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光 幻想世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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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无论我叫喊得多大声,德国牧羊犬都好像听不见似的,继续独自行走。我想,我一定是太累了,因此叫喊的声音特别小,小到不足以传进德国牧羊犬的耳朵里。我又想,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叫出声来,或者,我根本就没有开口。会是哪种情况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树下,慧子倚着我轻声说着话,仿佛是在自语,但我听得见她的声音。

“学习,高考,学习,工作,结婚,生子,幸福终老,这是我为自己人生设计的大致框架,很平淡,但还是要小心翼翼地走才能走好。我呢,现在还处于学习阶段,再过一段时间高考完,我就能迈向第三个阶段了,虽然还是学习,但一定和现在的学习不一样,我相信这一点,所以一直在为前进努力。”

“记得去年高考的时候,天,特别热,考着考着我就中暑晕倒在考场上,真是没有骨气!如果我能再坚持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吧?但是又怎样呢,事实就是我没能挺住,我倒下来了。之后的考试我主动放弃继续参加,我不能浪费那么多年的努力,一点也不能,我要断了自己的路,我要重新再来一次,阻止成功偏离轨道,所以,我选择了补习,成为了零班的一份子。”

我偷偷看慧子一眼,想要判断她到底是不是在和我说话,但她的眼是闭着的,我无法判断。微微抬头,看向远方,隐约中,我似乎又看见了小丑鱼,她一个人站在对面的树下,看着我,脸色苍白。

我一惊,心中持续呼喊着“小丑鱼”,“小丑鱼”,“小丑鱼”。

小丑鱼瞬间消失,慧子的声音仍在耳边游动,轻轻的,缓缓的,很是温柔。

“补习给我带来的压力几乎是随着日子成倍增长的,当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就会问自己‘你已经为高考付出了那么多,你一定也设想过高考后的幸福,你愿意看着那些付出,那些幸福就这样白白流失吗?你舍得吗?’我的回答当然是不愿意,舍不得。我不愿意,我舍不得,所以我还要继续,为自己的幸福奋斗。这样我就会重新拾起力气,一心一意努力学习。”

“我一直相信路是自己的,需要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停滞、逃避,只会使自己更加偏离原本的轨道。”

……

我听得到慧子的每一句话,但我在分心。我想我真的看见了小丑鱼,可是她为什么不过来和我说一句话就突然消失了呢?我,不知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有些犯困,刚想闭上眼睛,小丑鱼竟再次出现,出现在我身后的树下。

我的睡意顷刻消散。连忙站起身问小丑鱼:“小丑鱼,你怎么了,为什么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了?”

小丑鱼看着我微笑,她的眼中含有悲凉。“不是我消失,而是你不让我走进你的世界,是你在拒绝我。”

“我?我怎么会拒绝你呢?你是我的小丑鱼啊!”

“是时候告诉你了,”小丑鱼摇头,悲伤地望着我,就像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似的,“其实我是你幻想出来的存在,这片海洋也是你幻想出来的,如果非要给这里的一切命名的话,这里不叫海,而叫幻想世界。”

“幻想世界?”

“是的,幻想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受你的思维控制,你想让它们怎么样它们就会呈现成那个样子。你说这里是海洋这里就是海洋,即使这里的一切都是陆地的模样;你说你是鱼你就是鱼,即使你长着人类的身形;你让我陪着你我就陪着你,即使我并不存在……”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你镇定下来,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看见小丑鱼想要伸手过来安慰我,我奋力甩手,手腕穿过小丑鱼的手臂,毫无阻碍,仿佛眼前的人是透明的。一阵惊恐,我突然安静下来,我开始相信小丑鱼的话了。

“你现在应该相信我不是真实存在了吧,现在的我,接近透明,因为你正在试图苏醒。”

“其实遇见你时我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你是由人类护送到这个地方来的,而这个地方本应该是完全封闭不受外界丝毫打扰的独立世界,除了你创造出来的事物这里不可能会有其他存在的出现,唯一原因就是在你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特意留下了一道裂缝,随时准备苏醒。”

“这些都是遇见你那天的猜测,后来我趁着夜间你入睡的时候仔细观察这个世界,我果真看见了一道裂缝,它是那么强大,焕发刺眼白光,静静等待每一个拥有你记忆的人进入。你看,今晚的夜色多么寥落,那些捆绑了你的记忆的明星应该快要汇进你的记忆了吧,它们像洪水般正在侵蚀这里的每一个存在,这个幻想世界即将坍塌。看得出来你有必须要醒来的原因,所以去完成你需要完成的东西吧,而我们,是时候说再见了!”

“不!不!”小丑鱼由苍白变得透明,我几乎看不清楚她的模样,我用尽全力嘶吼,我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小丑鱼微笑,笑出了泪花。

“再见了,暖城,请醒来后的你也务必要像这里的你一样幸福,祝你成功!”

海洋泛起波涛巨浪,泥土翻搅,世界浑浊不堪。

“不!不是这样的!小丑鱼病了,她一定是生病了,等到下一次太阳升起,她就会好的。”

“忘了吧,海洋所有的生命,请将这些该忘记的东西统统忘了吧!”

“哦,我的海洋不安全了,我得暂时离开,对,我要逃走,逃到安全的世界去!”

闭眼,海洋夜色瞬间降临,我在呼唤,一遍又一遍呼唤,呼唤记忆消散,呼唤重获解脱,呼唤另一世界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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