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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我们在山顶坐了一会儿，凉风吹得人一点也不困，甚至还有些冷。我们挨得近一些，J同学摆弄着相机，对着渐渐黯淡下去的西湖拍了几张，然后又把手藏进口袋里。
即便是多年未见，从曲苑风荷到苏堤，又从孤山到白堤，再从北山街到宝石山，也已经说遍了半个西子湖，话就渐渐变少。我们就这样呆呆坐着，看看手机，不到四点钟的样子，陆续又有些人登上山顶，不远处的几声欢笑更衬出夜的静谧。
我内心还有许多想说，但又一时找不到话，只能装作四下张望，偶尔问问她是否困、是否冷。我很惊讶她有这么好的精神，在上海满满当当地游玩了好几天，还能耐住倦意，等候在这冷冰冰的山顶。此时夜色浓重，即使就在身边，我也看不清J的神色。
大学已经过完了一整年，这可能是我成长最快的一年，因为大学的生活和高中完全不同，你所要做的也不仅仅是埋头读书这一件事了。我身边的同学，他们有的已经拿到了第一笔奖学金，有的开始在学生组织里崭露头角，有的已经做好出国的打算，有的开始潜心钻研专业知识，总之，大家虽然还在象牙塔，但偶尔也着手规划起未来，也许大家还是嘻嘻哈哈坐在一起吃烧烤，但你明显能够感到，这些人和一年前已经完全不同，而且，他们的未来也将延展到各个方向去了。
我想，J同学应该和我抱有相似的感受，因为此刻坐在我身边的她，也和曾经有了相当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是学业，不是剧社，不是衣着，不是妆容，很难说，可能是一种类似“气质”的优雅态度，也可能是脱离童稚期后所带有的些许忧郁感，总之，她已经和原来不同了。
原来？原来，又是多久呢？
我想起那个午后，唯一一次坐在地上钓鱼。河边的枯草贴在地面，远处的水上波光粼粼，她双手捧着脸，专心地看着浮标，阳光打在刘海上，透出淡红色的光晕来；我想起她那句“我的愿望，和你的一样”；我想起那封尚未开启就遗失的信；我想起她连续一周给我打电话，又东拉西扯说一些毫不相关的东西……
我真的很想问，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问，更担心自己现在不该问。
“J，现在……哦……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现在……”
“啊？我哪有男朋友啊？有的话我还拉着汤璇玑出来干嘛……”
“哦……那你怎么不找一个啊？你比以前可漂亮多了，在学校估计很多人追吧！”
“哈哈……我还头一次听见你夸我漂亮！那礼尚往来，你也比以前帅喽！”
她并没有回答我，反而轻轻松松地绕过了这个话题。这样一来，我倒觉得有些尴尬，一时无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40
我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玩起来，可是深更半夜，微信QQ都是一条消息也没有。过了一会儿，J扭过头来，轻声问我：
“你呢？”
“啊？”
“你呢，找到心仪的女孩子了吗？”
“额……我没有啊……我没有找……”
“那你为什么不找呢？江南的女孩儿不是出名的温婉吗？”
“嗯……没注意那么多。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现在不想谈恋爱。”
“我记得你们学校男女比很均衡吧！那么多女孩都入不了你的法眼？”
“不是……我就是觉得，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确定，以后是出国、考研、工作，都还没个数，就算现在找一个，估计也谈不长久吧！”
“没数？没数为啥不能恋爱了？你恋爱了不就有数了……”
“不是啊！你想，万一我考研、她出国，或者工作之后，我们不在一个城市，那不是前功尽弃了。”
我想起汤璇玑和陈默的事，一番感慨。
J沉吟了一会儿，她把头转过来，一字一顿地问我：“所以，你是怕没办法对女朋友负责到底，还是，怕女朋友耽误你的锦绣前程？”
她把“锦绣前程”说得很重很慢，这让我心里特别难受。我其实规划过自己的未来，虽然没有那么清晰，但是规划过，我无数次想到久别重逢，但未必是今天，未必是这里。
“J，你错了。我只是想做好一切，我想先打拼出一些东西，然后再去找她……怎么说呢？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她，但我什么都想给她，所以我想等到我能给她的时候，再找到她！”
她停住了，不再说话。我于是接着说：“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再好一点，最好以后能养她，这样她什么也不用干，或者，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比如开个小咖啡店什么的……”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眼睛，竟有些小小的自豪和激动了。
但J同学慢慢把头低下去，而后又遥遥地看着湖面和远山，她长舒一口气，好像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如果你这样想，那你真的是个好男人。但是，你也要明白，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人在为她默默奋斗，或许她幻想过这样的爱情，但最终不会等。”
“……”
“对我而言，爱情不是五年后或者十年后的一张蓝图。我会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这样，每一秒钟我都会很珍惜。你的爱情，可能是直接送她一个花园，而我认为的爱情，更像是两人一起栽花锄草的过程。你说的考研啊出国啊，我觉得这都不是什么难题，如果是真爱，你会想方设法去他的城市，你会想方设法进入他的生活，每一天每一刻，即便是贫穷、困苦、一无所有，也都可以过成爱情的模样啊……也许有个女孩会为了你等，但，你与其让她等，为什么不一起努力、去创造你们两人的世界啊！”
她顿了顿又说：“或许她想要的爱情，不关乎时间和金钱，不是你富有之后可以买给她的，或许她想要的爱情，就只是简单的陪伴呢？或许爱情本身，就只是简简单单的相依相伴呢？”
J同学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远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天色蒙蒙亮了起来，我看着她的侧脸，看她的睫毛，看她的鼻尖，看她的嘴唇。这番话震慑到我，也敲碎了我长久以来的爱情观，我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大男子主义了，仿佛认为自己给予的就是那个“她”想要的，自己奋斗的就是那个“她”期待的，J说的很对，这样的爱情，你只能打动你自己，因为这世上没人知道你在为“她”默默努力，“她”也根本不会等。
我想起我的初中，我的高中，还有我的大学。我看着眼前的J同学，我们曾经朝夕相处，后来却遥不可及，现在近在咫尺，又即将山海相隔。我无数次想过，在遥远的未来，我的生命里还会有她的影子，但现在我很怕，很怕当我终于叩开未来的大门，彼时的J小姐，却已然消失了人海中了。
天空更亮了一些，我的心也跳得更快了。我转过头，抓住她袖口，认真地看着她，她也看着我。这辈子我都忘不了她的脸，她稍稍抬着头，眼睛睁得圆圆的，鼻尖微红，抿着的嘴唇下面有一颗小小的痣，额上的头发被露水悄悄打湿了。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顺着袖口就牵住了她的手，那一刻，如同触电一样，我们俩都下意识扣紧了十指，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细细的骨骼。我的心跳得飞快，脑袋里震起“咚咚”的心跳声，耳朵却什么都听不到了，脸颊热得发烫，我很努力地去看着J同学，但仿佛什么也看不清楚，我知道，再不说，我的心脏马上就要飞出去了，我于是一字一顿地对着J同学说：
“我爱你，我们现在就要在一起！”
话音落下，我的心脏感觉好了一点，舒出一口气，我终于又看清了J的脸，她笑了。
她笑了，和以前一样，将手背贴着额头，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一滴眼泪滚下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太阳终于从天边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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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不胜荣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