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三毛(续)

九洲芳文

写撒哈拉的一系列故事时,三毛与异国夫婿荷西生活在异国他乡,她用极具感染力的文字和新奇、敏锐的视角揭开了异域风光一道道神秘的面纱,时而惊心动魄、时而忍俊不禁、时而义愤填膺……娓娓道来的故事让我如临其境。

三毛与荷西可谓一对神仙眷侣,他们的爱里既有大海与星辰般遥不可及的罗曼蒂克,也有心心相惜灵魂伴侣式的温柔缱绻。而且这一爱便是六年,每一天都过得如胶似漆犹如初恋。两颗单纯的心灵炽热相见,爱得难分难舍,爱到海枯石烂。

梦里花落知多少

他们的爱在《梦里花落知多少》里以回忆的形式再次重现,因写在荷西罹难之后,一种悲情、一种凄苦、一种压抑便渗透在字里行间。在文中三毛多次提到“死”,好像是对她最终用自杀结束生命的预言。

似乎她是任性的,但她又是那样的为别人着想,对家人彬彬有礼,对朋友关怀备至。所以,即便最终她以极端的方式辞世,她的至亲也理解她归去的方式。

似乎她活得很努力、很认真,但她又是那么得不羁,从不在乎世俗的目光,辍学和流浪是她的标签,小小年纪就毫不畏惧,勇敢做自己。

她活得那么尽情,但又拿捏有度,因为她的内心有一把标尺衡量。她乐善好施,被很多人默默爱着,她也尽情地爱着很多人。

她忍受着丧夫之痛,微笑着面对生活,吞下苦难,露出笑颜,她不想别人为自己担心难过。

任黑夜中思念的心绪驰骋于心房,枕着思念入眠,拥灵魂进入梦乡,念着爱人醒来仍是悲伤。

很多时候我不忍去读,这书我读了很久,看看放放,捧起它必定要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否则会被三毛与挚爱荷西锥心的死别扎到心痛。

三毛与荷西

背影

开篇《背影》便是一片阴郁,三毛如幽灵一样在亡夫的墓前痴痴死守,不吃不喝,从日出到日落,幸亏有父母的守候。可沉浸在失去丈夫的伤痛中不能自拔的三毛,看到语言不通、脊椎骨不好的老母踽踽独行在堤岸小路的水雾里时,又一次激起了她钻心的痛,这是肉体上的疼痛,但更是淤积心中无言的痛。

如朱自清笔下父亲的《背影》一样,每一位父母对于孩子的爱都是悄无声息地默默付出。但从三毛的文字里,我似乎又读到了另一层含义:孩子明明被父母的深爱感动着,却都不肯让父母知道的一种羞怯和后悔。

这是三毛对我们的提醒:我们要明明白白将这份真诚和深爱在彼此有限的生命里交代得清清楚楚。尽情向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流露,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

失去的爱永远也不会回来,在拥有的时候,请好好去爱。

不死鸟

她想做一只“不死鸟”,因为她经历过生的艰难,心的空虚,死别时的心碎。她说:

“毕竟,先走的是比较幸福的,留下来的,也并不是强者,可是这彻心的苦,切肤的疼痛里,我仍是要说——为了爱的缘故,这永别的苦杯还是让我来喝下吧!”

她愿做亲人生命圆环里那个最后离世的人,自己默默吞食苦果。最终她食言了,但我们并不怪她。

荒山之夜

与《撒哈拉的故事》同名篇“荒山之夜”,她放弃与城里名媛的邀约,接受木匠拉蒙等三个男性小伙伴上山追野兔的邀请。听到女友伊芙对拉蒙的鄙夷,并称其为“低下人”,三毛写下了这样一句话——伊芙的优越感阻止了她再进一步的见识,这是很可惜的事情。

我看到了一个精神高贵的三毛,她注重与别人精神上的相容,没有随意的轻视和鄙夷。一个人内心的涵养、品行与他的阶级并非完是对等的。她感受到了好友眼中粗鄙的人心中住着一个高尚的灵魂,是一种朴实的关爱。

梦里花落知多少

大西洋的晴空下,就算分食一袋樱桃也是好的,靠着荷西,左边的衣袖总是湿的。
我听了笑笑便上了车,眼睛越骑越湿,明明上一秒还在一起的,明明好好地做着夫妻,怎么一分手竟是魂牵梦萦起来。
            ——《梦里花落知多少》

喜欢极了这两段文字,写在荷西上岸小憩,三毛跑去陪伴之后的分别,有不舍,有伤感,一个尽情去爱的三毛,痴痴地等,痴痴地爱,活进了彼此的生命里。

如果教室像游乐场

那教室,像极了一座流动的旋转木马。每个人骑在一个响着的音乐马上,高高低低的旋转不停。我快乐得要疯了过去。

她把严肃的教室变成了游戏场,每个人都变得活泼起来,她喜欢将每个悲惨故事的结局改成喜剧收尾。她独特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一个个身边人。每天下课后被不同国家的同学轮番喊到家里吃吃喝喝。

她戏谑自己:我变成了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在西雅图这陌生的城郊。她交朋友的速度令我诧异,一个有趣的灵魂总是让人无法抗拒。

吉屋出售

荷西走了,她要将他们心爱的家出售,最终以极低的价格交付于一对亲密的恋人,就如托付自己的孩子那般不舍。家中的书、乐器、汽车……凡是不想或不能带走的东西她都一一送给了珍惜它们的主人。

即便家卖给了别人,她还会像以前那样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并跑去花店买来吊形植物来改变房间的枯寂。临走,还在插好的鲜花边写下爱的祝愿留言:

欢迎亲爱的米可、璜,住进这一个温馨的家。祝你们好风好水,健康幸福。
                            —— Echo

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房子里的一切,这栋房子里留下了她太多的眷恋,也太容易勾起她的伤感。不想碰触,便选择永远地离开。


我常想在落地窗边,面朝大海,透过落地窗玻璃看向远方的海平面,从两个人看日出日落的美好到一个人无法躲藏的凄楚。那种苦痛,任凭谁都会选择忍痛割爱地离去

她空空地来,空空地去,带来了许多的爱,也留下了许多的爱。连离开都是那样慷慨,将半生的狂热以文字的形式告白。

她脚踏实地地做着,仰望星空地活着,但终因痛失所爱的不能忘怀,一路追随而去。

于我们,可能是一种遗憾;于三毛,可能是一种释然。

一个纯粹的女子就这么陨落人间,好在文字留下了她神话般的爱恋。只能读文,聊以自慰,感受她的周全。

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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