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昨夜多梦,朝雨微声。大自然在任意一个季节里总像是深闺中豆蔻梢头的姑娘。娉娉袅袅,容颜永驻。黑夜是她的梦,天地万物妆点。早起懒化蛾眉,半裸半掩之间褪去她深黑色的睡衣。然后对大千世界的情人们解开胸衣,纤细又绵长。秋光乍现旖旎,天地洁白依依。

飞鸟探出它的巢,温柔的羽毛将它抚摸。硬硬的,挺挺的。再一次睁开双眼感受到平常一样的日光,双手胡乱摸着内裤和衣裳。一瞬间想想姑娘和理想。真丫儿的走运!该在的都在,该来的会来。

你这个坏坏的小东西呀!一晃都长这么大个儿了啊!二十多年前你还是数亿精子中一个亿分之一的偶然。是只在显微镜下才能看的见的活蹦乱跳。没有人通知你一声就猝不及防的裸露在世间。上帝曾告诉你,你来人间一趟,要挣几个小钱儿,看几个姑娘。你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陌生人扒开你的双腿,打量儿你的裤裆。表情欣喜又凝重。你惊恐,你大哭,你无可奈何,不知所措。二十多年后,你成为了数十亿受精卵中一个数十亿分之一的偶然。上帝又告诉你,你来人间一趟,要挣几个小钱儿,看几个姑娘。你还惊恐,你还大哭,你依然无可奈何,不知所措。后来你发现,上帝它丫儿的欺骗了你。人生哪里有什么狗屁方向,唯有像二十多年前那样闭了眼发足狂奔,才会抚摸到万千的你自己竞相争斗的温柔的炙热的卵。方可睁开双眼看看人间和脚下的起点。

就是一个全天下二分之一的人都曾亲身感受过的生理反应,就事儿这么多吧。毕竟古语讲,思多薄命,颜深引蜂。

昨夜做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梦,梦里都是初恋。她在我大片的梦里过分的妖娆,我心滔滔。梦见她初相见时的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无需着妆的脸。像茉莉和樱桃,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不爱言语。我的梦里她时远时近,忽明忽暗。我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我自己,我的影子在她的眼睛里淡过我身后的云。头发还是长长的,黑黑的,觉得它若是泼在天地之间,便是一处养眼的山水。着着深蓝色的汗衫白色的裙子。她印在风景里,是上帝的手以大自然为笔用青春着色印在画板上的碧海流云。正当年的姑娘才是大自然的眷恋。美过唐诗宋词,暖过千年古玉。比龙山的老泥紫砂有样子,比大钻石闪耀。我想,如果她们的青春和生命绵长。上帝告诉过我的,会是我毕生的理想。可是,花开花败,风去风来。山水里草木总有荣枯,墨会淡。可是这梦的结尾却是过分的美好溅上了一滩热乎乎的牛稀。梦里我初恋上了一辆大奔,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不爱言语。只记得她熟悉的背影和大奔的屁股一样的体面一样的性感。没有面红耳赤,没有无理取闹,没有争吵,没有喧嚣。不言不语,然后转身而去,话便无从下口,心便无从下手。对啊!可爱的她们只有在那些年里才能一记回眸便可皱起心中的春水。在大些,在大些。可能买最贵的眼影,涂最艳的口红。除了身体里的欲望,再也经不起一个少年心底的波澜和慌乱。十七八岁的她们做什么都是对的,都不过分,都不记恨,所以啊,去做吧,去爱呗!

