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忆

想给回忆写本小说,长这么大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旁观者,成长的岁月里,每个班级里大概都有这么一个爱写故事的人,那些流逝的岁月,将在这些人的笔尖重燃生机。

光阴已逝,留下的支离破碎的片段,难辨悲喜,而那时的我们对未来都没有什么概念。

多年后的自己,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笔记录点点滴滴,或许是觉得人生太短,每一天都值得珍惜。

曾许诺会写厚厚的一本书来纪念那时的我们,可每次开头了都没有继续下去,如今已经成年,那些年的点点滴滴渐渐模糊,我害怕耗时越长越遗忘,拼凑着零碎的片段,时间消磨了过往,留下的都刻骨铭心。

图片来源网络

1.

“岚田中学”四个字映入眼帘,我叫景一,扎着马尾辫,背着新书包,跨进初中的校门,其实对于中学生活没有什么特殊的期盼,大体上都是小学一起读书的那么些人,打乱再组合成班级。

这所镇上的中学,学生没有很多,初一新生分成两个班,138班和139班。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神奇地分了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的班,越往后的日子两个班的各自的特色越明显,138班整体情况上看像个认真听话的孩子成绩平平,139班叛逆张扬放纵不羁成绩优秀。

每周评选优秀班级,周一升旗的时候颁发流动红旗。流动红旗总会是在我所在的138班我们笑称都不用拿过去升旗了,反正隔壁班纪律卫生通通严重扣分,他们也不在乎这些。

谣传这所学校在我们这届将结束它的使命,和镇上另一个中学合并,但很早就开始有传言,每一届都这么传下来,大家也就对这种消息有了免疫力。

开学第一天,当所有人聚集到着篮球场开始庄严肃穆的升旗仪式的时候,升到一半滑了下了来,老师们表情严肃,旗手慌忙收拾,台下的我们也小声议论起来,像是某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凶兆。

很快又恢复平静,红旗随着微风重新升起,我们轻微地收住表情。夏天蝉鸣,晴空万里,站在台下的我们满脸稚嫩,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嗅不到离别的来临。

2.

新学期分班分组,我们班班主任李笑老师,是个特别和蔼可亲的人,关注学生心理,也会观察捕捉到一些细节,像亲人一样的存在。老师组织班会,想让程帅当班长,程帅是我们班的头号大人物。

程帅带着痞气和脾气,三秒钟就能让班上的人安静不语。他的专属口头禅,“给你们三秒钟时间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说这句话,班上就算再吵都会安静。或许是配上那不可一世的眼神,难不成是个人魅力。反正就是默契地安静,就算个别人不服,也没有办法。可能班上那些特别吵闹的都是他的兄弟,给个面子。

程帅不爱学习,爱玩手机,这年头,手机可是个稀罕的东西,一般只有在家里看到大人有诺基亚的直板机,而程帅拿着翻盖版的机型,天天玩得不亦乐乎。老师们也都知道,除了偶尔的絮叨之外,别无他法。

程帅喜欢彭里是我们全班都知道的秘密。彭里是隔壁班的女生,高高瘦瘦的,说一不二,很漂亮。程帅每次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出那种听命的眼神,脸上藏不住的幸福。

语文老师是程帅的伯伯,他的头发总是梳成毛主席的发型,他还经常会在说话的时候带上“毛主席曾说”这类的标签,经常吸烟的他夹烟的手指已经明显可以看到变了颜色,有一天,讲到一个叫“攀枝花”的地方,他重复了好多遍,我们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一支花”。

在教育我们不要早恋的时候就说,“毛主席说,‘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们笑得前仰后翻。

他总喜欢让我们对答案,对完课后题对练习册对完练习册对试卷。他的黑板板书工整好看到让人挑不出毛病,说起话来抑扬顿挫有条不紊,骂起人来也不带脏字的。

他总让江万将标准答案板书在黑板上,画一条横线将黑板分成两半,这边写完写那边,对完擦掉接着写,有时候放假回来光试卷对答案就得写两节课,江万的字迹也在一次次的磨练之中成长。

“一枝花”还喜欢喝酒,有一天早自习,他还处在醉醺醺的状态,班上有两三个调皮的女生还在宿舍没来早自习,他就让龙小慧去宿舍看一眼并叫她们赶紧来教室。

过了一会儿,龙小慧前脚迈进教室,后脚就挨了一教鞭,用竹子做的教鞭是“一枝花”的教学辅助工具,说白了就是体罚用的,喝醉了的他误打了龙小慧,疼得龙小慧眼泪都要下来了。“一枝花”笑笑说不好意思喝多了没睡醒看错了。

