修下水道？”
“嗯，如果只换个表面的零件可以帮忙你们业主弄，这个需要专业人士呢！”
专业人做专业事，合常理。女儿连线物业人员提供的电话，对方回复愿意接单，但不知小区让不让进，需要我们再联系物业确认。
3.
几通电话后，他来了—
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壮实矮墩的个子裹一身迷彩外套，紫黑泛亮的肤色，似乎昭告常年享受海风的健康。肩头黑色大挎包格外惹眼，看起来沉重得让人担心会压倒他。
当然，也戴着口罩，类似医用专业N95的白色口罩。
站在门口我们短促寒暄，他捎带浓重地方音的普通话听起来有些费力，但大概意思能明白几分。
一进厨房，他卸下大挎包，熟络翻找出工具，目光快速扫描洗碗池。
打开碗池柜门，双手麻利摆弄，时时抬头朝我们说几句，试图有更多交流，憨憨的笑意透着友好。言谈中得知他是广东潮汕人，来深圳专业做管道疏通好几年了，疫情之时也在接单。
“疫情这么严重，还在外面跑，你不怕吗？”我小声回问。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不紧不慢回复：“怕哦，你看看我全副武装，回家都要消毒的。”
“啪啦—啪啦—啪啦—”红色罐装高压枪连响几声，他站起身扭开水龙头，池水哗啦啦往下流，好个畅快淋漓。
通了，专业还是专业啊！果真分分钟。
但他没着急走开，很用心做各种调试。
4.
我想起菜盆搁在阳台上，刚转身出厨房，近乎吼叫的声音传来
：“你离我远点儿，站远点儿啊！”
咋了？我和女儿几乎同时出现在厨房。
他正赶着收拾大挎包，涨红了脸，说：“你是湖北人，早知道你们家有湖北人，给再多钱我也不接这单了。”
他说的不是别人，是女儿的公公。像我一样来深圳过春节因为疫情滞留下来了。
嘱咐过多少次，不要跟陌生人聊这些敏感话题，疫情之下，都说湖北人有毒呢。
亲家公大气没出，远远地站在厨房通往阳台的角落处。
年轻的疏通工目光如注，唯恐亲家公靠近一步。
他背起大挎包，正待离开时，给我和女儿坦言：“我们这个生意接触人多，现在疫情这么严重，都怕湖北人，万一感染就完了。所以家里有湖北人的单我们都不接，再多钱也不接。湖北人有毒啊！”
5.
他拒绝了女儿的微信付款匆匆离开了，这是一分钟都不愿多待啊！
临了还扔下生意人大禁忌的话：“有事儿再别找我，找我也不会来了。”
都说湖北人有毒，这回还真是见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