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美梦如璇·第九章·第九十五节》
头发时常被修修剪剪
日子被分割地长长短短
那个等候在楼角的少年
如今还有没有在微光里和你相见
有一天
你惊奇地发现
你憧憬未来的微笑里面
出现了难得一见的陪伴
在一个正当好的时间
那一位正当好的情意绵绵
你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
——叶子程
“来了？坐。”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只是瞥了一眼来人，习以为常地招呼，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继续翻书，翘着的二郎腿丝毫没有痞气，果然，骨子里的强盗也能衣冠禽兽。
来人是两个人，同样高大俊朗，一个更温润，一个更冷凝。就是皇甫子雄和康楚博。
“最近老做梦？”看程子书在翻《梦的解析》，康大少你这么搭讪会尴尬死。果不其然就听见一个人毫不客气地轻笑出声：“呵。”
子书顿了一下，也笑了。连行为习惯都这样相像。他暗暗点头，把书合上，就叠放在腿上，“小博，我昨天刚看完一本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你来分析分析，我杀过几个人了？”
面对程子书，康楚博觉得像是棉花遇上了钢板，秀才遇上了土匪：打不得，说不得，也欺负不了。
“今天找你，一是想问问程家老爷子现在怎么样。”
“我来之前似乎看见康老爷子过来找姥爷下棋。”
“二是想问你，这些兴风作浪的小报社，是不是小璇授意的？”
“是与不是，你旁边这个人，可比我清楚。”
“你也有参与？你怎么不告诉我？”听闻皇甫子雄也参与其中，康楚博还是很吃惊的。
“是看在皇甫家儿媳妇的份儿上。”
“谁是你家儿媳妇！”
“反正不是程梦璇，你着什么急。”他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坑货弟弟为了小雪一套写真就把他卖了的。
一个两个这样的态度，让叱咤风云的康家大少吃瘪又不能发作，真的想仰天长叹：我不要面子的啊！
“这第三件和第四件事，”那两个人倒是沉得住气，比的就是谁更淡定。不管是先声夺人还是后发制人，那两个人的较量，已经开始了。所以面对这般不友好的态度，康楚博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这第三件，就是带你们相互之间认识认识。第四件，就是关于当年那场车祸，有了新的进展。”
“程子书，幸会——不知我是该唤你皇甫大少呢还是程子白呢。”
“程先生请随意。”
“我不是程先生。”
“那，子书你随意。”
“说吧。”程子书身子一松，又靠在了沙发上。
“你这语文表达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啊，怎么这么随意。”
“我是美术老师教的，比较豪放。”子书这样说着，却半分目光都没分给楚博，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如雷贯耳却也是第一次相见的人。
“对不起，我失忆了。”
“呵，和小丫头一个路子。”
“我是真的。”
“应激障碍嘛，不是很懂。”
“你丫的能不能别老插科打诨！老子想听故事！”门被愤怒地推开，荣格闪了进来。
“程梦璇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你好，我是个外人，荣格。”这似乎好像是一场飓风，把之前的小心翼翼，把双方的相互试探，还有那些遮遮掩掩的措辞和不好明言的实际，通通都吹走了，只剩下赤裸裸地真相：程梦璇的哥哥们，见面了。
一个是做了十多年的程家大少，陪着程梦璇走过懵懂走过风雨；
一个是寻了十多年的骨肉至亲，血浓于水又恨意交织伤痕琳琳。
一个是现在的程子书。
一个是曾经的程子白。
现实与过往。
如同实际与虚幻。
“其实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一醒来就看见了皇甫夫妇，就被带到美国。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记得。只是在几年前，零星会记起小时候的一些片段。原来缘分是这么奇妙的一件事，我知道自己不是皇甫家的孩子，但是也记不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我又是谁，我从哪里来。
“然后我回国，遇见你们。康少对我解释说，是心血来潮想比对我和小璇的DNA，没想到这么大的惊喜。当我知得我的父亲为了找寻我曾是那么努力和辛苦，当我知道我在这世上还有其他亲人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
“哼，还挺煽情。”荣格对于这些抑制多巴胺分泌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但是又想让它是一场梦，这样也许，他们都还在。
“我很抱歉，对你也很感激。说实话，我没有办法以其他的身份面对小璇，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人一旦决心做什么事情，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他们需要接受的。爸爸和妈妈就是这样。但不管怎样，我都不是你说这些话的对象。你到底还是要去面对这一切。”
皇甫子雄微微一哂，没有应答。
“荣格先生，还请你解释下你来这儿的理由。”
“因为他也失忆了。呵，把那个小东西叫来，你们三个人刚好成立一个组合，这组合名字现成就有一个，特别好——The Memory，怎么样？”
“我来，是想了解一下之前的‘我’。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被送走，这也许只是一个‘我是谁’的问题。”
这真的是个好问题，因为还有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被拘禁在家的美玲坐在飘窗上，被隔绝在外的烈日阳光，把浑身照得暖烘烘的。美玲丝毫也不觉得热，反而被阳光照射得有些发冷。她双手抱膝，飘窗上铺着绒毯，明明已经是近六月的炎热天气，但是心却孤单到可怕。
“阿玲，你没事吧？”门外似乎有锲而不舍的门铃声，隐约有自己想听到的声音。美玲一下子觉得有些沮丧和委屈，吸一吸鼻子就想赶紧跑到床边，但是一起身却腿软地摔倒在地。门外的敲门声和门铃还是那么有条不紊，仿佛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门外的那个人都会淡定自若。思及此，美玲依旧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清脆的钥匙铃铛声透过隔音很好的门，细微转动钥匙的声音响在寥寞的房间。被人不动声色地关心是好的，被人事无巨细地照料是好的，被人细水长流的爱护是好的，但是如果你之于那个人，不过是一个负担呢？甚至是一个罪大恶极的负担呢？
“怎么躺在地上？”那样从容优雅的声音，体态婀娜又端庄地向美玲走来。美玲坐起身，看着严懿君，时时刻刻高贵的严懿君。
“妈妈，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了，完全没有考虑清楚这件事的后果。爷爷很生气对不对？爸爸也很失望。”
“阿玲，如果让你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这样做吗？”那个永远如贵妇人一般的母亲，此时跪坐在地上，和她肩并着肩。
“妈妈，你最近不开心。”
“妈妈看到你们成长得这样好，我很开心。”
“不，妈妈。你看到我和爸爸在一起，不开心。我想让你开心。”
“这跟让我开心有什么关系？”严懿君疑惑了。
“妈妈，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对吧。所以你才担心我过于依赖爸爸。爸爸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才会对我百般纵容？妈妈，我想让你开心，我想查出我的真实身份但是我完全没有头绪也完全没有线索！妈妈，如果我找到了我爸爸，你会开心吗？”
严懿君面对这样的美玲，无言以对。这跟她分析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美玲知道了她们之间真实的关系，她这样逼迫小璇，这样逼迫自己，是为了找到自己的母亲。却原来，这个孩子，一直拿自己当她的母亲，百分百的依赖和信任。
这个孩子在自己手里也疼了二十年。但自从得知真相之后，对于她的态度也是有些冷淡，亲近也不那么自然。看着她有时候委屈又小心翼翼不敢说话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可是阿玲，你是一个好孩子。
只不过，我不是你的妈妈。
可是这句话又堵在喉咙口，吐也吐不出，又更是难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