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锦五十秋,绵水兜转万千愁
窥得太虚三千梦,几慕人世一回游
时已入夏。
残阳西下,漫天红霞。焉支山旁,甘凉古道上,一名身披青色斗篷的男子带着一名随从策马南行。
沿路饿殍遍野。光阴交织下,整个古道就如同一个狰狞的巨口,吞噬着党项族人们最后的希望。
三人行近山谷,只听一声巨响,前后落下两块巨石,生生切断了古道。一行人暂时被困在了原地。六个身着绿蓑衣、头戴黄箬笠的男子从一旁的山崖上健步而下。看这架势,他们想必已经埋伏在此一段时间了。
青衣男子苦笑一声。他气运丹田,放声道:“这个身影我倒是认得。报上名来吧!”
这句话是对着领头男子说的。只见那领头男子也是身着蓑衣,但是箬笠下还有一顶遮住了半张脸的黑色风帽。
“风大侠别来无恙。在下不过是来跟大侠谈一桩生意的,已经在此恭候大侠多时了。”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吼道:“别来无恙?好水川旁,是你害我家破人亡;金大都内,是你害我青影会精英损失殆尽;而六盘山上,是你一步一步诱引我去刺杀铁木真,最后如你所愿地激怒了蒙古人。你究竟是何身份?玩的又是一出什么把戏?你究竟想对我党项人做什么!”
“以在下所见,当今的西夏国国势已如风中残烛。蒙古兵已经在中兴府外围了数十层,现在想必是连一只苍蝇也不会放过去。只要他们蒙古人愿意,踏平西夏现今仅存的最后一座城池想来是早晚的事。风大侠啊风大侠,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还像现在这般犹豫不决,到时候若连中兴府也落入了蒙古人的手里,你的那些什么‘中兴大夏’、‘联金抗蒙’的大业不就都成了一纸空谈吗?在下虽然不才,但若是风大侠信得过在下,愿将手中的七曜剑交予在下,那在下定是感激不尽。纵使在下粉身碎骨,也是要帮风大侠一把,将西夏国于水火之中挽救出来。”
“哼,原来又是一只盯上我大夏国宝的苍蝇!你们用花言巧语骗不过我。这把剑要是到了你们的手里,那我大夏先祖留予我等的传世宝藏岂不是要被你们糟蹋?只要我风飏在世一天,你们就永远别想打这七曜剑的主意!”青衣男子将手抵在腰间的剑把上,冷笑道。
蓑衣男子将箬笠从头顶缓缓取下,他身后的五人迅速移开,摆出阵型。
“果然是西夏精英堂青影会的一把手。不过风大侠,我还是劝你先掂量掂量自己所处的境地。今儿,你这把七曜剑,是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得给。”说完,只见领头的蓑衣男子嘴角上扬,然后撇过头去,自顾自地看着夕阳。
见对方如此挑衅,风飏只觉胸口气血上涌。他缓缓解下青袍,跃身下马。但是他身后的仆从跟了上来。
“大阶令,此战请让老奴出手吧。”风飏身旁的老奴向他请战。只见身旁的这位老奴,双目炯然,犹如铁石一般坚硬无比;又满脸褶皱,犹如黄土地一般沟壑纵横。
风飏摇了摇手。他将青袍与七曜宝剑一同交与了身后的老奴,对他说:“你已忠心跟随我多年,此战毋须你出手,我另有打算。老奴,你听令,护送好这把七曜剑,将它安全置于昆仑秘洞,到时自会有人来取。”
说罢,风飏忽地腿下生风,以迅雷之势袭向对方,转瞬间六尺长的佩剑白泽已经抽出,剑影直逼最左侧蓑衣人的面门。
但说时迟那时快,对方见风飏袭来,顷刻间调整了阵型,尖兵利器一致到位,纵使风飏使出了引以为傲的绝世轻功,竟然不能为他的这次突袭占得些许先机。
风飏不得已后撤。摘去箬笠的领头男子见状,放声大笑:“哈哈哈,风大侠看来是小瞧我们了。实话告诉你,你面前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南国一等一的江湖高手。风大侠想只身破阵,那真是天方夜谭。”接着,他又惺惺作态道:“大龙湫、梅雨潭,风景如幻呐。风大侠当真舍得让他们在南国受苦吗?”