风来了,云开了,闹钟响了,梦醒了,一切又如故。看来早晨下了点雨,清晰的看见水汽在一束光里慢慢升腾,铺在皮肤上,实在的冰凉。好久没看书了啊!年少时,我还是一个轻狂的小伙子时,根据我余下的生命,在纸上多次细致的计算过读书破万卷的时间和安排。如今,真正读完的不过七八本,半路读完的也不过三四本。而余下的生命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了。后来发现,读书破万不是目的,读书和下笔不是最实在的联系。但是书要在身边,要在眼前。不一定要日夜缠绵,但要有温存,有亲和力和实在感。因为只要在身边,在眼前,你心里的杂念就免不了对它的贪恋。喜欢,爱,心动,是只有腻在一起时才会衍生出的东西。所以说,异地相爱和同床异梦一般是极为病态形式。两个人凑在一起好像很容易,若是让身体和心都紧紧的挨着却没有那么容易。心里的火还没有灭,也许是时间的磨盘还没研磨完往日腻在一起的温情。至于两个人明明挨得很近,心却隔着山海,却又能安稳的度过一生。我觉得不能用感情来解释,那就剩下动物的生理和解释不清的基因了。

重读佛洛依德的梦的解析,渴望通过梦见初恋这件事儿上联想起一些心中细小的被忽略的秘密。发现早些时候,摘了一小片茉莉花的叶子放在书里。如今重读此书,叶子还没干透,我常想,在各自不同的世界里,书中也经着五湖四海的风雨,脉络里流淌着天地之间的神秘。那禁半霎,举头三尺嘈杂。感受到书里,画里,桌里,椅里,眼里,心里,风里,叶里都藏着千万个琉璃般的魂魄。各自彼此相望又不相干着各自的一生。笔墨,风叶,山水,天地,恋人,情人,傻人,坏人,好人,君臣,父子,一切一切,细思下,好像都是这样,在一起时相见无事,不在一起时游丝若缕。觉得人生匆匆百年,生来然后死去。幸运的想念的记住的不是生命的绵长,身体的健康,身材是否走样儿,胸脯是否饱满或是耷拉到裤裆。而是那些,在任意时刻,年轻或是老去,贫穷或是富有,胸饱或是胸塌,人美或是人渣。在在睁眼和闭眼之间,每次想起便觉得庆幸心便跟着柔软的小事儿。于我眼观我心,百里青山下的沥青飘香,满坡杏花里山隐牛羊,十字路口偷看路过样子好看的姑娘,第一次笨拙的触碰到另一片唇的柔软,青山一道同云雨时候的不解和慌乱。左手牵右手感受过的温暖,凌晨十二点半的辣条泡面和椅子边燃尽的香烟。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不过如此的活着的。有的人得到,有的人失去,有的人得到的同时失去,有的人失去的同时得到。总之,会有那么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在不能尿那么老高老高,鸡塌了,人傻了,心里装着的装过的欣喜的羞涩的骄傲的还是那几件比屁大点的小事儿。

我已经这个年纪了,心里也存了一丢丢的念想。我想在六十岁之前多存几丢丢念想,藏在心里。如果我能活过六十岁的话,我会在六十岁之后去追忆这些念想,一天一个,什么时候念想没了,人也就老年痴呆了,也就离死不远了。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年纪。年纪也代表不了什么。释迦摩尼一出生就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齐白石八十多岁还能熟练的解开小护士制服上的三颗扣钮。我六十岁后心里还藏着密密麻麻天不大地不大的念想。我记不清也自己的年纪,可能是我记不清自己的生日,我也记不住别人的,对于那些极亲的人,这无疑是极不在乎极不尊重的。没有了这个特殊的日子来告诉我的斤两,它和三百六十五天的任意一天稀松平常。细想从前,求学,记住几个人,喜欢一个姑娘。谈不上波澜壮阔,和许多人一样平庸。除了身体之外,在其他地方都没什么长进,没出息。感觉心性和六七岁时一样,天真还幼稚。冥思当下,待业,忘记了几个人,等着一个姑娘出嫁。没什么长进,没出息。感觉心性和六七岁时一样,天真还幼稚。未来已来,工作,想念几个人,娶一个姑娘回家。没什么长进,没出息。感觉心性和六七岁时一样,天真还幼稚。有的人在死前很早很早就过完了它这一生。有的人在死后很久很久它这一生还没有过。姑娘,不单单只是用来想想的,单单只能用来想的姑娘永远娶不回家。未来不仅仅是用来展望的,能展望出的未来,就像是饭桌上的菜,多费些心思,总是可以做出差不多的味道。

