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岛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苍老的脸孔和有趣的故事。可是当我在踏入这片岛屿之后,过去的种种仿佛被稀释的阳光,温暖而柔情,在那个瞬间,我知道我找到了我的余生。

我叫张念,我妈说那是姥爷去世之前留给我的名字,时逢九月,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把温度拉低至寒冷的边缘,于是落叶开始归根。而后来我也只能在灰白的照片里看着姥爷听我妈说关于姥爷的故事和梦想。

以至于我以后的大多抉择都在朝我姥爷未完成的步调靠近,一步一步,有时候我会错觉的以为在和我不同时空的姥爷或许正在注视着我。

十八岁成年那天,我妈送了我一部相机。她说,光影与光影之间的交替可能是这个世界最美的画面了。她对我的期望对我来说无非是培养我在摄影方面的潜力然后继续我姥爷生前努力去完成的事。

我姥爷对摄影天赋异禀,我妈没遗传到,基因隔代遗传到我的身上,我也偏爱捣鼓相机在比起那些枯燥的课本。于是在别人家的孩子都挑灯夜战的时候,我却在努力辨别什么样的色调和角度才能让画面趋于完美。

并且乐此不彼。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之后,我开始了我的旅行和继续我姥爷的梦。

我一路走走停停,路过繁华的城市街口,深夜荒凉的地下通道,有时候看着一百秒的红绿灯在眼前闪过跳动的时候觉得在做梦,路人通行车水马龙,人人面孔冷漠行单影只,这是我处境的写照,也是这座看似热闹的城市和这个虚无的世界的写照。

公交车司机性格迥异,坐在后座透过玻璃车窗看着车身后面有人在跑在赶,可能只要再停留十秒钟的时间他就能坐上这辆车,可是留给他的没有时间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和难闻的汽油味。

来到猫岛之前,我是准备去另外一个地方的。乘大巴驶上高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两个小时之后有人跟司机商量着什么事,隐约听到他们是要在哪个路口下车,刚好那个男人坐在我前排的座位上,当他回来的时候,我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问他,关于他要去的地方。

和人生一样,有规划有目标是自律,而敢于尝试敢于突破是创新。

我忽然不想去我计划好的地方,我想去一个更陌生拥有更多可能性的地方。即便那个地方有千难万险,可是当你心中有一团燃烧着的火光,就算再黑暗的夜晚你也敢一个人走过。

我和那个男人打招呼,问他是不是要在中途下车,他说是,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回老家,东野岛。我告诉他我是出来旅游的想去陌生的地方看看,问他可不可以和他一起下车然后去那座岛。他说没问题,也可以当导游给我介绍他的家乡。

那个男人叫刘东,身强体壮。四十岁的模样可实际上应该更年轻一点,他在城市里承包了一家餐馆,经营了几年赚了点钱,也买了套房子。这次回家一是给他的爷爷过九十大寿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将他爸妈还有爷爷接到城里来生活。

“其实老人们不一定喜欢城市的喧闹和快节奏生活。”我说。

刘东同意我的话,“可是,我们不能留在老人身边,他们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把余生留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许是老人们最大的安慰吧。”

我惊讶于刘东的话,后来我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会说,他是交大毕业的学生,我问他为什么不找个相对来说体面的工作,他笑着问我,“你大学毕业之后,为什么不去工作?”

我没说话,然后他像是猜透我的想法一样说,“因为梦想啊。”

梦想两个字看上去就像是要付之所有的沉重,它隐秘而伟大,深情又迷人。

刘东说他喜欢美食,大学毕业一边兼职一边旅行说着还不忘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家里应该挺富裕的吧。”我耸了耸肩表示同意,他接着说,“你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因为你有退路,你可以不用努力不用彷徨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想要的东西。而我穷游中国的时候,只吃那些便宜的小吃,虽然便宜可是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风味和它独特的魅力。住最便宜的旅店,有时候甚至买一个帐篷就住野外,遇见河流就扑通跳进去游到精疲力尽然后在微风和阳光下把一段旅程的劳累蒸发成大自然的味道,我那时候没有你这么胆大,随便跟一个陌生人就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在出发前就已经把路线和时间规划好,然后按部就班的完成。”

“后来呢?”我仿佛找到知音一样,“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停下脚步,开始为生活忙碌?”