风英听罢,怒目圆睁,手中紧握的白泽剑已经微微作抖。但是他刚想再次入阵之时,却听得山崖上一声浑厚之音撼地而来。众人惊愕抬头,向山顶望去。“听说有一等一的高手,那我独孤可得前来会会!”说罢,只见一人身着金甲圣衣,沿着斜坡以飞沙走石之势大步而下,不一会功夫,已经挺身在了两帮人的阵仗中间。他轻蔑地看着风飏,故意以缓慢沉重的脚步向他逼近。“风飏兄,哦不,嵬名少侠,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难不成独孤兄是专程前来挖苦在下的吗?”风飏苦笑。他身出西夏皇室旁系,故理当尊姓嵬名。但是他先祖早已徙居宋地,改从汉人姓氏。独孤氏故意唤他为“嵬名少侠”,实则是讥讽当年的好水川旁,在家国两难间,他最终选择了抛家为国。“这十六年来,最令我懊悔不已的事情,便是当年我没能及时追回他们母子二人。每当念及此事,真是如鲠在喉。”风飏捶胸自语,黯然落泪。
“哼,今天倒是听见你说了句人话。行了,不枉此行了。”山崖上跑来的浮夸男子见状,竟然也一反常态地说起了客套话。
“这人是谁?”蓑衣人低声地问领头男子。领头男子瞪了他一眼,眉头紧皱道:“看来是他。此人名叫独孤奏,二十年前横行江湖,单挑中原数十高手却无一场败绩,在当年也是江湖中无人敢惹的一号人物。后来不知何故,突然退隐江湖。有传闻他早已身首异处,不料他还活着,而且,估计还要在这关键的时候来坏我们的好事了!”
“老奴,你快带剑去昆仑秘洞!”风飏吩咐道。老奴听令,即刻翻身纵马而去。“独孤兄,还望你一路护送老奴,莫让他人发现昆仑秘洞所在何处。”他已经预感到对方实力不俗,估计马上就将是一场恶战。他这一家人,从曾祖父一代起就开始守护这柄传世宝剑,如今怎能在他的手上出现差错?更何况宝剑之中藏有有关祖传秘宝的线索,有了宝藏便能重振白高大夏的国威,这正是他大半辈子里唯一的追求。所以无论如何,这宝剑绝对不能落入贼人之手。
“你让我去我就去,那本大侠岂不是很没面子?”独孤奏此时却双手叉腰,表示不吃风飏这一套。
”独孤兄,我风飏行走江湖大半辈子,就没求过任何人。今天是我破例求你,就请你帮我,挽救这数十万党项人的性命一回,行吗?“说罢,风飏单膝跪于独孤奏身前。
正在言语之间,却不料对方已有两人紧追老奴而出。他们扣动扳机,一梭袖箭自暗处飞出。老奴毕竟身经百战,当即摆弄马术,将身子凌空至于马背一侧,那里正是袖箭的射击死角。但是马儿并不懂这些,它只知道飞奔,结果无辜中箭。箭镞上的毒素很快便起了作用,一眨眼的功夫,快马就倒下了。
”哎你们党项人是死是活本不关我的事。但是你给我弄这么一出,我要是不帮你这把,这老脸就要挂不住了。“说罢,独孤奏满脸不情愿地向老奴而去。风飏的心头犹如卸下了千斤巨石,他知道,有了独孤奏的帮忙,保住白眊剑就十拿九稳了。
”那你呢?“独孤奏转身问风飏。
风飏冷笑一声道:”我?哼!这帮人敢拿我的妻儿威胁我,我还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吗?“说罢,他转向对面的领头男子。
”你这边真没问题吧?“独孤奏又问。
“哎你快走吧。事成之后,我们崆峒山见。对了,记得到秘洞里拿上两罐陈年的好酒啊。”
“也好,那就崆峒山见。今天就此别过了。”说罢,独孤奏紧随老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