在生活里,你眼中,心觉得,这个人会变得光芒万丈,那个人终会小有所成。这个人浅薄,那个人平庸。心里总会知道这个人那个人好或是不好。可是,这世间还有那么一小堆人,不是孕育在子宫里,而是在泥土里孕育,降生时不沾染半点淤泥。简单透明。眼透过他身时,看不清好,看不清坏,看不到未来。只看到他身后的大千世界。他站在不同的地方,你眼里就会看到不同的风景。他们被看不起,可耻,甚至被摒弃。像黑夜里一抹孤零零的鬼火,像大街上随处可去的垃圾。可怜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大雪纷飞里灭了。他们站着走路,一生寻找灵魂。在他们没把自己逼死之前都会在世人的眼中牛逼,在他们把自己逼死之后。也会在一个平常的一天,在人感受不到的地方。在俗世的边缘,天堂的池边。有苍天叹息,忌惮,敬仰他留在人间骨子里那些实在的力量。(在这里讲一个关于猪的故事。说有一群猪,它们都生活在大大小小参差不齐各不相同的猪笼里,百分之八十的猪都住在破笼子里,百分之二十的猪都住在好笼子里。住在破笼子里的猪,吃的赖,睡的赖,心情差,就长不好。住在好笼子里的猪吃的好,睡的好,心情好,就长的好。后来那百分之八十的猪就依附在百分之二十的猪身边,听百分之二十的猪的吆唤以求猪生的平安。那百分之二十的猪体型好身体壮性欲高,每天都能抱着三个不同的母猪的腰。那百分八十的猪性欲也高,但底气小,每天抱着那百分二十的猪抱腻了的母猪的腰。猪们各持所需,各自得意,皆大欢喜。从此那百分之二十的猪变得越来越心安理得的无耻来满足它牛逼哄哄的猪生,那百分之八十的猪越来越心安理得的承受这些无耻来保证它能安稳的度过猪生。)

在这堆人之外,尤其是像我这种人,确切的应该说像我这类人(穷老实人),可能一辈子都是在自我受屈的失落中假装强大然后都赖给现实中度过。发现人这一辈不过是在慢慢的接受自己变窝囊的过程。二十年后是二十年前的永远,而这个永远未必是二十年前那般美好,未必不会狼藉不堪。奶子不会一直挺,鸡鸡不会一直硬。二十年前脱光了衣服可引的蜂狂蝶乱,二十年后也能心安的接受你不会一直射那么老高。像我们这种人,一直深信,鲶鱼找鲶鱼,嘎鱼睡嘎鱼。癞蛤蟆很难凭一片痴情打动一只天鹅的芳心。即便能,也会被天鹅她妈一记法眼给灭了。这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天鹅她妈灭了许多想吃天鹅的癞蛤蟆。

