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童成长二三事

      成长,从来都不存在“容易”二字。 每一个人成长的背后,或许都堆积着一个个不容易。留守女童的成长,更是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甚至无法想象的故事。


爷爷、哥哥、RN和弟弟


          (一)、可不可以不说再见

      RN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当同龄小朋友嫌弃父母做的饭菜不好吃、买的衣服不看好的时候,留守儿童的RN只能吃着奶奶炒的少油多盐又发黄的青菜、穿着不知道谁给的衣服,在RN的童年记忆中,很少有吃的又饱又满足的时候,她把哥哥已经不合身的旧衣服或者别人丢弃的衣服穿在身上,既不合身也不暖和,所以常常被冻得口唇发紫……

      那时候的RN特别羡慕其他小朋友,有父母在身边,每天都有可口的饭菜,羡慕别人冬天有暖和的棉衣、夏天有漂亮裙子,而RN的童年里没有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暖和棉衣也没有裙子,甚至对父母的印象更是少之又少。RN童年里对父母的印象可以追溯到四五岁,也就是在四五岁之前对父母基本没有什么交集和记忆,跟父母也从来没有拍过什么合影。在RN四五岁那年的夏天,她的父母从城里打工回来,可是当父母出现在她面前,奶奶告诉她这是她的爸爸妈妈,也直示意她快喊爸爸妈妈的时候,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和女人很陌生,陌生到没有办法把他们跟自己联系到一起,“爸爸、妈妈”这几个字更是陌生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发音从牙缝里挤出来。RN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跟其他小伙伴一样也有爸爸妈妈。奶奶在一旁责怪RN不礼貌,母亲走近RN,将她抱在怀里,又是摸摸脸又是摸摸头的,语无伦次地说着“不要紧,不要紧”,而RN站在原地自始至终依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是,亲情毕竟是个血脉相连的东西,RN跟父母在一起相处了几天之后就很依恋他们。可是刚刚习惯了与父母在一起的感觉,他们却很快又要返城去打工了,不得不再次离开RN。RN送父母去坐车的时候,由于太依依不舍,看着车很快就要离去,RN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不肯松开,结结巴巴地说“爸爸妈妈去上班…挣多多钱,以后…每个月…回来一次”,这句话其实是奶奶教她说的,奶奶说送别时要对父母说吉祥的祝福语,但是这句话的后面部分原话其实是“每年回来一次”,过于紧张的RN说错成了“每个月回来一次”。RN话刚落音,母亲的脸色马上变了,生气地批评RN:“乱讲什么话,怎么能每个月回来一次,每个月回来一次,我连车费钱都挣不够,你们喝西北风吗?……”RN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讲错了,默默低头不语。但这哪是什么口误,所谓的口误也不过是RN的潜意识,她只是想跟父母在一起,跟其他小伙伴一样,永远都不要跟自己的父母分开。看着父母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没有说出“再见”,列车越驶越远直到看不到,她一个人伫立在路边哭了起来,越哭越想念,越哭越伤心……

          (二)、真假小子

奶奶、姑姑与真假小子们

      奶奶说在RN她们还小的时候,每天都要跟爷爷去地里干农活,忙完回来还要打理她们四个小孩的吃喝拉撒,当时为了方便洗头洗澡,就给他们四个孩子剪了统一的发型- -一寸不到的男人头。四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真假小子混合,别人常常分不清男孩女孩。因为这个发型,RN曾经很自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而且那个时候已经懂得美不美。整天看着其他小女孩扎着马尾绑着好看的蝴蝶结,羡慕不已的RN问奶奶能不能像其他小伙伴一样把头发留长绑起来,奶奶拒绝了,理由是长头发夏天容易长虱子。就这样,RN第一次争取发型自由以失败而告终……

      直到上学前班,RN和妹妹才能换掉那个假小子发型,换成了齐耳短发,看起来更像个女孩子了。但是每次剪头发都是个痛苦的事情,当时为了省钱,没有去理发店剪头发,而是由住在对面屋当裁缝的老姨用她那把已经生锈不再用来裁剪布料的旧剪刀来剪的齐耳短发。好几次RN在剪头发的时候,头发被那把钝厚剪刀拉扯得头皮生疼,有时疼得眼里冒眼泪,一边听着生锈剪刀与头发摩擦的刺耳响声,一边喊着老姨“疼,疼……好疼……老姨慢点……”,每次都巴不得快点结束。每次好不容易剪完,RN一站在镜子面前,就会发现不是左边头发高了就是右边头发比较厚,总会有不对称的地方。就这样,老姨和她那把生锈剪刀负责了RN和妹妹整个小学期间的发型……

