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蓝忙活了一天，总算把北阳台上堆积的杂物清理完了。她累得腰酸背痛不说，两只胳膊还跟绑了沙袋一般沉重，而且一阵阵地发麻，一阵阵地感觉痛楚而无所适从，如同举了一天的砖头，一直都没放下来。

还记得那年去祖山，持续地爬了十里山路，回来之后两条大腿那种滋味，如今，居然落到了胳膊上头。老了，真是……

她家北阳台很长，有一般阳台的两个长，现在终于空出来，可以摆上花架养花了。高贵的花养不起，吊兰应该没问题吧，只要是绿色的就行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方蓝怎么也睡不着，两只胳膊甭提有多难受了，怎么放着都不得劲，连捧手机都困难。直到过了午夜，时间都到了一点半，她还是没睡着。

欧凡也是。他也失眠了。刚说完这话，客厅里传来报纸或者杂志掉落地面的窸窣声，把他俩同时吓了一跳。

“你看看，你又没把东西放稳当。”

“不可能，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我也没拿过放过什么东西，门窗也检查过，都关好了。”

这时候，欧凡说：“要不，你去看看？”

欧凡是懒，可是方蓝是有点怕。本来没感觉怕，可就是在欧凡话音刚落时，恐惧来了。这是五楼，路灯的影响力微弱，前后楼的人也都睡了，没有开灯的了，客厅里黑咕隆咚的，哪怕是出去开灯这几步这几秒，方蓝的心也会跳出来的。她总是无端地怕黑。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出去看，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回到卧室，她说，“一切正常，可以肯定没有贼，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然后她顿了一下说，“看来，他是一直住在阳台上的，今天我收拾完东西，什么都没了，他可能没法呆了，他就走了。刚才的声音，也许只是对我告别罢了。”

欧凡听了，冷笑一声，“你真是信口开河惯了，张嘴就来啊，那我告诉你，你那个他可能没走，只是换了一个地方，钻到你沙发后面，或者客厅西南角的书堆里去了。”

欧凡似乎有意吓她。

“我无所谓，我不怕他，他又不伤害我。”方蓝嘴硬地说。但其实，自从在卧室里看到莫名其妙的青烟之后，曾经有一个明白人告诉她，白日冒青烟是有鬼。

把这话说给欧凡听，欧凡说她神经病，甚至还过分地说：“要有鬼的话，也是你一个人的鬼，跟我无关，我才不信你那一套。”

方蓝百口难辨。欧凡提醒她，不要对人胡说八道。方蓝也感觉欠妥，别人也许会把自己当做神经病呢。但是她一直保留着温情执着的迷信，她相信和她一起生活在这个空间里的，绝不止是欧凡一个人，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善意的存在，倾听过她的哭泣，感受过她的烦恼和苦闷，同情着她的孤独与绝望。

这些年，方蓝的身体不好，浑身是病，哪都不好受。可是，她知道伤害她的并非疾病本身，而是对未来的迷茫……

既然睡不着就起来吧，她来到另一个房间，摁亮电灯，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夜深人静之时，空气中的寒冷与凄凉，是浸透身体直达内心的。她开始了碎片化的阅读，她的睡眠也是碎片化的。她听见号称失眠的欧凡慢慢有了鼾声，自己却仍然睡意全无。

方蓝天生就不是做家庭主妇的料。她做饭不好吃，家务活不会干，家里乱糟糟的，实在是有点邋遢。她也想改变这种状况，可是一干活心脏病就要犯。

现在上大学的儿子有进步了，不但把自己收拾得体面，房间看起来也行，他定期打扫卫生。要知道这孩子以前的态度是，宿舍不收拾就不收拾吧，出门前把自己收拾利索就得了。现在，从照片里看，宿舍里还不错。

方蓝现在就盼着天亮呢！天亮了接着打扫，以后一心一意把那容易活的花养起来，比如君子兰，玉树，金钱草，死不了，绿萝等。只要房间有了绿植，充满了绿意，生活就应该有希望，因为希望代表着活力，来自植物的生命感染力，透过凝视和喜爱，可以折射到心里头去……

不管怎样，我要像这些花草学习，有一点养料就喜悦，有一点阳光就灿烂……

方蓝这么想……一直想到天亮了……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从明天开始争取每天都是，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