小时候,我们家隔壁是二妞子家,在我的印象中她家永远鸡毛满院,鸡味满天。在我的印象中,二妞子生的壮士,略带虎劲儿。是那种最正统的农村姑娘。二妞子他妈生的也壮士,也带虎劲儿,是那种最正统的农村大老娘们。村里很多男孩子的身体成长和心里发育都是在二妞子的身体发育中被慢慢的补全和丰满起来的。他们都曾在二妞子的带领下多次天真而坦荡的指指点点对方的身体,彼此多次比对彼此的长短和深浅。多年过去,大男孩和小女孩都已经各奔东西。在无相许。不在指指点点,比长比浅。不再眷恋,不在想念。可是每一个大男孩都会在某一个阳光好的午后,一支烟后。虔诚并反复的想起那个叫二妞子的姑娘。想起也是在某一个阳光好的午后他们光溜溜的在山腰或山脚幻影斑驳的树林里和二妞子面红耳赤的讨论彼此的不同,天地的至理。二妞子生的壮士,略带虎劲儿。但每一个大男孩都曾或多或少的看到过冥冥之中老天赋予二妞子骨子里不属于人间的神性。我常想,二妞子他爸压着二妞子她妈那晚,或者二妞子她妈压着二妞子他爸那晚。有没有百鬼夜哭,有没有金光满天,有没有紫气东来。如果这些都没有出现的话。二妞子就一定是他爸她妈天地野合而生。苍天为被,大地同眠。吓破了百鬼,惊动了神明。在他们同时高潮的瞬间。风停了,虫歇了。有天堂的神女或是地府的鬼祟留落到凡间。在二妞子撞击卵子的一刹那,天地的神性一起掺杂在精子里流进二妞子的灵魂。

我一直以为二妞子生来就是站着走路,一生寻找灵魂的人。二妞子的确生来就是这种人,这是俺们村许多的大小伙子都深信不疑的。二妞子的身体里天生带着这样的蛊惑。不应该说是二妞子的蛊惑,这是众老爷们的信仰。和教徒信仰上帝,和尚信仰释迦摩尼一样。区别是,二妞子不止活在有些人的心中,还活在他们的手里,嘴里,身体里。

二妞子是皮肉里刻着使命来人间的,这使命在每一个人降生时都或多或少的有点,在成长的过程中,有的人淡了,有的人散了,有的人却越发的清晰。清晰到浸出皮肉,人眼可瞅。

若从心而论,二妞子后来还是败了。(只是我眼中的败了)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因为有些东西追求和寻找起来,用尽一生的命是不够的。二妞子的神性还掺杂在她的灵魂里,二妞子的使命还印刻在她的血肉里。她只是败给了老天爷,败给了生命,败给了她妈,败给了她自己,败给了地府的托生。如果她是一株草,一棵树,一条鱼。她会完成她的使命。凭着苍天的眷顾,它会是它们的主子,它会是它们的英雄。

不巧的是二妞子托生成人,碰巧的是二妞子他爸和二妞子她妈野合那晚没有两条性欲高涨的鱼在水中翻滚。也没有一颗骄傲的种子发芽。我想,如果那天夜晚,水在暖些,风在急些。射的偏些。往后,就没有二妞子什么事儿了,她就不会被赋予使命,就不会浪费灵魂里的神性。她只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初为人妻,请多指教,移民海外,周游世界就够了。

可偏偏是,偏偏是。托生成人,成了一个女人。三天不刷牙嘴也会臭,四天不洗澡身上也能搓出皴,每月肚子也会按时疼痛,也不能光饮山泉便可保持身体的丰满。她生来巴掌大洁白,光芒万丈。天使亲吻过她的血肉,佛点化过她的头。烟与火不侵。可是啊,长着长着就俗了,活着活着就暗淡了。

二妞子暗淡的过程是二妞子她妈春风得意的过程,二妞子牛逼的过程是二妞子她妈绝地反击的过程,二妞子她妈这种人和我这种人(穷窝囊老实人)是同一种人,像我这种人,来人间一趟,什么都不会拥有,什么也不会留下。空余一缕余精在此,它小过一粒撒哈拉的任意一颗沙,就是我们毕生的骄傲。像我这种人在到了一定的岁数或者这一生只有三次牛逼的机会,这个牛逼还是加于别人身上的妄念。儿子或者女儿牛逼,儿子或者女儿嫁的人或着娶的人牛逼,儿子或者女儿与嫁的人或者娶的人比别人先生孙子牛逼。

