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相伴的狗狗们

文/落雪非花


9月7日小记

丢宝被车撞伤已近一周,每日上班抱着去,下班抱着回。她趴着养伤数日,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瘸着右后腿在店内跳来跳去。

我心疼于她受伤后浑身发抖,满眼惊恐,盈盈欲泪的可怜模样。当时她的右后腿鲜血淋淋,肚皮淤红一片,幸而未伤着骨头和内脏。回想依然心有余悸。

她只在被撞逃命时“獒!獒!獒!”的叫了几声,后来任凭我给她上药包扎,即使泪水打湿眼眶,她也始终隐忍着不发一声,实在太疼了就颤栗着身子小心地躲一躲。而后随着我轻声的安抚,她又乖巧懂事的静躺着让我继续上药。

记得七八岁时家里有条已经养了许多年的棕白色土狗,毛色已经暗淡无光了,他超爱偷吃鸡蛋。每每母鸡刚刚“咯咯哒”地离开鸡窝,整日里懒洋洋的他仿佛突然恢复了年轻时的矫健,窜上去叼着鸡蛋便跑得无影无踪,只一会儿工夫,他又懒洋洋的出现在人的面前。

起初,对于鸡蛋的离奇失踪,父母并没有想到会是被狗吃掉的,以为是我或者小妹。那个时候鸡蛋是得攒起来卖钱的,多金贵呀。后来的某一天,那狗被父亲逮到现行,鸡蛋从他嘴里掉到地上摔得稀巴烂,他挨了父亲好一顿打,嘴角都是血沫。

然而,鸡蛋于他是戒不掉的。才消停几日,鸡蛋又继续失踪,他又继续被打,就那么循环着。父母无法,让我与小妹守着母鸡下蛋,可那狗总是抢在我们前头偷走鸡蛋。

后来,无可奈何的父母只得在母鸡“咯咯哒”前将他拴住,拾了鸡蛋再解开他。即使被拴,母鸡的“咯咯哒”对他依然极具吸引力,他会满眼兴奋的竖起耳朵,继而心慌的扯着绳子来回踱步,嘴里发出连续的低沉的“嗯-嗯-”声,最后又只能无奈的眼巴巴的望着我们拾走鸡蛋。

以前农村的屋子门槛较高,有时邻居串门会当凳子坐在上面。某年夏日的一天,女邻居面朝屋内坐在门槛上与父母拉着家常,正说笑尽兴着,突然“啊呀”一声尖叫,一把摸在屁股上,“嗖”地起身伸回手摊开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那手掌上有血。原来她被那棕白土狗给一口咬在了屁股上。

那条狗其实从未咬过人,那天也不知是怎的?自然他又挨了父亲一顿好打。不久之后,那狗失踪了。

我大概十岁时,家里养了条半大的黄毛土狗。父亲在院子里调试铁砂枪时走了火,黄毛土狗“獒!獒!獒!”的惊叫了几声便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不动弹了。

满身血污的她被父亲抱到了厨房后的小屋里,我与小妹流着眼泪跟到小屋门口,看着趴在地上已经气若游丝的她,想着我们每天早上离家上学,她会送我们过鱼塘再爬完一段石坡,然后坐在坡顶目送我们远去。每天下午,我们放学归来远远的就看见她坐在坡顶,我们不用唤她,她会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奔到我们面前再一路随着归家。

多聪明乖巧的狗呀,我在小屋里蹲在她的身旁,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她微微睁了睁眼看了看我又无力的闭上了。我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担忧与伤心了,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埋怨父亲打伤了她,她就快要疼得死掉了。

黄狗在小屋里呆了整整七天,不吃不喝不发一声的她竟然靠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可是大难不死的她在陪伴了我们两年后也失踪了。

好长时间,家里都没有再养狗。

到我十四岁时,是冬天吧,有天赶集恰好碰到有人在卖几条断奶不久的小狗。我站在狗笼子旁挪不动步子,看着胡乱爬动的她们喜欢得不得了。我伸手去触碰她们,其中一条咖啡色与白色相间的花狗爬到了我的手上,用温热湿润的舌头舔着我的皮肤,痒酥酥的。我注意到别的狗都在叫唤,只她一直很安静。

