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独患者,那天我来到崖边打算结束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我快30岁了,但是一事无成,感情破裂,似乎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活该如今孤苦一人。崖边全是灌木丛,只有三两棵松树,树上有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偶尔嘶鸣。
我站在崖顶,望着远处的城市,由远及近是工厂的厂房,平房,然后是高耸入云的高楼林立,我知道此时此刻正是人们在写字楼里忙碌的时候,贾樟柯说,这是一座内分泌失调的城市。
我自己知道,身处这样的一座城市里,我是多么的渺小和卑微。然而,我也常常无视那些外在的比较,自顾自地昂首挺胸,在岁月静好中享受这美妙的城市,感叹它的便捷。只是,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会被无端的忧愁裹挟,偶尔发现自己恰好有许多力气,却无处可使。我在不断地追逐舒服和快乐,也在放纵自己曾经的自律逐渐崩解,我会发现很多不对的地方,却总是无力改变,为什么要改变?这样子不是挺好的么。我终于意识到人生原本就有的懈怠会逐渐积累,直到积重难返,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成了我们内心的怪物。
曾经以为自己看清了世界,却又发现它逐渐模糊,像当初在前人经验里击腕赞叹那些关于世界真相的论述是如此的精彩一样,我多次发现自己在生活里的经验让我刷新认识,其实那些论述的内涵是如此的宽广和深厚,我却总是记不住细节,然而丢失细节就是丢失全部。孤独是一种病,它让我无法停留自己注意力在外在世界太久,我习惯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游荡精神,有时候无所思,无所虑,无所爱,无所恨,什么都没有,都归于虚无,但是眼前依旧是外在的世界,微风扫过树叶,飞鸟惊过枝头,玉带般的公路上驶过车辆,城市里的人们打拼奋斗,为了家,为了未来,为了肩头的责任,可是在沉思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为。
回想几年前自己还波涛骇浪一样的内心,如今已是风平浪静,但也不是不会被搅动,反而随物而起,随情而落,阵阵余波在心海里荡漾,不同的是,仿佛自己再也不能控制,不能干预了。我是如此的重视实事求是,居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看透生活的真相了,那些蛛丝马迹背后的事实和改变,我总是熟视无睹。
于是乎,我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
我向前迈出一步,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身体就不断地下坠,自由落体运动让我心跳加快,心悸胸闷,我极度惊恐,头脑一片空白,原来此刻脑子里也是虚无,时间很短,我着地了,很快就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意识。
那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嘶叫了几声,它们飞过崖底,红色的液体从我身下淌出,估计来往的行人会发现,新闻报纸也会报道,微博热搜还会上榜,警察立案,最终是一个软弱的灵魂选择了自我了断。肉体从时空中抹去,一切真正的虚无,但是对世界而言,不疼不痒,对无关的人而言,无关紧要,一个孤独患者用孤独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孤独,讽刺的是,他还是孤独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