二妞子她妈是明眼人,二妞子她妈在与二妞子他爸野合那晚就用尽了所有的福分干坏了仅有的智商。二妞子她妈窝窝囊囊了一辈子,二妞子他妈受了一辈子穷,二妞子她妈忍了一辈子冷眼。所以二妞子便是她妈全部的妄念。便把所有绝地反击春风得意的希望都托付给了二妞子。二妞子她妈和全天下所有的妈一样,认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了大学就是牛逼。二妞子从小就什么也不干,不用找鸭子,不用扒棒子,不用逮蚂蚱给鸡吃。还每天有一个白鸡蛋吃。二妞子不负他妈的期望。年年小红花,奖状一沓沓。二妞子他妈觉得二妞子牛逼了不足以她绝地反击。二妞子嫁的人也要牛逼。二妞子有过两次爱情,两段差一点的婚姻,有过三任男友,一个老公。二妞子的老公是一个离过婚的公安局局长。二妞子她妈又觉得二妞子嫁的人牛逼还不够她春风得意。她要比别人早生孙子才牛逼。二妞子帮她妈提前实现了全部的妄念,人生圆满。

每天二妞子和像二妞子一样的女人,二妞子她妈和像二妞子她妈一样的女人。抱着属于她们的希望她们春风得意和绝地反击的筹码晒太阳。他们散落在小区门口。比比斤两,拉拉家常。

昨天路过小区门口,远远的望见二妞子端坐在众女人堆中,袒露着她神圣的胸脯,浇灌怀里她真爱的小生命。我遥想多年前那些阳光正好的午后,彼此打量过的身体。发现二妞子的周身暗了,灵魂里的神性透过白色的乳汁。在阳光下分解,于冥冥中消散。

二妞子的第一次爱情第一任男友是在大学的时候,这个时候男人最容易内心肿胀,女人最容易内心滚烫。而且时候对,不必躲到旮旯里,明面上牵牵手亲亲嘴不会有主任拿着手电满学校追。二妞子把他胸腔里的滚烫尽数的撒在一个白嫩的学长身上。学长能文会画,是学生会会长,毕业保进五百强企业。是属于那种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的那种人。与二妞子的虎劲儿形成了最为契合的互补。那个时候,他们在哪里,哪里便是校园里最违和地方。他们是别人眼里烂白菜让上好的公猪拱了的风景。她们是别人心里山穷水尽的故事。二妞子到不在乎这些。猪八戒不是肉眼凡胎,也看不清一个苍老的皮囊里住着一个怎样妖娆的妖精。

在当时二妞子她妈就喜欢上了串门,眉飞色舞之间好似春风得意了一阵。那个时候,二妞子和学长同在学生会,那个时候,二妞子周身还缭绕着满满的神性。二妞子和学长难免的双眼对双眼,双肩擦双肩。这样的事儿重复的多了。春花便开了,春月就来了。两个人相互喜欢真的是在所难免。一个人,第一次想要与另一个陌生的人羞涩而笨拙的在一起时。以为爱了,便是一辈子。二妞子也觉得,这个事儿,是一辈子的事儿。这个人是一辈子的人。

学长毕业后顺利进了五百强企业,二妞子却选择考研。冲着一辈子去的两个人,做出这样的选择看不出一点的毛病。却会给这个一辈子增添无数个不可控的风险。因为有些毛病,在你看出来时,就无药可救了。因为在一起就会习惯在一起,在一起久了,爱化为灰烬,然后修筑起婚姻。不在一起就会习惯不在一起。不在一起久了,爱也会化为灰烬,却会修筑起孤坟。

几年后,学长成了企业高管,二妞子考上了研。在村子里名声大显。我一直以为事情发展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应该圆满了。二妞子会和学长结婚,从我的心里眼里隐去,从众男孩的眼里隐去,从世界的眼里隐去。幸福平安,安度晚年。实现了每一个正常人努力的希冀的人生标配,成为了每一个正常人骄傲的自满的人生赢家。

