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没皮没脸的东西，以前都躲着我，生怕跟她们借钱，天天给我泼脏话，现在见我翻了身，倒都换了一副嘴脸，三天五头打电话要我办事，烦都烦死了！”

近些年来，政府组织各单位下乡扶贫，小丽家不仅被取消了低保，扶贫也没有她家的份，村子里的扶贫房一栋栋盖起来了，小丽家的窑洞却日渐塌陷下去。

姨母们继续发扬外婆的风格，要小丽无偿照管母亲，三番两次电话炮轰，明里暗里要求小丽常回家看看，最好一个月一次，最后甚至要求盖房子。

小丽在外读书二十年，家庭基础本就薄弱，刚刚成家立业，日子还未过稳，姨母们不等她喘口气，就狮子大开口，她们把小丽当做了为母亲的不幸买单的替死鬼。

小丽也曾申辩:“我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委屈，家里未曾给过一分钱，你们给我出的钱该还的都还了，凭什么让我出钱盖房，想要赡养的权利得先尽抚养的义务吧！我当时穷的时候，你们都躲得远远的，现在倒都过来索取了，凭什么！”

姨妈也不是善茬:“你妈说白了就是个愣货，你跟她要什么抚养义务！”

“傻就有理了？想要房子张张嘴就行？给你解决温饱问题还不够，还想掏我家底，把自己的人家拆散，还想害女儿的家庭，你们存的什么心！”

母亲做饭常半生不熟，带虫子的米不洗就下锅，不洗手就下手做饭，饭没熟就开锅，做出来的饭菜不是太咸就是太甜，锅碗瓢盆在院子里乱扔着，被野狗舔了又舔，和她在一起，如同在地狱里受煎熬，父亲懦弱，竟然同她一起生活了四十年。

姨母们并不认为是母亲害了父亲，反而仇恨父亲和小丽对母亲关怀不够，平时小丽回家，吃穿都尽量满足母亲，母亲不会花钱，常被人蒙骗，即便这样，给几个零花钱，就当尽了心。

可磕磕绊绊走到现在，不仅没有得到亲戚们的祝福，反而一再受到挖苦责难，不只是姨母们一再出难题，就连姑姑们也极尽侮辱之能！

4.

2012年春节，按照传统，这一天人们都会外出给亲戚拜年问好。对于这次拜年，小丽心有抵触，害怕姑姑给自己难堪，看看时间将近中午，才硬着头皮前往。家中没人，等了片刻，才见姑姑从院子里进来，脸上带着充满心思的笑，果然，寒暄没几句后，就露出了真面孔。

“天天钻穷叭洞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穷窝子有啥可待的，给你有吃了还是有喝了？你咋不去老兆家拜年？真就成了人们嘴里的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了？你看看村里都传了些什么谣言，说你和老兆家的儿子订婚了？有没有这等事！还有更难听的！……”眼神里满是叵测和恶毒。

这一顿话连珠带炮，把仅仅二十一二的小丽轰得泪眼婆娑，心脏发抖，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没这样的事……”从小被人欺辱到大的小丽不知道该如何反抗，甚至忘记了可以掉头就走的权利。

踉踉跄跄蹒跚到家，直哭了三天，那年，她真的没有去老兆家拜年，过了十五，强忍住泪水，给老兆打电话问好，电话里是不友好的冷漠和轻视。因为这些谣言，早先亲近的心也生疏了不少。兆叔家本就人多口杂，自己一个受人资助的弱女子，在众多陌生人中间穿梭，只感到孤单和自卑。成家后的小丽选择在过年过节才去前往问候，平时并不过分接触。

老兆是供小丽读大学的资助人，高中毕业考上一本的小丽经政府介绍认识，自此开始了不因费用发愁的大学生活。结识之前，兆叔先去小丽家做了一下了解，看见只有两孔窑洞的小丽家，窗户上飘着破烂的塑料纸，落实了资助意向。

假期中的小丽不再回家，而是直接前往兆叔的工厂帮忙，说是帮忙，无非是开开票和做一些卫生活动，一来表示亲近，二来打发时间。可不久就分别从姑姑和姨母那里传来不好的谣言，说她行为不检，好吃懒做。

生在贫困人家的小丽自小规矩老实，思想传统保守，连兆婶都说这孩子封建，现在寄人篱下，时时处处看人脸色，强作笑容，听到这些谣言，委屈和气愤不打一处来，人善被人欺，人们欺负你的时候是不看对错的。委屈和憋屈无处释放，郁积了多年的怒气终于在一个中午爆发了。

那时的小丽正在产褥期，产后抑郁严重，出不得门，正是怒气滚滚的时候，恰巧这时姑姑发来一个题目为不孝子的链接，瞬间触动旧怨新仇，爆发一场空前激烈的嘴仗。

结果是遭来亲戚们的一致讨伐，“怎么能这么说你姑姑呢？”，“还大学生呢，念书就念成这样了！”。

小丽和姑姑的矛盾，要从高中毕业说起。

小丽高中毕业后闲居在家，一个上午，姑姑风尘仆仆赶来，村里人都说她是关心小丽来了，可等进了门，却对小丽哭诉自己如何如何的困难，家里三个孩子，欠了十几万的窟窿，直说的声泪俱下。一个四十岁的妇女对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哭穷，目的只有一个，堵住她借钱的嘴。

经姑姑这一番哭诉，倒觉得姑姑家才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为了消除姑姑怕她借钱的恐惧心理，小丽自觉远离了她家。

直到上大学后，有一天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学习紧张的小丽无暇理会背后发短信之人是谁，直接删除。等她假期回家，姑姑就亲自登门兴师问罪来了。

姑姑是带着一脸怒气来的，她还想对这个侄女宣称主权，尽管小丽二十多年来都是他人资助成才，她认为不管谁供你念书你都是这个家的人，但她不知道，在生活的狰狞面目下挣扎的小丽，早已模糊了对亲情的认知，剩下的只有一脸的冷漠。

姑姑暂时隐忍住了自己的本性，但脸上的怒气还是一望便知，她将带来的一袋瓜果，当场连开两颗西瓜，都是生的，表情讪讪，又带着一肚子怒气扭头出了门。

这怒气直积攒到新年来临，如火山一样喷在了无辜的小丽身上，直把小丽喷得没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没有死在这些亲戚们的口诛笔伐之下，一直残喘到现在，实属命大。

事后的她不仅没有一句道歉，竟像没事人一样。等小丽成家后，不时给她打电话诉苦，并且打着她的名号不时给村人拉纤帮忙，见了她更是如同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哭诉一些不公。

这诸多莫名的打扰都让小丽苦不堪言。

5.

小丽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穷，这个家庭并没有因为她念了大学，找了工作，有丝毫改变，反而距离毁灭更近了一步。父亲被母亲折磨的彻底没了斗志，家里除了队里接济的面粉，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