“爱情啊!”刘东说着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女人,刘东的老婆叫方圆,圆脸看上去很有喜感,听到刘东这么一说,她就害羞的看向窗外,刘东也轻声笑了笑。

要去东野岛必须要走一段很抖的斜坡。就像是山的那边,只是我不知道的是,什么样的存在会被这个时代埋没,或者淡出这个极速发展的世界。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初衷,它敏感又脆弱,像是清晨醒来的老人看见阳光在风中飞扬一样。

我知道东野岛就是这样一个干净的存在。

我们在高速路边下车,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违法的操作,可是却很是兴奋。九点钟的黑夜在上方把我们包裹成一个秘密。我们翻过围栏,大巴驶走之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星光,然后我们没走多远,身后射来一束光,快速移动,一会儿就消失了,像是捉摸不透的小情绪。

我们顺着小道走,没多久就进入丛林里,能听到稀稀疏疏的大自然的声音,我忽然想到手机里下载的大自然催眠曲,仔细听来竟然如出一辙,我跟刘东说我手机有这种自然的声音,刘东说,“为什么大城市里的人那么努力的让自己延年益寿却都只是挣扎在老去的边缘线上,他们富有,可他们唯一不富有的就是他们生活在一个假的自然界中,而这里才是真正适合人类的世界。”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着我大学主修的课程和刘东拿手的招牌菜,他说他虽然是餐厅老板可是他的手艺一点不比厨师差,我说有机会可要尝尝,他就得意的说必须的,晚上回家做给你吃。

那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我妈,现在还不算晚,我爸可能已经睡了,可我妈应该还在看某部家庭伦理剧,可能在埋怨某个反派也可能在羡慕男女主角的爱情,然后时不时用胳膊抵一下还没完全睡着的老爸,床头的灯光恰到好处的把我妈的左脸没入阴影之中。我妈看电视的时候不喜欢开灯,打开床头浅黄色的灯光是她的极限了。我记得以前我们在客厅看电视我妈都不允许开大灯,我那个时候总是很不满,可又没法改变什么。

我拿出手机想给我妈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结果发现左上角的无服务几个字目瞪口呆。

“这里没信号吗?”我问。

“这片丛林很神秘,这里没有信号,夜晚没有光线,它属于自然最原始的状态,夏蝉冬雪,日夜交替在这里仿佛不存在一样,这是大自然神奇的地方,没人涉足的领域,独属于纯粹和安静。”刘东指着前方一个类似出口的地方,“穿过这里,即便是边缘地带,都能收到信号,然后一只脚踏在这里一只脚踏出去,信号会断断续续,就是这么奇妙的存在。”

我一边惊讶,一边跟着刘东走出丛林,然后是一条相对而言比较好的石子路,我低头看了眼手机,信号像是初春冒出的嫩芽,出现在左上角。

真的是越过奇迹一般。

有拖拉机的声音,嘟嘟嘟的越来越近,然后一道昏暗的灯光打了过来,刘东说是来接我们的。他的二叔,每年这个时候他二叔都会开拖拉机过来接他们,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

他们说着方言,我听不懂,但是听着很暖。我觉得那种语言是亲情的延续,它不像国语太过冰冷的腔调一开口像是义正严辞对罪责的审判,而是你朝记忆深处丢去一把砂石能荡起的一层波浪,微妙而柔软。

我在黑暗中朝二叔礼貌的鞠躬微笑。

我爸曾经夸过我,我是一个特别礼貌的孩子,在面对长辈的时候。

然后我们坐到拖拉机的后座上,开的不快,但上山之后就开始冷了,有风划过皮肤的感觉,我没带太厚的衣服,倒是方圆像是能看出我冷一样从他们的行李里拿出一件大衣递给我,我道谢之后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这个季节东野岛的昼夜温差特别大,晚上要盖棉被,但是白天就可以穿短袖去海边看船夫捕鱼,我二叔就是一个捕鱼好手,虽然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在这里六十岁的人可以上山下海,做所有想做的事,不需要养生保健,他们原本的生活规律就是馈赠给自己最好的礼物。”刘东说着凑到二叔的耳边说着方言,然后偏过头对我说,“如果你有兴趣明天可以和我二叔一起出海捕鱼,说是出海其实就是划船去相对较远的地方捕鱼,二叔知道哪里能捕到卖出好价钱的鱼,虽然我都不认识,可是二叔说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就是这一方海域和那些鱼类。”