我想买她。那时身上无钱,又怕她被人买走,急中生智的我决定去卖掉长发再回来买她,临别时对卖狗之人千叮万嘱,让他一定等着我。

后来,我用卖头发的二十五元钱买了她。我记不得自己为何给她取名叫“仔仔”。

仔仔也是一条聪明乖巧的狗,从不乱跑乱叫乱咬人,也不在家里大小便。养到半岁时,不知何故,她突然吐血拉血,连着几天吃不进东西的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眼看不行了,心疼着急的我用背篓背着她去了镇上的兽防站,才晓得她是吃骨头伤着了胃。在农村,土狗是十分平常低贱的存在,极少有生病带去治疗的。兽医很惊讶,居然有人要给土狗治病。他看了看奄奄一息的仔仔,说怕是治不好,劝我再买一条便是。我求着他一定想想办法,由于仔仔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兽医只得拿了些针药让我回家试试。

仔仔知道我是在给她治病,每次打针时都安静的趴着,直到臀部肌肉被打得有些发硬她才渐渐好起来。我再不敢喂她吃骨头了。

我家所有亲戚仔仔都认得,若是在集市上,她能在拥挤的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他们,然后上前跟人打招呼。亲戚们时常会说怎么走着走着觉得有什么在触碰自己的腿呢,低头一看,原来是仔仔。

我离家之前,仔仔与我是形影不离的。记得与她暂别时,她一直送我到镇上车站。听父母说她自己在车站上呆到天黑才回家。

那之后,每次我回家,仔仔居然能在好远的地方就能感应到,得有差不多一公里吧。她会飞奔着来迎接我,在我面前“汪汪汪”的狂叫跳跃,我笑着安抚她,然后我们一路高兴的向家走去。

大概是我二十岁的某天,母亲打电话告诉我仔仔失踪了。仔仔的一生有许多孩子,活到现在的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与她一模一样,被我家屋后的邻居养着。女儿全身灰色,在我外婆家养着,也有过许多孩子。

仔仔之后,家里依旧养狗,不是别人送的就是跟回家的流浪狗。有次同时养了两条流浪的宠物狗,一黑一白。黑狗犯错挨了打竟约着白狗一同离家出走了。在那不久之后,父亲带回家一条纯白色的成年土狗,一直养到前年,结局也是失踪。

父亲给他取名叫“捡捡”,说是因为在路上捡来的,是条流浪狗。捡捡不喜与人亲近,始终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得格外孤傲。他有皮肤病,父亲用了许多治疗方法,却总是反反复复。

前年我春节前归家,捡捡竟然破天荒的主动跑到我的面前,咧着嘴巴望着我,那神情好像在笑。我伸手摸他的脑袋,他也没有如以往般躲开去。那天他跟着我去了一遍家里所有的茶园。

捡捡很怕鞭炮声,每年春节他都会躲到很远的山地里去呆上七八天才回家。只是前年春节后,捡捡再也没有如期归来。

现在父亲养着一条名叫“多多”的宠物狗,是别人送的。多多喜欢坐电瓶车,只要听到有人动车,她便会快速敏捷地跳上去赖着不下车。我如今养着的丢宝也是如此。

丢宝是我在成都养的唯一一条狗。说起来,我与丢宝是有些缘分的。

四年前,恰是九月七日。记得那天夜里初见她时,我正从八楼的电梯里走出来,那时的她就站在对面墙角处望着我。

在与我相看几秒之后,她竟然慢悠悠地向我走了过来。当时我在心里猜测着:她可能是同楼层某户养的狗,趁着夜色跑出来溜达一圈。

她的体形不大,目测也就十来斤的重量。初看她有些像是泰迪,但她的毛又不是泰迪那样的卷,毛色也不是泰迪那样的深棕。它的毛似卷非卷,毛色是比较少见的浅棕,毛尖泛着淡淡的灰白。

我站在电梯门口好奇地瞧着她,她昂起小脑袋谨慎的打量着我。她那双水汪汪的深棕色的大眼睛,分外深邃明亮。我被她深深的吸引住了。

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她配合着凑到了我的脚边,友好的注视着我,眼神中没有一丝胆怯和猜疑。她已经笃定我是不会伤害她的。

