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水中月，天上月

9月28日，是04年的中秋节。

中秋节意味着团圆。然而这个中秋，陈海和赵瑞龙注定无法与家人团圆。

是夜，二人一同漫步在卢沟桥上。

彼时中秋尚未纳入法定节假日，因而在这一天，许多人会选择与家人视频，或者打个电话。若是有幸与家人在一个城市，则提早下班（或放学）与家人团聚……所以此时的卢沟桥，只余下了两个人的低声交谈。

“赵总，今天游叔叔对你很满意。”

“是吗？”赵瑞龙双手插在西服口袋里，“我看他是对你很满意。”

陈海轻笑:“但我看得出来，你们交流的很愉快。”

“没错，游叔叔是欣赏我，”赵瑞龙瞥向陈海，“但他更信任你。”

“赵总，这点我不否认，”陈海对上赵瑞龙的眼神，半开玩笑道，“那还得多谢你的乌豆蛋黄酥。”

“你以为游叔叔是你，两三盒鲜肉月饼就能收买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语毕，二人均是朝对方笑笑，又别开了眼，看向远处。

微风徐徐，脚步轻轻。赵瑞龙漫不经心向前走，陈海却抬首望向夜空。但见月似银盘挂于上空，泼墨般的云幕像一块看不见尽头的桌布，月旁星点两三，好似盘子旁的小点心。

“真不愧是燕京八景之一。”陈海靠着一处栏杆停下，面对着永定河赞叹道，“我从前只听亮平提起过，现今才真的见着了。”

说罢，陈海温柔的目光落在了永定河河面。

赵瑞龙闻言，也停住了脚步，立于陈海右手边。放眼望去，但见月华如练，温柔地洒落人间，永定河中波光粼粼，宛若金鳞，水波中又仿佛倒映着圆月的影子，若影若现。

然而这么美、这么诗意的地方，却承载了一段血腥的历史。

1937年7月7日夜，日军在北平西南卢沟桥附近演习时，借口一名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县城搜查，遭到中国守军第29军严辞拒绝。日军遂向中国守军开枪射击，又炮轰宛平城。第29军顽强抵抗，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退缩。

凄绝的夜，鲜红的血，将士们以凡人之躯铸就了血肉的长城。烈士们的热血温暖了清冷的河水，终究将中华四万万儿女的信念凝聚……

念及此处，陈海不由抬手抚摸桥杆，好似朝圣般虔诚。月光从他背后洒下，宛若圣子一般。

身为抗日老兵的儿子，陈海早想来此处拜谒。可惜早些年太忙，抽不出时间。反贪局最长的假期只有待到年假，而年假规定只有十天，刨去会见亲友和应酬也不过只剩下两三天光阴。因此当时他一直觉得亏欠妻子，还好他的妻子能够理解。

侯亮平曾说他迂，一根筋，明明可以申请调休五天。陈海闻之唯有苦笑，侯亮平有钟家可以撑腰，而他若申请，定会卡在赵立春手里——他不愿多事，更不愿给老父增添负担。

而今终于得偿所愿，他的一颗心也仿佛浸入了永定河，随同河水中的月影穿越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唇边随即漾起淡淡的笑，但笑中又似乎参杂了几分苦涩。

而赵瑞龙，此时就站在陈海身边，静静看着他，静静陪着他。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似心上人。

“似”与“是”，仅仅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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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陈海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他转而望向赵瑞龙，眸中好似浸染了一泓月光。

“赵总。”

“嗯？”

陈海对上赵瑞龙的眼，但触到他温软的的眼眸，他反而不知该怎样开口。

他想说，我想以甲方的身份答应我一件事——不论你去哪，不论你在哪，如果不方便联系，至少要给我报个平安。

他想说，这些天，我其实都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可是，他还怎么说呢？明明先决定退回合作关系的人是他啊。

他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牵起赵瑞龙的手，微微一笑:“走吧。”

“好。”

十指紧扣，赵瑞龙能感觉到陈海指尖的微颤和手心渗出的汗滴。

于是，赵瑞龙也暗暗握紧了陈海的手，并且故作轻松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陈海同志，你留下陪我了，那梁哥呢？”

“他今天有晚宴。”

“游叔叔呢？”

“他和所为视频呢，真希望所为能跟游叔叔多聊一会儿。”

“夏家那群人可热闹了吧。”

“那不是？刘阿姨和夏叔叔都过来了，俩人管孩子一个极左一个极右，幸好平时不住在一块儿。”

“对了，我在美国遇到夏导的前妻Mary了。她说有意要跟我合作，我答应了。到时我的度假村会专门给她安排一个展区，时限为三个月。”

“是嘛，那挺好的，那期待你的度假村建成啦。”

……

这时，天上的云幕悄悄散去，只余下一轮明月和漫天繁星。月光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两人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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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一要去广州谈生意，顺道去趟香港，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