我当然愿意去见见世面。

“二叔能听得懂普通话吗?”我问出这话的时候,差点没把刘东笑死。

“中国人都能听懂普通话好吗?”刘东嘲笑我说,“否则每年春节晚会你以为生活在小地方的人看得都是方言节目吗?”说着刘东咳嗽了一下说,“给你普及一下,方言在普通话之下,普通话又受方言影响,各个地方的方言是代表地域的变体,为各自的地域服务,是地域文化的载体,它可以更好的记录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并完成保存和流传。可以说方言和普通话之间是互相共存,互相丰富的。”

我听的云里雾里,思绪早就被冷风带到更高的地方去了。拖拉机的颠簸程度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看不见的黑色油烟带着一丝气味消散在空气里。

开始上坡,我转身看身后,什么都看不见,刘东说白天这里很美。

是啊,我都快要迫不及待遇见明天了。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忽然发现我追寻的那些东西正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不对,是海面,因为它足够庞大,足够气势恢弘,足够吞山覆雨。当我目光紧盯前方的时候,一场从海里喷洒出来的雨水散落天地间。我看到一头蓝鲸跃出海面,我知道这是它为了之后潜入更深更深的海里吸的最后一口气,然后它可以在海里生活很久,久到流年都忘了那口气里最重要的人和事。

我觉得我就像那头蓝鲸一样,在城市里被灌了一脑袋的喧闹,然后一咬牙一闭眼再一头扎进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上。

与时间无关。

与风月无关。

从这座山掠过之后,就能看到亮光来自东野岛,它不是一座只能乘船前往的地方,像是被一条银河连接着的两个地方。下坡的速度很快,风更锋利起来,像刻刀。

大约有过一个多小时,我们才到达东野岛的标志石碑旁,刘东指给我看的时候,我已经很累了,眼睛迷糊的看不清楚,我有轻微的夜盲症,在夜晚视力像是被染上一层薄雾。

岛上的民宿风格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我以为这座岛是落后这个时代的,过着最淳朴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实也觉得没有什么可能,即便是再与世隔绝的地方,想要再回到钻木取火的时代和生活方式,也很难变得那么纯粹。

就像是飞机飞上天空,你要是想要在飞行过程中强行落地,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多落后的砖瓦房,还有整齐排列的几层楼房,道路边隔一段距离有一盏路灯,有的在时间里被蒙上一层灰灭了,有的却一如既往的照亮着这一方土地。偶尔房间里透着亮光和孩子哄笑的声音。

我们在一栋小楼房前下车,二叔说着什么就开着拖拉机走了,刘东说这么晚就不去打扰爷爷了,明天再去拜访。

这栋楼是刘东的家,老房子前年重新装修过,所以看上去也很不错,门口的信箱上被爬山虎覆盖起来,这点我倒是看得很仔细然后问刘东,“这座岛可以和外面写信?”

“当然可以。”他说着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我忽然想着,如果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当互联网从我的世界销声匿迹以后,只用这个小小信箱串联着我和外面世界。我总是习惯用最脆弱的情怀去假如我的世界,然后当刘东告诉我家里无线网的密码是多少的时候,我一脸茫然。

这里不是应该连信号都收不到吗?还有无线网这种现代的装备?这样的疑惑在我手机左上角的4G被扇形信号代替之后彻底被打消了。

我觉得我要重新定义一次这座岛屿了。

或者说,即便是再偏僻的岛,也有它和外界存在联系的方式。并不是所有的偏僻都是独立于世界之外。存在的依然存在,像山川像河流像沙沙作响的落叶和偶然一瞥的目光。它依托于我们的假如和这个世界被需要的理由,我能虚构出这样的岛屿,但我却感动不了这座岛屿里最无关痛痒的那群居民。他们世世代代,一盏烛火点燃一世热情和繁华,我来过,而他们却活过。

