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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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招魂社前,白幡在空中飘展。

鼓声阵阵,喊声激壮。日清战争(甲午战争)首年春祭,二十多名武士躬身赤膊跳起了招魂舞。

这是日本国九州岛的一个小镇。樱花已然落尽,鸦雀开始归巢。来自广东的御风派弟子邓慕青仗剑而立,目光如电,掠过这群为阵亡者招魂的武士。

国仇锥心,家恨炙骨,一腔热血奔突不已。邓慕青却用力按住在鞘中铮铮鸣响的剑柄。他知道,长剑一旦出鞘,招魂社前将一片殷红。

这些武士并非邓慕青的目标。他的目标是一个人名叫小泽次郎的人。此时,小泽正在游就馆内与神官言笑晏晏。

游就馆乃是招魂社内一小型的博物馆,存放并展示被供者的遗物、资料和武器等。

馆门大开,邓慕青凛然而立。

“你果然来了!”小泽次郎放下茶盏,整衫而起。

这是了断之日。一年前,小泽次郎作为吉野舰的炮手,于黄海之战中点燃火炮,击沉了迎面撞来的致远舰,二百余人葬身大海。身为致远舰管带邓世昌之侄,邓慕青此次远渡东瀛前即放出风声,誓以小泽次郎血祭叔叔英灵。

起风了。院外,招魂鼓和武士的呐喊声雄浑铿锵;院内,邓慕青的剑锋指向小泽次郎。小泽次郎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黑杆白尖的十字枪。

日本武士多用刀、罕用枪,以十字枪为武器者更是寥寥无几。邓慕青为今日之役,一年来潜心研究日本武学,深知十字枪兼具枪、刀、镰之特点,刺即为枪,斩即为刀,割即为镰,防不胜防。

而这个小泽,竟把一杆十字枪耍得飞龙走蛇,枪尖直奔邓慕青头、颈、胸、胯等部位,可谓着着凶险、枪枪致命。

欲克十字枪,须用御风诀——师傅御风老人的教导在邓慕青耳边响起。御风派自战国时墨子开创,一直独步于武林。江湖上广闻其名,却罕见其踪。此次赴日复仇,师傅感念邓氏忠烈,乃授慕青以御风诀。

邓慕青屏息凝视小泽次郎的十字枪默念秘诀,身形随风起舞。长剑借着风势,刺、挂、撩、点、劈、崩、截、剪……莫不划动风声。风引剑气,剑气扬风,小泽的十字枪尖只能在剑气边缘游移。

一剑一枪,寒光交错,仿佛无数把剑、无数杆枪在搏杀。

突然,当啷一声脆响,十字枪被齐头斩断,枪头磕到一尊石雕之上。

一声惨叫,鲜血自小泽次郎的左胸汨汨涌出。

院外,招魂舞的节奏越加急促,似骤雨倾泻。

邓慕青指了指招魂社大门,向呆若木鸡的神官吼道:“滚!”接着,他抬起剑尖,猛击十字枪头,同时注入真气,将二者撞击迸发的星星之火聚拢为耀目的焰火,挥剑掷向招魂社的神门。

木制神门迅速点燃,毕剥有声。

招魂鼓骤停。二十多名武士以一片悲嚎之声终结了招魂之舞。

火光映照着小泽次郎扭曲的脸孔,渐成灰烬。

火焰在蔓延,在升腾。

招魂社轰然倾圮。

风劲吹。邓慕青长剑入鞘,御风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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