那时候“一枝花”简直成了龙小慧的黑名单里的头号人物,龙小慧长相清秀成绩优秀班级前三,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我们也为她打抱不平,觉得老师甚是荒唐。

老师说,“要不你打回去。”一改往日威风,简直让我们目瞪口呆,喝醉了的人太可怕了,老师也不例外。

程帅今天又没完成作业,课代表不敢招惹他,就催促做为他组长的我,那时候流行小组学习,每个组都有团队分为平时成绩,交不成作业就会被扣分。

每次一想到这个我头都大了,当初分组的时候李笑老师将班里选出的几个小组长叫到小办公室开会定组员,没人能招架得住程帅,他们就都不选,那我就选了。其实,因为我知道程帅姐姐虽然霸道得可怕,但他最怕看到女生哭。

龙小慧说,“景一,既然你都选了一个了不介意再多一个吧。”

看到还剩下齐孟,这个在班里几乎是和程帅齐名的叛逆少年,看着大家期盼的目光,想着那就在我们组吧。“那好吧!”在我回答了的那一秒大家像是都松了一口气。

分组后座位也从原来的前后桌变成八人一团,程帅每次都座我旁边,因为方便可以借他抄个笔记,顺便在老师叫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偷偷提醒他。

齐孟在得知分组消息后的第一时间,看到我就坏坏地笑了,“没看出来,你胆子挺大,敢把我们两个都放你组里。”我说,“才发现,所以啊,悠着点。”其实,我内心有好多好多担心,但是也要假装镇定地回答。

赶上教育体制改革,由原来的老师满堂讲,改成分组学习,我们似乎总赶上一些新形式,说不上是该开心还是难过。理所当然地顺应形式,结成小组。

大佐说我们组就叫,穿越队,其他人也没想到更好的,就决定用这个名字了。大佐的名字叫李霖,是个大大咧咧的长得高高的男生。他习惯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有次我们大家正笑得开心,他突然收住说了一句,“笑不露齿。”然后自己把嘴巴抿上,看着他那几乎憋红了的脸,我们笑成一团。

在班级投票选班干部的时候我几乎全班全票通过成了副班长,这还让我挺意外的,不过想着反正有程帅这个班长在班级纪律根本不用操心。

“那这样景一以后就是138班的副班长了,大家有什么事不想跟我说的,可以找景一讲,这是大家一致意见选出来的‘知心姐姐’。”老师话音刚落。大家异口同心地说,“知心妹妹。”然后就都笑了,我趴在桌子上想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觉得好玩又好笑。

老师说,“你们这个年纪真好,充满活力简单欢笑,享受这些点点滴滴相聚的日子吧,或许你们以后长大了会忘了彼此的容貌甚至忘了彼此的名字,也不悔曾经。在这里,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新的学期开始了,我们一起加油吧!”

听着老师的话我们一片嘘声,觉得怎么可能以后什么都忘记,难不成会像电视剧里失忆什么的。

程帅和齐孟不负众望,每天都要把我气哭。其实,是我每次觉得自己说不赢他们的时候,我就趴桌上不让他们看到我的表情,抬头后会配合地挤几滴眼泪,他们就会觉得我是哭了,就什么都听我的。

像我这样机智的人以后不去当演员简直浪费人才,程帅每次不写作业被他压榨的善良的同班同学王石林可就遭殃了。我也不知道程帅是怎么威逼利诱让石林同学帮他写作业的,不过我也只能是投去关爱的眼光。

在将作业交给课代表的时候明显看出课代表对我心生崇拜,因而导致每次催交程帅作业都来找我,而我每次故计重施屡试不爽。

偶尔我也忍不住说道,“程帅你自己的作业自己写不行吗?”他会笑着说,“那你帮我写吧。”我扔过去一个白眼。看着每次他作业本上的字迹都不一样,觉得他的“写手”可真多。

政治老师是个头发微白精神矍铄的老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吐沫横飞。他是我们班甚至是整个学校最和蔼可亲的老师,没有一点脾气又很接地气。虽然听他的课很容易犯困,但这不妨碍我们听得认真。

这节课是政治课,这么久以来,程帅第一次跟我起争执。我怪他不听课说,“你再不听课就不要座我旁边了,下次就给你换别的位置。”

“不,我就要坐这里。”

“不可能。”

看我表情严肃他当真了,生闷气地踹了自己的桌子站了起来,他的反应吓到我了,老师停住讲课走过来,以为程帅在欺负我,扬了扬教鞭质问程帅,“你在干什么呢!”程帅反手把老师摁桌上说,“不要你管。”老师又着急又生气。

