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朋友做了十几年班主任，最近他跟我们说了这番话：
他说，女儿常常会问我许多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问我：爸爸，为什么我早上六点半就睡醒了你却已经出门了？
她问我：爸爸，为什么我晚上十点半才睡觉你却还没有回来？
她问我：爸爸，为什么周末你也不陪我出去玩？你怎么有那么多课要备？你怎么有那么多作业要批改？你怎么有那么多资料要整理？
她问我：爸爸，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为什么你总说你要教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读书，而让我一个人看书写字？
她对我说：爸爸，别人的爸爸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朋友年近四十，身高180的男人，家里的顶梁柱单位的教学骨干……说这番话时，他几度哽咽，他说：“我现在比较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
二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困惑，这也是我的困惑。
还是那句老话，时光匆匆。在忙忙碌碌间，孩子们已经大了。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我的女儿，也常问我类似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我是个教语文的，虽然我能写成千上万字的文章。但是，我却卡在了孩子提出的这几个简单的问题上了，斟酌千万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很惶恐，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知道我究竟该向我的孩子传递怎么样的一种价值观。
其实，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我一直都认为教师是很崇高的职业。大概是从小学开始，我的目标就是当教师。我也一直为自己是一名教师而自豪。
因为当教师的信念很坚定，所以大学一毕业就回来考编。当年全县只招一个高中语文教师，我却侥幸地考上了。虽然当时的月工资只有1500多一点，而当时的房价已经3000多了。
但是，我依然很开心。因为我喜欢文字，喜欢教语文。
现在，十年过去了，房价上了万，工资没上三千；教龄已近十年，县、市、省级获奖证书积了一摞，职称还是初级……
但是，我依然很开心。因为我喜欢文字，喜欢教语文。
让我纠结彷徨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与孩子对话的不是因为微薄的工资，沉重的压力，而是因为我心中迷茫，跟我的朋友一样……
三
去年，湖南的鲍老师被学生杀害……
最近，某县一位老教师将学生默写情况拍照发到了四年级家长微信群，希望家长了解并配合督促学习而被家长要求登门道歉，否则要将他告到教育局……
昨天，那个多年如一日，每天早晨坚持在校门口朗读国学的“朗读校长”，跳楼身亡了……
他们在辞职的时候，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心中是有多么迷茫、悲痛、冰冷……
清贫固然让我们生活卑微，但信念被摧毁更让人心生绝望。
学生可以为难教师，家长可以为难教师……好像谁都可以来为难教师……
所幸，我遇到的学生和家长都很友善，还并没有谁为难我。我也只是物伤其类而已。
只是那些怼我的评论还在我文章下面堆着，就连路人甲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呵斥教师了：
嫌工资低那你怎么不辞职出去打工！不敢辞职就别喳喳叫，好好教你的书！
瞧，这神情，这语气，这姿态，是不是像极了呵斥顽童的家长？
呵呵，教师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嫌工资低就必须得辞职，不然就不能出声？这又是什么样的谬论？
那些指手画脚的人，你恐怕只看得懂“工资低”三个字吧？你懂得教师对教育的情怀吗？你懂得教师对书本与讲台的执着吗？你懂得教师对他的学生们的深沉的爱吗？
能够这么随随便便对教师叫嚣“嫌工资低就辞职”的人，你以为你很牛逼？
你怀着那样冷漠的一颗心也敢来跟我谈教育？
对不起，你不配！
算了，不说这个了。怼人总是痛快的，但也只是口舌之快而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况我向来认为那些怼教师的人也都跟教师一样，是些怂人。
怂人何必为难怂人呢！
四
你看，我也是个怂人，兜了一圈，我还没能回答孩子的问题……
其实我想告诉孩子，我们是老师，老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但是我开不了口。从小老师就教育我要诚实、正直，我怎么好自欺欺人？
但是，我们能把那些苦逼的、压抑的心情，沉重的压弯了腰背的负担，如实呈现给孩子们吗？显然不能。
孩子的眼睛要欣赏美景感受光明，孩子的生活应该充满着希望……
我既不想违背事实，也不想让孩子感受压抑……难道在他们面前我们只能沉默？
我想起了一位好友，他多次跟我提及他的母亲。他说：妈妈是教师，我小时候常常一觉醒来她还在灯下读书批改作业……
这个朋友刻苦好学，曾经是我的榜样。
思及此，我稍稍有些心安了：总有一天，孩子们会理解我们的。耳濡目染，他们终究能懂得什么叫做勤奋、坚持；什么叫做正义，正直，善良……
所以，我们还是要坚守信念。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做自己该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也就是说，在与孩子，与学生对话前，我们应先对自己进行一场心理疏导……无论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承受了什么，我们还是要给孩子们以希望……
“孩子，因为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我要竭尽全力。”
我决定这样与我的孩子对话……我也一直在这样与学生们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