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艺

我那时,为了爱情与家人决裂,便搬到农村那种土房子里去住的,在偏暗潮湿的屋子里,见到了细眉细眼,笑意盈盈的女子,个子不高,矮小宁静的样子。

她就是小艺。

屋子里阴暗无光,关门就得开灯。我们就在农家小院里,商定租房子价钱,四个女孩一人15元钱,由小艺交给房东。正是初夏,阳光透过爬满小院架子上的丝瓜秧,绿叶蓁蓁,嫩黄的花朵,从叶子后面探出头来。记得,《源氏物语》里有讲,这花也叫夕颜花。

住了下来,在一处上班,渐渐熟络起来。彼此说着心里话,就得知小艺3岁丧母,父亲又续娶了温良敦厚的后母,待小艺和小艺的姐姐都很好,后面又生了两个弟弟,只父亲一个人工作,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小艺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这样也可以缓解家里的生活压力。

年轻的女孩在一起聊的最多的,无非是爱情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小艺说,高中时有个同班的男生喜欢她,说她像日本电视剧《血疑》里的幸子,小艺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确实有三分像。后男生来这里看过她,看她用煤油炉在院子里的墙角边做饭,炒个鸡蛋已是奢侈,内心不忍,执意不让小艺多炒两个鸡蛋来给自己吃,剩下两个要小艺自己留着吃。小艺每说到这里,就会感动些。男生去当兵,写了两封信,后也就慢慢断了联系。小艺明白,毕竟不是学生时代,自己家世对人家没什么帮助的。

初秋的小院,明晃晃的月光下,伴着树影婆娑,和着秋虫的弥喃,小艺唱着黄梅戏的段子,悠悠扬扬地随风飘去,戏中的爱情故事,安慰着孤寂的芳心。

小艺结婚了,找了个老实男人。婆婆和小叔却不是个省油的灯,怨小艺结婚陪嫁少,怨小艺的老公不经他们允许就给小艺买了金项链,怨小艺的工资低,认为小艺嫁到他们家,占了很大便宜似的。

08年,我的生活遭遇了无声无息的背叛,所有的前路都近乎渺茫。

新年的前夜,小艺带着孩子来看我。天很冷,屋子里暖气丝丝作响,心却是冷凉冷凉的。我和她的两个女儿正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过早的懂得了妈妈的困苦和艰难,她们俩躲在另一间屋子里静静地看书。

小艺说,你们当时那么难,你父母不同意你们的事,你们都挺过来了。怎么现在,他变成这个样子!可能是命中注定吧,躲也躲不过的劫。我说,只是他的欺骗,让人痛恨!

哎,欺骗!他得了肝病,他跟我结婚前就有这个病,也没有跟我说。小艺痛苦的说,我现在工作下岗了,都是在外面打临工,他也是很久没有上班,一直在家修养,病重时去住院,他的母亲只给拿了100元钱,算是看儿子了,他那一家人谁都不管,住院要先垫钱,还有自费药,我只有到处去借钱。

那夜,我们拥被而眠,窗外的寒风呜咽了一夜。两个人都忍着心里的痛,任泪水默默的流出眼角,浸湿了枕头。

又一年,小艺来厂里看我,她说,他走了,自己没能力办丧事,小叔子出钱办的丧事,并把厂里给的三万多块钱抚恤金拿走了。哎说到这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过眼角,哎,毕竟夫妻一场,生离死别,谁也不会落下。人走了,解脱了,你今后怎么办呢?我在学习心理学,准备考心理医师,幼儿园的工作也在干着。我父母那边,两个弟弟都成家了,父亲身体不好,全凭母亲照顾,还好远嫁的姐姐还能帮我些。

女儿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大学,学法律,小艺自己在网上找到了深圳那边的工作,临走前执意要还我的钱,她说,借朋友的钱陆续都还上了,她决定到深圳去,我们这里的小城市,工资太低了。已经47岁的年龄要去深圳闯,我由衷的佩服她的勇气。

小艺在那里工作非常好,在社区政府部门做女性的心理咨询工作,结交了很多新朋友,闲暇时她学习插花,她和朋友们又加入戏社,最近又迷恋上越剧,集体排了越剧《红楼梦》。

女儿非常懂事,过年放假去深圳看她,知道妈妈挣钱不易,暑假就留在武汉打工。小艺给我发来她的戏剧P图,看出50岁的小艺现在的生活是那么美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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