在这之后,在二妞子她妈在得知二妞子考上研之后。三天三夜的不睡觉,也不让二妞子她爸睡觉。沉浸在春风得意,谋划于绝地反击。还真的让她悟到了天地至理。于是就拉着二妞子他爸在炕上掰扯“研究生那是凤凰啊,那研究生之下不就是野鸡吗?你想啊,那野鸡能干的事儿凤凰肯定也能干。凤凰能干的事儿野鸡怎么能干的了呢。野鸡又怎么能干凤凰呢。哎,你倒是说句话啊老头子,不行,不行。”后来,在二妞子她妈的意淫中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灭了二妞子觉得会是一辈子的爱情。

二妞子的第二次爱情也是在大学的时候。一个白嫩的学长研究生。会证巴尔末公式通晓薛定谔方程。和此时的二妞子一样,那倒是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子,国家的栋梁之才。这要是整在一起,谁也挑不出毛病。

第一次爱情和第二次爱情在每个人的心中同样的重要同样的神圣。只不过心智和想法各不相同。第一次觉得,喜欢了,爱了,完了,逃不掉,这个人啊!四海为家还是浪迹天涯,吃糠咽菜还是破屋烂瓦。江湖里有你,我便得意。总之,没办法不和你一辈子。第二次,喜欢了,爱了,差不多了,就这么着吧。这个人啊!人品好,性格好,对人好,工作好,脾气好。总之,我是能和他一辈子。

后来二妞子怎么样了,后来,我记不清了。我只记住二妞子她妈说的。我觉得二妞子她妈说的会是我日后行走江湖能够保命的东西。

二妞子她妈说,二妞子也有成为野鸡的风险。二妞子她妈说凤凰能把野鸡睡的高贵,野鸡会挡住凤凰的光辉。二妞子她妈说,凤凰把野鸡睡烂是理所应当,是功德无量。野鸡把凤凰睡暖是罪大恶极,是遗臭千里。二妞子她妈还说,女的会生男的会挣,凑在一起便是令人生羡的爱情。二妞子她妈还说,癞蛤蟆就应该躲在枯井里,穷苦人都是土驴子,老实人就活该被妓女接盘。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二妞子她妈的思想是我的思想,二妞子她妈的伟大是我的信仰。二妞子她妈的思想是真她妈的思想,二妞子她妈的伟大是她妈的真伟大。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二妞子她妈的想法是挑不出错的。因为三妞子她妈四妞子她妈无数妞子她妈也是这样想的。所谓的对错,无非是各不相同的两面,当有一面出现的概率无穷大时被定义出来的。多数便是对,少数便是错。“每个人是善良的,庸众是残酷的”。

二妞子也是挑不出错的,学长和研究生之所以败了。不是因为本事小,是骨子里贫瘠。我知道二妞子的神性还在,始终是那个站着走路,于大雪纷飞里寻找灵魂的人。二妞子只是败给了老天爷和时间。二妞子只是少了多余的时间等老天爷让她遇到像癌一般的爱,一旦在心底里生养,便再也无药可救。是她妈哭多少次换多少种死法都灭不了的那种爱情。

二妞子在失败中也成为了人生的赢家,二妞子不过是像千千万万个和二妞子一样的女人那样。在放弃与选择之间,在使命与生存之间。选择提前实现人生的功德圆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丈夫,做一个孩子的母亲,一张标配的床,一顿差不多的饭,一段不温不火的婚姻。身体安好。婆婆开心,妈妈得意。没有天大的痛苦绝望,没有地大的幸福肿胀。在旁人眼里牛逼着,在牛逼的旅途中安稳着。没什么不好。在此,我想,我应该代表俺们村所有被二妞子的神性洗礼过的大男孩。祝君余生幸福,愿君秋安。

