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泰理达

仅仅二十多年前，这座偏安珠江口的小城，还是一个躲避嘈杂的宁静之所。而今日炙手可热的博彩度假之都，实至名归的“东方拉斯维加斯”澳门，巨大的酒店和娱乐场之外，还有多少宁静呢。

不过博彩的巨额收益，也使澳门有了资源，拯救、修护和解读屹立了几百年的历史遗迹。让仍然企图找寻宁静的人，感到一丝幸运。

过去这些年里，我几乎走遍澳门，小心更新着一份“宁静”地点的清单。而排在靠前位置的，是东望洋山（Colina da Guia）。

东望洋山的“东”相对于称为主教山的“西”望洋山（Colina da Penha）来说，为澳门半岛最高山，有94米高。山顶有炮台要塞（Fortaleza da Guia），也像其他坐落在半岛的山岗一样，上面有座教堂，额外有座灯塔，与澳门历史城区一起于2005年被列为世界遗产。山上长满松树，所以也叫“松山”。

第一次去东望洋山，是和父母一起。一家人坐公交车从氹仔出发，在水坑尾街下车后，沿着东望洋街走。老城的建筑物非常密集，外墙的水泥显露出斑驳的样子，带来一种压抑的感觉。在父母催促下，我们沿东望洋斜巷爬坡。城市的纷乱慢慢沉下去了。之后在东望洋酒店转弯处，沿着东望洋斜坡继续走。

那天正逢复活节，持续几个星期的回南天，空气非常潮湿，身上出了很多汗。当可以闻到空气中松树香味的时候，老城的湿热和嘈杂就渐渐消失了。

澳门非常细小，而东望洋山更小，清风微微吹过，嘈杂的水泥森林中，是一片小心展开的绿色。山的顶端，石头要塞的质感，白色的教堂和灯塔，有盆景般精致的美感。天气好的清晨，很多居民都会来山上跑步锻炼，享受绿意和清新空气。

站在石头墙垛边，整个半岛一收眼底。山的东面陡峭，几乎是直上直下。从前下面就是海水，现在则是填海而成的新口岸地区，人口和建筑物稠密。西面是老城区，密密麻麻的水泥森林之外，遥相呼应的是大炮台（Fortaleza do Monte）。大炮对着的新葡京酒店，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有人认为东望洋要塞兴建于1622年。走进要塞时可以留意，门口上方有一块葡文铭牌，明确写着：

要塞由（澳门）城市支付建造费用，工程开始于1637年9月，完工于1638年3月。

配置的四至五门大炮，指向东西两个方向。除了防卫海上，如果敌军已经登陆，还可以炮击半岛。东望洋山为澳门最高山，有很大的军事价值。但是葡萄牙人初期并没有把军事目的放在首位，整个要塞主要用于居住和宗教用途。

东望洋山上的小教堂，称为圣母雪地殿（Capela de Nossa Senhora da Guia）。当清风吹过山顶，白色教堂上的十字架显得十分神圣，静静俯视着城市。旁边是建于1865年中国的第一座灯塔，后面还有座大钟。澳门全盛时期，每当商船归航，钟声就会响起，告知全城。

包括东望洋要塞在内，澳门的所有军事建筑，从建造之初就不针对中国，而是为了抗击来自海上的欧洲竞争者。不过炮台的修建一度十分非常缓慢，使澳门的防卫很长时间都处于真空状态。

防卫薄弱却富庶的澳门，引起了荷兰人的注意。从1599年开始，葡萄牙人定居澳门约45年之后，荷兰武装商船就开始出现在这片海域。之后的几十年中，荷兰对葡萄牙在欧洲、美洲和亚洲的船只、沿海据点，发动了一连串海上袭击。

荷兰人非常想夺取澳门。

1601年，荷兰Wybrandt van Waerwijck将军指挥袭击了葡萄牙在东印度群岛的要塞，但是没有成功。之后这支荷兰舰队进入澳门海域，分别在1601年之后发动了三次进攻，不过都失败了。舰队随后转往马六甲海峡，阻止葡萄牙船只通过。

1622年，Cornelis Reijersen将军率领荷军又向澳门发动攻击。在充分准备之下，6月21日舰队进入澳门海域，除了原有船员300人分成6个连队，又增派了200名士兵组成3个连队，使欧洲士兵达到9个连队500人。加上来自马来等亚洲地区的士兵，总共登陆600人左右。

而澳门只有150人包括市民组成的防卫力量，指挥官是Antonió Rodriguez Cavalinho。

6月23日，澳门经受了猛烈的炮击后，荷兰军队开始登陆。

好运属于澳门。6月24日，一枚幸运的炮弹，由澳门耶稣会士罗神父Padre Jeronimo Rho，从还未完工的大炮台发射，正击中了荷兰军队的火药桶，引起了大爆炸。荷军马上乱了阵脚，整个战斗戏剧性反转。在澳门军民反击下，在今天得胜花园一带大败荷军。荷兰舰队最后撤出了澳门海域。

这就是历史上的“澳门之战”。此后这一天，6月24日，成为澳门的“城市日”。

澳门议事会事后要求葡萄牙派遣军事统帅来澳门增强防卫。1623年，第一次任命了澳门总督，主管军事防务，俗称“兵头”。东望洋要塞也开始兴建。此后要塞一直被列为军事禁区，只有每年8月5日圣母诞辰、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才对外开放。直到1976年，葡萄牙宣布放弃海外殖民地，并且撤走驻澳包括东望洋要塞军营内的葡军之后，这里才成为一个景点。

我们从要塞下来，正遇到高举着圣母像的信徒们，队伍占满了上山的路，缓缓走上山来。

于是先不下山，转向另一条路，进入松山公园。这里树木繁茂，空气清新，心旷神怡。大约步行5分钟，抵达松山缆车站。缆车票价低廉，是上下松山公园的主要方式。这几年升级成封闭空调轿厢，乘坐更加舒适。这条世界最短缆车线路，只需不到两分钟，就送我们来到山下的二龙喉公园。

又回到了澳门城市的繁忙与嘈杂中，公园外街道狭窄，建筑密集。路边的街坊小店，繁忙的交通，闲聊的老人，构成一幅温馨的生活图景。

有时候我想，咫尺之间却存在如此大的反差，在澳门之外很少有这种体验。宁静与嘈杂，历史与现实，天主与凡间，也许就是这片细小的土地，带给我们的独特乐趣吧。

东望洋山游玩贴士：

前往东望洋可以搭乘公交车，或者搭乘出租车直达爬山处

最好早晨前往，天气比较凉爽，下山后吃再中午饭

松山缆车逢星期一关闭

爬山路为石头路面，雨天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