当我站起身,依依不舍的往家走去时,她竟然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并在我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冲到我的前面猛的蹿进了客厅。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并没有过多犹豫,一气呵成。

我依然坚信她一定是邻居养的狗,只不过是因为一时贪玩才跑进了我家。于是,我将房门敞开,以方便她随时出门回家。可是她却一点儿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反倒在房间里四处溜达起来。

我坐在沙发上,企图与她交流。我微笑着傻傻的问她:“嘿!小东西,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尽管我心里知道她并不属于我,也不希望她马上离开,却口是心非的想要赶走她,仅仅只是因为我怕她的主人误会。

是的,那时的我在欢喜与担忧之间来回切换。

我说话的时候,她安静的听着,努力理解我所要表达的意思。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她只是看了看门口,而后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我。

“哦,你是不是饿了?或许你迷路了?”我再次傻傻的与她交流,并且将一碗碎肉拌饭放置到她的脚边。她凑到碗边嗅了嗅,没有马上开吃,而是转头貌似感激的看了看我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不一会儿,那碗碎肉拌饭便被她吃了个精光。

“嗨,小东西,这下你该回家去了吧!”我自以为是的劝说着她,假意希望她离开,又真心盼望着她能留下。最后,她好像读懂了我的真心,成全似地任我追赶也不离开。她将赖皮发挥到了极致,在沙发与茶几下面来回穿梭躲避,就是不肯离去。

我做完这一系列的追赶动作,满足了自己的道德要求,才心安理得的将大门关上,美其名曰是留下这条暂时无家可归的小狗,给她一张软垫作窝,让她好安心睡上一夜。我否定了她是邻居的狗,因为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也没人来寻她。

我望着已经安然入睡的她,猜想着她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怎么到了八楼?是随人乘坐电梯还是自个儿爬的楼梯?她怎会刚刚好站在八楼电梯口呢?又怎么会刚刚好是我走岀电梯呢?更为惊奇的是那段时间我正盘算着养一条狗呢。最后,我将她的到来理解为我与她的缘分,一种微妙的恰好的缘分,而她的来处则永远成了一个谜。

第二天清早,我出门,她一路跟随,并不乱跑,我走她走,我停它停。我笑着问她:“小东西,你的家到底在哪里呢?”我一路担心一路窃喜。我明白自己压根儿就不想她离开,为了这样的私心,我甚至希望最好不要遇上她的主人,那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养着她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忐忑不安的带着她出门,又如释重负的带着她回家。但她始终是自由的。半个多月,无论是在小区里还是在路上,都没有人认得她。

最终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心满意足的将她据为己有。我给她取名叫“丢丢”,想着她的主人大概是不方便再养她了。

我猜想她是被丢弃而不是自己走失,是因为她在来我家才三天的时候,在附近公园与我走散后,居然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

那天晩上,当我惊慌失措,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到家时,看到她正乖巧的坐在门口。当她欢呼雀跃地奔向我时,我惊喜万分,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一刻,我知道她将是属于我的了。

如我所愿,她陪伴着我整整四年了。每天清早出门走在去上班的街道上,丢宝会走在我的前面,不时驻足回望我一眼。

每当她站定望向我时,我便报以她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已然会意,转而继续向前跑去。我明白她的用意,她是在注意着我是否跟着她。主人在,她才会安心。

这四年来,我与她朝夕相处,甚少分离。我们互相理解各自所想。我知道她所有表情动作的含义,而她每每听我说话看我比划时,都会歪着小脑袋仔细地观察,寻思着我的用意,然后服从我的一切指令。

因着我的宠爱,现在的她十分挑食,总爱跳上椅子和床。尽管如此,我对她的却有增无减,我知道这四年来,终是她带给我的欢喜更多。

我珍惜我与丢宝的缘分,习惯有她的陪伴。还有那几条陪着我走过不同路程的狗狗,他们都用了自己的一生来相伴,那些相伴的旧时光多么令人珍惜与怀念。我宁愿相信失踪的他们都被养在了别人家,如同现在的丢宝一样,会自然的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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