我不敢轻易的祝一个人幸福。甚至,我不想升起祝一个人幸福的念头。因为,当我开始祝一个人幸福时。尤其是涉及余生的幸福。这个人就要从眼里隐去,然后尘封在心里。不敢在轻易的想起,不愿在发生交集。那意味着,曾经年少轻狂纯洁的炙热的无敌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宇宙分了一半给了另一个人。既然完整,便生裂痕,有了裂痕,便不再天下无敌。不天下无敌,便抵不住千般万般冷眼,便拗不过世俗的价值观。那意味着,在不能想了这个人一个早上后发条信息说突然好想你。在不能肆无忌惮的打量彼此的身体而不在乎什么道德问题。

人会长大,长的很大很大。人会变老,变得很老很老。人会离开,离的很开很开。有些萍水相逢,有的东西各奔。有的在眼波中融化不了,有的在心底里挥之不去。在睡前醒后,睁眼闭眼之间。我的心力还在,我的元气还在。我还可以燃烧他,我还可以想念她,我还可以祭奠它。

话又说回来,在这个欣欣向荣的时代,在这个多数人内心充实或是假装充实的一天中。具体到每一个人。在吃喝拉撒之外,工作之外,电视剧和游戏之外。多费些心思,认认真真的想念一个人的时间还有多少?想念之后去陌生地方看望想念的这个人的时间还有多少?多花些时间,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早晨跑跑的时间还有多少?在跑跑的旅途中夸一个路过的姑娘好看顺便聊聊理想的时间还有多少?多长,又多久没有想起那些喝酒不怂,对线生猛远在千里之外值得多费些心思想想的兄弟。还有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近在咫尺的姑娘。就不愿想了吗?她的眉,她的唇,她的眼的种种迷人的细微之处。她的那个当初引你内心肿胀春心荡漾的从前。

就这么着了吗?对啊!就这着吧!我讲不好道理,因为道理这个东西。有人听了,有人不听了,有人信了,有人不信了,到最后都会是乌鸦与猪的故事。都像是多数学校的校训,多数企业的文化。都像是风,像月,像太阳,像光。像八百字的作文,像教师的职业道德素质,像学生观。没有人用心,用心之后都会忘记,忘记之后都不会再想起。我觉得自己是在放屁。生在人间,不会生存才是莫大的罪过,学会生存,学会好好的生存,好好的学会生存,又会用尽我们短暂的一生。我是人,我是罪人,我不是人,我是猪。

幸运的是还有人在乎生存之外那被称为屁的东西。更更幸运的是我是这屁的一部分。

昨天,就在昨天,莫名的收到信息“天冷了,要……记得加衣啊”,多年不见兮啊,一朝雁返。一句话,简简单单。想一下,吸口气,心里荡一下。又想一下,吸口气,心里又荡一下。然后眼泪留下。

我想,我并不是什么有用的大人物,不是这个长那个长的会有后门可开。我也没有在某个领悟里牛逼了,多数人都知道了的公知。我只是一个臭买面条的穷酸书生而已。小小卑职,布衣一介。论名声响不过教师和医生,论贡献比不了妓女和民工。(括号里面的话,我只说给自己和老天爷听,如果我因此而玷污了某些职业某一部分人,或者说令老天爷气愤。那么一切的因果和报应,皆可尽加吾身。自古最古老而神圣素有传承的三大职业,教师,妓女,和医生。教师丰满人的思想,让人类的心灵有智,灵魂有实。妓女释放人类的欲望,让人类快乐,内心敞亮。医生缓解人类肉体上的痛苦,突破生命的桎梏。这三种职业,基本满足了人类生命里百分之九十九的需求,是人类文明的前进里缺一不可的存在。它们神圣,它们慈悲,它们伟大,它们最接近上帝和佛祖,它们功德无量,世人敬仰。同它们的贡献一般的还有社会文明发展的奠基人和所有人类的衣食父母,民工和农民。从职业性的角度看,说到这里我笑了,我记得今年上半年的教师资格证考试的客观题就有教师的职业性,我当时是写的白板。如今我却在这侃侃而谈,我就又笑了。从职业性的角度看,教师和医生都有完整和完善的体制。它们可能仅仅的把它看为一种职业,或是生存的手段。也不排除极个别的人是冲着职称去的,是冲着福利去的,是冲着退休金去的,是冲着假期去的,是冲着教导处主任和副主任医师去的。它们花在竞选教导处主任和挣当副主任医师上的心思可能远远大于花在孩子们和病人身上的心思。但是他们依然神圣,伟大,功德无量。就我本身而言,剩下的妓女,民工,农民。应该是我唯三值得弯下腰来,抬起头来,尊重和仰望的人吧)

