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公然走私的爱情

秦观,字太虚,改字少游,号淮海居士。

钱钟书老先生曾在《宋诗选注》的序里说秦观的诗是“公然走私的爱情”,在钟老眼里,秦观是一个滥情的人——他留传下来的四百多首诗词,约四分之一为“爱情诗”,其中的主人公绝大多数是青楼歌女。而对于他的发妻徐文美,秦观只在《徐君主簿行状》一文中一笔带过:“徐君女三人,尝叹曰:子当读书,女必嫁士人。以文美妻余,如其志云。”若没有前者,这倒没什么可诟病,爱不一定用言语来表达嘛。可秦观就是一个有爱非要诉诸于诗词的文人,他的艳遇不断,诗词灵感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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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柔情似水的陶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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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有一种一见钟情,叫秦观与陶心儿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一种海誓山盟,叫秦观安慰陶心儿“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观一个风流倜傥、浪漫不羁的文人,与绝色名妓陶心儿互生情愫,二人痴情缠绵千恩万爱,却敌不过眼前最现实的问题——陶心儿因为生活拮据无奈嫁给富商大贾为妾,而秦观身体和心灵都要继续在路上,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各自道了珍重,秦观更是说出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旷古名言,豁达的爱情观让很多即将分离的情侣有了一丝慰藉,也让很多已经分离了的情侣迷茫无措。

离别之际,我们的大诗人还不忘强调自己的痴心和不舍,作了一首《南歌子》

“玉漏迢迢尽,银潢淡淡横。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

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水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便是为就是为陶心儿的“心”字打的哑谜。

二、楼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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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东玉与陶心儿情况相似,待遇相似。

秦观在蔡州时,与营妓姓娄名琬字东玉者甚密。二人浓情蜜意难解难分之时,秦观为娄东玉作了一阙《水龙吟》:

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甃。

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名韁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

“小楼连苑横空”中巧妙地藏了楼琬之名,“玉佩丁东别后”费心地藏了东玉之字。二人在“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一次次地约会相聚,渡过了那一段难再续的佳期。可惜秦观终究还是要离去,他身上牵系着太多名利场里的东西(名韁利锁),这回他的许诺不再是陶心儿式的“情长不在朝暮”,因为秦观明白“佳期参差难又”、旧情“不堪回首”,只能感叹,若是老天能知道我的相思之苦,老天也为我而削瘦——“天还知道,和天也瘦”。

可是秦大词人,就算老天不忙,单单眷顾您一人,凭您的滥情程度,天地不是早要瘦成一道闪电了?



三、边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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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兜兜转转,终于在不惑之年遇到了可以修成正果的爱人——京师佳人边朝华。边朝华家境贫寒,聪颖可人,秦观在四十五岁时娶了十九岁的边朝华为妾。新婚之夜秦观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地赋诗《四绝》:

“天风吹月入阑干,乌鹊无声子夜阑。

织女明星来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间。”

抱得佳人归,何等的人生之幸,简直已经飘飘欲仙!

可是二人的柔情蜜意、缱绻缠绵没持续多久,秦观强行遣送朝华回家,资以金帛让她再嫁!原因今人已无从考证,有说政局变幻、山雨欲来秦观不想拖累年纪轻轻的爱妾,也有说他沉迷修道打算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可是不论如何,这场分离是痛苦的,秦观特地作了一首《遣朝华》记载当时的情景:

月雾茫茫晓柝悲,玉人挥手断肠时。

不须重向灯前泣,百岁终当一别离。

痴情的朝华回家没多久,便苦苦哀求想回秦观身边,秦观心软了,将朝华接了回来。可是第二年,秦观又发了狠心,再次将朝华遣送回家,又深情款款地作了一首《再遣朝华》:

玉人前去却重来,此度分携更不回。

肠断龟山离别处,夕阳孤塔自崔嵬。

这一次,任朝华如何倔强,如何想誓死追随,秦观都只坚定地含泪作别。与朝华别后不久,秦观被贬处州,后又被贬郴州,尝尽颠沛流离。而朝华终身未再嫁,且在秦观死后削发为尼,遁入空门。



不论是陶心儿、楼东玉还是边朝华,她们都是秦观公然走私的爱情史上一道靓丽的风景,可是,她们都只是其中之一,既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若问谁是他的最爱?或许他的回答和段正淳一样——都爱。你说他风流薄幸,可他却真心实意爱着他的情人们;他可以为爱生,为爱死,却不肯为爱抛弃自己的追求和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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