RN和妹妹换了发型,终于像个女孩子了


              (三)、一定要坚持

    关于小时候,RN有过太多太多害怕而难忘的经历:害怕收割稻谷时田野里的一窝窝老鼠,害怕插秧时水田里想起来就寒颤的蚂蝗,害怕烈日暴晒的夏天去拔花生、挖木薯,害怕走在独木桥一样窄小的田埂上……

      RN曾经有过一次摔跤,肩膀担着用蛇皮袋绑好的两半袋花生从地里往家的方向走回去,这途中要穿过三座山、一条河和一个湖,当走到湖边上的时候,由于田埂上路面湿滑,重心不稳而摔了一跤,袋子里的花生几乎全部被撒了出来,自己也被翻到田埂下的一个斜坝上,斜坝下是个深不知底的湖,幸好当时自己在往下翻滚的时候刚好被斜坝上的一棵小树藤拦住了,回头看到那个死水一样安静的湖面时,害怕得瞬间打了个寒颤,再环顾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想着如果不努力想办法爬上去的话,不会游泳的自己一旦掉入湖里一定会溺水身亡,出于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RN告诉自己一定要爬上去,不管多难都一定要坚持爬上去!于是小心翼翼地踩着那棵小树藤,双手掐进斜坝上的泥土里抓着那些稀稀疏疏的野草藤艰难地一毫一厘地往上爬,等爬上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那十个因为掐进斜坝里往上爬而塞满了泥的指甲,膝盖和手臂都是一些擦伤,过度的紧张导致RN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的存在,只是伤口渗出的血迹还混夹着泥土和野草……

          (四)、该不该读书

      该不该让RN上高中,是她的父母15年前曾经很纠结的一个问题。当时年仅十几岁的RN,只想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说服父母同意让自己去念高中,将来有机会上大学然后找份工作,可以不用重复祖辈们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特别漫长,越是离开学时间越近,RN的心情越紧张,每天拿着学校寄来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在想象着两个不同版本的自己- -一个是将在高中校园里开始紧张而忙碌的学习生活,一个是即将被父母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读中专卫生学校。虽然RN从小就对医学充满向往和敬意,但更希望自己能继续上高中将来有机会考大学。暑假里就这样每天想象着两个不同的自己,终于父母在高中开学的前一天决定不让RN去上高中了,想着让我读个中专卫校,三年后就可以毕业去找工作,家里负担就可以没有那么重,但是如果去读高中,家庭经济就会很困难,四个孩子同时念书,其中两个念初中,两个上高中,就算高中毕业了以后考上大学还要读个几年才能毕业出来找工作,这样下来,每个人的学费都将是父母一个巨大的压力。那天晚上母亲帮我收拾行李,什么被子衣服全部折叠得好好的装在一个大大的红白蓝蛇皮袋子里,她一边拉上袋子拉链,一边对RN说去到卫校要好好读书和照顾自己。可是坐在床边看着母亲打包行李的RN一言不语,手里拿着那张高中录取通知书,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都不愿意收起来。

      母亲收拾完RN的行李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叮嘱RN几次该关灯睡觉了,但她还是坐在床边没有动身去关灯。母亲知道RN不想去读卫校,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后来她自己索性去把灯关了,任由RN一个人坐在那里。她刚把灯关了,RN又去把灯打开,然后把她收拾好的蛇皮袋行李包打开,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从包里都拿了出来,然后站在母亲面前,满怀渴望地问她明天能不能不去卫校去高中。母亲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斩钉截铁回答说不能。在床边静坐了一个晚上的RN情绪终于被母亲的这个导火索一样的回答点燃了,急哭了,这一哭便是几个小时,嗓子都哑了……为了可以去上高中,整个晚上跟母亲从一开始的沉默不语到讨价还价再到了后来的苦苦哀求,后来母亲心软了,同意让她去上高中。两个人所达成的协议是,母亲答应第二天就去外公家借钱给她上高中,但是前提是借来的学费等RN工作以后要自己挣钱来还。就这样,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说话都没有了声音,但RN最终给自己争取了一个上高中的机会……

       

香山爷爷与长大的真假小子们(那一年,RN中考,哥哥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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