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门完婚

时间快的真快，转眼间又过了四年时间。到了1942年，父亲已满20岁，母亲也16岁了。这一年，是双方约定正式成亲的日子。两家大人选择了一个吉日，为我父母举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跟四年前相比，父亲显得成熟了许多，他坦然地接受了现实，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

外祖父家是四世同堂一个大家族。当时，我外曾祖父老两口已年近七旬，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有五十开外，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姨娘。小姨最小，当年才满八岁。二姨夫和我父亲一样，也是几年前到外祖父家招婿上门的，他和我二姨的孩子尚在襁褓中，

其实，我的外祖父也是上门女婿。原来，我外曾祖母跟外曾祖父结婚后，她一连生了八个女儿。据说当他们的第八个女儿出生后，他们夫妇俩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家里已经有了七个女儿，多一张口，就多一份累赘。外曾祖父抓了一把灶膛里的灰，扑到正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的口鼻上，想以这种办法结束她的生命。可是，那孩子生命力非常顽强，这个残忍的办法，对她根本不管用。当时，外曾祖母的娘家兄弟正好来家里做客，他是一个性格十分鲁莽的人。当他发现那孩子还有动静时，捞起一把镢头，朝孩子的额头砸了下去......

不久，外曾祖母又怀孕了。在他们夫妇俩的满怀期待中，他们的第九个的孩子出生了。这一次，外曾祖母不仅又生了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孩子的额头上，还长着一片小孩巴掌大小的黑痣。周围的人见了，都说是他们的第八个女儿又转生回来了。自此，外曾祖夫妇自认命中无儿，断了再生儿子的念头。

在外曾祖母的八个女儿中，我外祖母排行老三。她从小性格就像一个男孩子，针线茶饭样样都不愿意学。外曾祖夫妇担心自己的这个女儿，出嫁后守婆家人的气，就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为她招婿上门，给他们顶门立户。

我外祖父从小就没了娘，他的父亲是一个会做毡活的手艺人，带着他走南闯北，靠给人做毡活，勉强维持他们父子两人的生计。外祖父十三岁那年，父子俩在外出揽活的途中，外祖父的毡匠父亲背上生了疮，父子俩落脚在外曾祖父家附近的一座破庙里。一开始，老毡匠采用民间的土法给自己治疗。过一段时间，他的病不仅没有治好，而且化了浓，痛得他昼夜不停的呻吟。外祖父年纪尚小，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痛苦中挣扎，却束手无策。

正当这父子俩陷入绝境之时，我外曾祖父正巧路过这座破庙。他听见破庙里传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就停下脚步，走进庙里查看。当他看到这对父子时，顿生同情之心。外曾祖父把他们带回家中，到处为老毡匠寻医问药，终于控制住了他的病情。

当时，我外祖父虽然年龄还小，但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在外曾祖父收留他们父子的日子里，他帮外曾祖父家挑水、劈柴，一刻也不闲着。外曾祖父深深地喜欢上这个憨厚勤快的孩子，有心想招他当自己的上门女婿。

老毡匠心里清楚，自己已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当他得知我外曾祖父的心思后，认为这是个给自己儿子找到栖身之所的好机会，就满口答应了这门婚事。就这样，外祖父在外曾祖父家做了上门女婿。因为外祖父 是家中的独苗，因此，两家大人立了契约。外祖父做上门女婿不改姓，将来他子女中的长子随母姓。，

可是，好像是被人施了魔咒，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结婚后，他们生了七个女儿五个儿子。女儿们都无病无灾地长大成人，而五个儿子都因全身发黄，呼吸衰竭而夭折。最小的出生还不足一个月，最大的也没有活过五岁。可怜我的外曾祖父离世之时，也没有等到一个为他顶门立户的子孙。

连续两代人，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在万般无奈之下，外祖父在他的七个女儿中，选择老二和老四（我的母亲）两个女儿招婿上门。二姨夫招婿上门后，在自己的姓氏前，加上了外曾祖父的“王”姓。因此他和二姨生的第二个儿子，为外曾祖父顶门立户。外曾祖母活了八十多岁，她终于等到了为自己传宗接代的子孙，弥补上了外曾祖父的遗憾。

父亲有兄弟七人，按理说，他做上门女婿，是可以改姓的。可父亲对于改姓非常排斥。在他看来，当上门女婿已经让他感到十分屈辱，再要他改姓，那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在父亲的一再坚持下，双方大人终于妥协了。于是，在亲友的见证下，父亲跟外祖父也签订了一份契约。这份契约，跟当初外祖父跟外曾祖父签订的内容是相同的。

我父母结婚后，他们生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儿子。禁锢在两代人身上的魔咒终于解除了，全家人皆大欢喜。按照契约上的约定，父母的第一个孩子随外祖父姓了“张”。

外祖父终于有了为自己顶门立户的子孙，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