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妹子(25)

建刚讪讪地、毫无目地走着,双手插在棕色夹克衫衣兜里,深秋的凉意使他不由的缩了缩脖子。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父亲又出门了,只给他留下一句话:“好好在家盛着,不要给老子闯乱子。”因为他坚持不学木匠,父亲很生气,却也没办法,只好叹着气无奈地走了,又出门挣钱去了。每想到这些,建刚好心酸。对年迈的父亲他毫无怨言。他知道父亲这一辈子不容易。他也理解父亲为什么总是沉默、为什么要生气,但他却怕回那个家。那是一个毫无生气而又冰冷的家,家里的家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除了两年前请裁缝师傅缝制的两床新被褥,在就是一个放衣服的方木箱,一个简易碗柜,一套简单的餐具,两个小方凳.窑壁在建刚的记忆中就没有粉刷过,早已黑的看不出原来的底色。父亲只关心挣钱,却从不管住的好坏,他总对建刚说,凑和着住吧,等将来出息了,就盖城里人那样的安玻璃的房子,在打几样时兴家具,给你和媳妇用。我老了,守着烂窑旧柜就成,但父亲到底挣了多少钱,建刚从不过问,也不关心。只是看着父亲佝偻着腰喘气,半夜里 又总咳嗽,他就会说:“大,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吧。”“不出门咋挣钱,不挣钱你想打打棍呀!”“我自己的媳妇自己娶,不花你的钱还不行吗?”                                       “看把你能的?人家谁家的女子肯有白送人的?就咱家这滩仗(光景)穷家薄业的,和你那二流子样,花钱都怕娶不来好媳妇呢!”听了父亲的话,建刚曾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喊:“菜妹子,我将来一定要娶你,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着眼红去吧。咱高二毛不简单,娶了金水湾里头号女子。”秋天的田野一片萧色、落漠。各种圆的、长的、扁的树叶无声的向地上飘去。天空像笼罩了一层灰铅一样的遮布,显的低而阴沉。金水河畔微风掀浪“哗哗”的水声伴随着水牛“哞哞……”的哀鸣声正穿透浓铅一样沉重的空气在古老而沉默的村庄上空回荡着。建刚什么也不想,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恍惚中一抬头,已到到家门口了,菜妹子就站在他家窑洞的破门前。建刚一下子显得有点慌乱,但神态思维一瞬间却清醒了许多。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土墙门口,用手挠挠那头很干净却很长的头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菜妹子本来就不爱说话,近半年来见了建刚话更少了,有时甚至根本不说话,将东西往他怀里一推掉头就走。考试前那支钢笔还是大牛转给他的,建刚已感觉出她的疏远,今天在她面前又那样出丑,想必更会被她看不起的,想到这些,他羞愧地将头垂的更低了。“建刚,你打算怎样?”菜妹子走过来了,并且一改半年来你我他的称呼,对他又直呼其名了,他有点受宠若惊,却又不敢抬头。“我,我能怎样,高中念不起,地也包给人家了,在说我又不会种,反正木匠我是不会学的。”建刚喃喃的说着。 “听说你们学校招收补习班,你去补习吧,你大不就是想让你考个中专吗?听大牛说你今年分数才差十二分,补习上一年肯定能考上的。”菜妹子信心百倍地鼓励建刚。“补习班我知道,都是高价生,学费太贵,又要跟咱大要钱,又那么多,我、我开不了口。他老了,我不能一直当拖累。”“可你这样掉儿郎当的。什么事也不干,就不拖累他了!”菜妹子一急,抬高了声音。“起码,起码不用花钱的。再说,我也不想这样,你们都看不起我。”建刚突然抬起了头,声音也抬高了许多。“看不起你?……”菜妹子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她垂下了眼睑,脸微微一红,声音平和地说:“谁也没有看不起你,是你自己心里烦才多心的。”“胡说,你就第一个看不起我,你……你……这半年多了,你见我就躲,也不说话。”建刚一下子哭了。“我,让……让大牛给你捎东西的。”菜妹子变的结巴起来。“捎东西有屁用,我……我是……”建刚必竟还小,即想说出自己对菜妹子的情怀,又不敢说。委屈、气恼、伤感、不平一起涌上建刚的心头,刚才那种自卑尴尬的神情逐渐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气愤和痛苦,就连额头和太阳穴上连着的青筋也随着呼呼的喘气在生气地抽动,他真的生气了。而菜妹子却一阵惊喜窃过心头,他越生气,菜妹子越高兴。因为她终于知道了,建刚也是爱她的。快一年了,这份朦朦胧胧的情愫折磨的她好苦。她总想建刚,每到星期六,她便干什么也无心,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当她明白自己是在渴望见到建刚时,自己也吃了一惊。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他?就为着他的身材和潇洒的气质吗?虽说他们以后的交往很好,可小时候,建刚还是没少欺负过她的。妈妈将她和弟弟锁在家里出去干活时,建刚便在外面装鬼吓人。从菜妹子家的破窗子往里扔沙牛牛、沙和尚之类的小动物,吓的菜妹子兄妹几个蜷缩在炕角里哭泣,他却在外面高兴的手舞足蹈……以后,菜妹子稍大点,便由锁着的窑洞里出来掏菜,她却总担心锁在家里的弟弟妹妹又被他欺负,鬼使神差,他和大牛却成了好朋友。上学了,他们俩人更是调皮的形影不离,跳累了建刚就被大牛拉着回来向菜妹子讨吃的,菜妹子看着他一副垃里邋遢的样儿,乱糟糟的头发像蜂窝,却又倔强地竖着,跟刺猬似的,就想笑。不过,她总是给他吃的,方便的时候,还给他洗头、洗衣服,其实,这也是妈妈的意思,她总说:“这娃命苦,没妈,要是有妈领教着不会是这个样的,给他点好,就是积德。”菜妹子已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建刚在她面前变的规规矩矩了。无论她和别人如何捣蛋,菜妹子说他,他都听。那时,在菜妹子的心目中,建刚是大牛的朋友,是她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弟弟。她绝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爱上这个曾在她心目中微不足道“小弟弟”(尽管他比她大三个月)。上初中后,每个星期他都给她由学校图书馆带回好多书,还给她讲学校的事、讲音乐、讲绘画、讲文学……当然也讲他恶作剧的事情。久而久之,菜妹子由每个星期对书的渴望与企盼。转向对人的渴望与等待。开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烦恼,那次建刚一连三个星期没回来,她便无缘无故的发火,有时又莫名其妙的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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