我总爱想,我和一个人从认识到比较认识再到很认识的过程里,都是别人的功劳。我总想说,谢谢你的认识啊!又觉得矫情。

可是这个人,这个人啊,不好安排了!我想在余生的日子里,便不问风月,不分对错,不讲交情了。日后最好不要再见,老死不相往来。怕是一旦见了,来了。就在乎不了什么老和死的事儿了。

这个人的出现,让我对二妞做的以及二妞子她妈说的产生了细微的怀疑,不在坚不可摧。

我觉得,感情不是培养起来的,交情才是。感情是江湖里匆匆一瞥,觉得对了,从此便对这个人认认真真心心念念的信任。曾经或是永远,未来或是眼前。是爱或是孤单,是傻或是想念。在秋水江湖里,在不会对这个人失望。

思念不是习惯,巧克力与玫瑰花才是。思念不是三百六十五遍分毫不差的早安晚安,不是保持交情和友好的寒暄。思念是,陌上花开,君可缓来。思念是千遍万遍的了无意后,还想要千遍万遍。思念是越来越跑题的胡思乱想。是……

感觉还有要说的,思绪却空空。自觉才情已尽。停下笔,抬头望望窗外。一种久违感。除了颈椎疼痛感觉自己还带着点人气。感觉身体的其他部分在腐朽。一束光便可分解桌前椅上的这滩血肉。这时候窗外的阳光凶猛了很多,是那种不实在的凶猛。我喜欢这个时候的阳光,即便是在最凶猛时也可爱。就像是外表彪悍内心柔软又不太美丽的姑娘。嘈着一口家乡话,羞涩的对你说,要不要抱一下。在我不知不觉中,阳光就漫了过来。半床,一床,又半床。手,胳膊,肩。然后大片的身子就浸在宽广柔软温暖的胸怀里。门前杨树上的喜鹊已经筑了多半天的巢。公鹊飞来飞去,不知道从哪里衔来树枝牛毛。母鹊等在枝头,看着公鹊飞来飞去。每次看见远处飞回来的公鹊,枝头等待的身子就蹦蹦跳跳,心也跟着蹦蹦跳跳。像是还没从恋爱的羞涩,笨拙,炙热,不知所措,患得患失,和满心欢喜中走出来。真为它们感到高兴。它们彼此深情注视彼此的眼,紧挨着感受着彼此羽毛和心头的温暖。它们叽叽喳喳,它们唠唠叨叨,它们闲言碎语。它们在说着母鹊的羽毛里,肚皮里,血肉里,蛋壳里,孕育着的生命,蜷缩着的灵魂。升腾起的念想。这一刻,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能从母鹊眼睛里看到她这辈子最最最大的骄傲。最最最心安的得意。同样的,在那一刻,她们,所有的她们将会是这世界里最温和最柔然最包容最美的东西。突然之间觉得她们好伟大,突然之间也想有一个自己个儿的家。不是岁数到了,也不是责任到了。而是觉得,千山万水走遍,还是想要一室之家的温暖。爱或不爱,难与不难。好是不好什么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个小房,小房里睡着一个姑娘,姑娘是我的念想。人便不会孤独,心也不会流浪。而且在这个大大的俗世里与一个俗人肆无忌惮的俗一辈子,也是挺牛逼的吧!啊?

天色已晚,万物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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