在很久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喜欢较真,喜欢和别人争论某件无意义的事,哪位男明星更帅,哪位女明星有更多的受众群,无论真假请原谅一个愚昧的不甘者,用着青春里最可怕的某个情愫,坚持着自己的百无聊赖,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百无聊赖才把我们平凡的青春期变得不太平凡起来。

我对所有事情都很有耐心,以前是。我觉得现在的我也是,我可以期待明天的捕鱼明天刘东爷爷的寿宴,虽然我不见得会被邀请过去,可是我一点也不介意。我是打扰他们生活的那位,我很莫名其妙,但好像刘东是懂我的莫名其妙,我喜欢被理解的感觉,像是被肯定,可是这就很矛盾,我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实际上我可能只是希望有人能和我一样,我在刘东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但我不会像他一样,活成生活的样子。

当晚我睡的很沉,没有听白噪音没有看很久的手机,虽然刘东不经常回来,可是会有人时不时过来给太阳能加水,然后整理房间,我甚至在卧室里闻到一股像是被浸泡过午后的柠檬味道,清凉的和这个深夜一样。

我洗澡之后把衣服泡在一边的木桶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些脏衣服已经被洗干净迎着风吹起口哨来。我问刘东,他说是方圆洗的,我说我自己可以,他说就一两件衣服又不多,随手就带掉了。

这里的清晨,像冬天。冷风比想象的更能割破皮肤,然后瑟瑟发抖起来。城市里四面都被钢铁森林包围起来,我以前不知道围城里透露的悲情和无奈,可是那个瞬间,我觉得自由是让心情变好的很重要的因素。

每年的这天,这个仿佛被上天眷顾时长的日子里,刘东和方圆不远千里的回到东野岛,然后在阳光下看着老爷子又被岁月在身上刻下一段过往,它们攀爬进天空,仿佛被丢进彩虹的烟火,然后在大家的欢声笑语里盛开成这个时代最好的模样。

刘东邀请我去吃宴席,老爷子每年的生日都会在后庄园里露天地方,摆酒席让街坊邻居来吃酒,我没去,我见不得这么热火朝天的景象。虽然我很喜欢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这是我的原因,我骨子里对人群莫名的排斥让我在独自一人的时候知道如何才是更好。

刘东没再说什么,很早就去后庄园帮忙和见见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对于他们来说刘东是光宗耀祖的存在,能够在大城市有一席之地,他们羡慕刘东,羡慕都市生活,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多少人期盼和奢求过他们的日子。不要莫须有的工作压力,不要朝九晚五的死循环,不要一抬头是白织灯光一低头是瓷砖大理石,而是理性的活着,感性的活着,举手投足都是对世界的热爱。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对世界的热爱。就像我做不到对自己最微不足道的自律一样。我很容易陷入悲观的自主情绪里然后走不出来,可是我又是一个乐天派向往所有美好的事物。

对立面的极致就像是错误和正确一样,总要有对比才能以对方为根据来笃定被确定之前所抉择的事情。哪怕是毫无意义的事也可以用有趣来印刻一瞬间的感觉。

老爷子的生日,二叔自然也去了,我躺在床上觉得无聊就决定出去走走,阳光很好,很和适宜的在我推开门的瞬间,把我影子拉的很长。

我顺着路边走着,一座山坡越过后是一个类似观望台的地方,这里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路边没什么人,也可以理解,在这座岛上要么就是出去打拼的年轻人要么就是留守的孩童和老人,这时大都去参加老爷子的生日宴席。

那个时候,我想到了我的爷爷。

我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没见过他,可是我却梦过他,我不知道爷爷的容貌,没见过他泛黄的旧照片,就连祠堂里放着的旧照片我都不曾有机会去仔细观察,爷爷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我笃定出现在我梦里的,拉着我走过很长一段黑暗时光的人是爷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相信命中注定,而每当我想要去看清爷爷模样的时候,总有意外能把我从梦境里拉出来。

对于爷爷的印象也只有从爸爸的口中得知零星半点。爷爷以前是镇上的干部,那时候算是比较富有的存在,奶奶有着很好的裁缝手艺,家里的生活过的很好,大伯结婚之后在邮政局工作,二伯和三叔相继当兵入伍,四叔应该是家里唯一和文艺工作沾边的人,我没见过他,因为他在我出生之前就出车祸去世了。所以后来,我妈总说如果四叔还活着的话,我就能跟着他去见见这个世界在复古的年代。

那个时代,人们看电影都是一个人用老式放映机和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然后随着电影胶片的转动,把画面投影到幕布上去。四叔就是这样四处流动的电影放映员。他才华横溢,能够熟记每一个故事里的人物剧情包括台词,我爸说他就喜欢和四叔一起,因为他看电影是免费的,那个年代,爷爷一个月的工资是十六多块钱,一场电影的观看费用一般收取五分,一次放映下来可以有十来个人看就很赚了。

我爸是爷爷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出生之后的第二年大伯就生了个儿子。我爸说他不喜欢大伯,明明是兄弟却感觉不出有多亲密的关系,因为我爸懂事的时候,大伯已经跟家里分居住了起来,这源自于大妈,我很清楚大妈是什么人,因为有一年过年,我爸带我去给大伯拜年,大妈开的门,见到我们的第一句就是,“你们来干嘛?”可能当时我还小不太能分辨大人们的心思,只是后来我爸都不会主动去大伯家拜年,大伯也因为大妈的关系和家里人走的越来越远,远到我和大伯在超市相遇,他都没认出我来,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

实际上,我也不在意。

从我出生到记事起,大伯他们一家子几乎都是不曾过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他们也不太愿意和我们有过多的交集,那个时候因为四叔去世的关系,也间接导致我爸爸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而关于四叔的车祸和去世,我爸几乎闭口不提,我也只能从我五叔那里得知一切。

有天晚上,四叔和我爸他们几个人喝了酒,然后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四叔摔断了鼻梁,脑袋也受到了撞击,抢救无效当场死亡。我爸比较幸运的是小腿出划伤,当家里人都在缅怀四叔的时候,五叔和我爸原本是一同去征兵,结果五叔被选上了,我爸因为腿部的伤没办法去当兵。

从那个时候,我们整个家族家道中落。

因为四叔的去世对爷爷的打击很大,导致没过多久,爷爷就病逝了,奶奶也不再用手艺去换取生活所需,她开始闭门不出,尤其是在五叔离家当兵,我爸成为无业游民的时候。

家里原本的几户大院也因为后来退伍回来的二伯和三叔结婚分别给了出去,我爸说那是他整个人生最黑暗的时光。大伯二伯三叔娶妻生子都有自己的生活,而我爸没有本事虽然读过书可是根本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奶奶拖大伯在邮政局给我爸找个工作,可是大伯说他儿子刚刚从学校毕业他也要拖别人找工作的。

你知道吧,当你最亲近的人想要给你一个委婉的拒绝方式,就说明他所有的将就都是他虚伪面孔下最让人不屑的心机与谋划。

大妈和我奶奶并不像一般婆媳关系,她们没什么交集,我甚至不曾能够在记忆中找到一点大妈和我奶奶能够促膝长谈的瞬间,我不喜欢大妈给人冰冷的感觉,可能源自于小时候我怕生的关系。

在我出生之前,我爸和我妈相遇,其实说起来,我妈觉得很浪漫。我也总是不厌其烦的听她说她们那个年代的爱情。

我爸在家闲着没事就骑着自行车去各个村子卖雪糕,那时盛夏,我爸十九岁,我妈十七岁,真值美好的年华。我妈想吃雪糕却没有钱,即便是一分钱一根也买不起,因为就是家里穷的没有多余的钱买这种奢侈品。于是我爸说拿东西换吧,一个鸡蛋换一根雪糕。我妈觉得可以就从家里拿出鸡蛋和我爸换。

夏天的甜蜜被酿成酒,醉了我爸的情窦初开。

后来,我爸每天下午顶着烈日在村头的树下等我妈,他不再要我妈拿来换雪糕的鸡蛋,说,“你吃吧,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要你。”

这种情话在那个时代,比爱你更让人怦然心动,我让我妈说她当时的感受,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有些崇拜和憧憬,然后转脸看着我爸在年月里鼓起来的肚子和开始臃肿的身材,脸上的神采奕奕瞬间黯淡无光,我怯怯偷笑,觉得我妈当时肯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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