我还在发呆,就见程帅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面走。老师大喊着他的名字追出去之前还问了问我,“没事吧!”。我摇了摇头,想着这要怎么办,他会不会不回来了,我刚才是不是太严肃了,我做错了吧,这要怎么收场。

这时候,下课铃声响了,我出教室到处找他,见他跟着他一群玩得好的从厕所那边迎面走来,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说什么。见他就这么望着我,我说,“你,没事吧。”他笑了笑地摇了摇头地走过去。

就这样了,他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就这么解决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就这么过去了,而这件事也莫名其妙地悄无声息地平息了,程帅还是和以前一样厚脸皮,一样习惯惹我生气。他大概是跟老师道过歉了,后来,我便再也没有提过关于他座位的事了。

或许这就是那时候的我们,面对生活里的不悦和冲突,来的快去的更快,懵懂无知吵架拌嘴相互打闹,偶尔畅谈未来也满是期待。

课上老师让我们自己在教室组织活动,“一枝花”搬了个凳子坐在教室后头看我们表演节目,我回头看一眼的时候,碰巧撞上他的目光,结束的时候主持人说,“下面请老师来做最后的总结。”

“一枝花”走过去说,“首先,我要批评两个人。一个是程帅大家都互动就你在睡觉。另一个是景一你明明看到程帅睡觉却不叫醒他。”

我憋着难受劲儿对着程帅无奈一笑说,“都怪你,害我也被批评了。”程帅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不过他的表情告诉我他还蛮开心的。“要不,多出现这样的情况几次,你就能习惯了。”

“你说什么呢。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

看我急得通红的脸,他瞬间爆笑,伴随着“一枝花”投来凛冽的目光,我呆呆地趴在桌子上宛若一条咸鱼,嘟囔着,真是的,自己管不好程帅要我管,我哪里可以管得了他。

3.

齐孟喜欢隔壁班的筱璐,筱璐和彭里是好朋友,看着他们成双成对,觉得他们挺有意思,谈恋爱都是组团在一起的。

学校操场没有灯,是全校情侣的秘密基地,晚自习下课都要去那溜几圈。教务处老师站在教学楼旁水泥坪上,拿着超强手电筒对着操场来回扫射抓早恋,发广播说不准晚自习下课去操场,屡禁不止。

晚自习下课我被一个女生叫出去说有人找我,而后被带到筱璐面前,我认识她知道她是齐孟的女朋友,她对我说,“你叫景一,喂,以后离齐孟远一点听到没有?”

我听得有点不知所措,想着我也没干什么,我想她或许是见到刚才齐孟因为把我弄哭了在想办法逗我笑的场景以为我会是她的情敌。

“喂,你怎么不说话,知道了吗。”

“嗯。”我强忍着委屈转身就走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被别人威胁,而本来筱璐在我心里的美好形象瞬间化为泡影,我只想离这是非远一点,更要离齐孟远一点。

齐孟好像明显能感觉到我的变化,在他每次折腾我,动我东西,我都对他毫无表情。他问我怎么了,我幼稚地说,“去问你家那位,不要跟我讲话,我不想跟你讲话。”

他一言不发地去干别的事了,依旧跟别人打打闹闹,不写作业,不听课。偶尔拽我衣服,我就说,“别闹,有人会吃醋的。”他就自顾自地皱着眉头,安静一会儿,也就一会儿。

齐孟最大的爱好是篮球,其次就是给别个取外号,有次他叫我“麦迪”,我问他“麦迪”是谁,他说“跟你长得很像。”我哦了一下表示听到了。

第二天他拿了个杂志,指着封面上的篮球黑人对我说,“你看这就是麦迪,NBA天才球星,很厉害的,和你长得像吧!”我杵在那瞪着他想着我有那么黑吗,“哪里像了。”

“咳咳,就感觉很像。嗯。”

“好吧,你说像就像吧。”

这么一说之后“麦迪”就成了齐孟叫我的专属外号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NBA,知道麦迪,也就知道个名字而已,不过看他对着杂志满心欢喜地跟我介绍有关麦迪的英雄事迹,虽然没有听懂但不自觉地被他的情绪感染,觉得那一刻的齐孟没有了平时的若无其事,像是有光照进了生活,是的,他讲麦迪的时候眼里有光。

“好啦,我知道了,大球迷。你今天生日,生日快乐啊!”

“嘿嘿,你知道了啊!麦迪你能不能借我点钱,生日我钱花得差不多了,要请玩得好的吃饭,又不好意思找爸妈要。”

“你要多少?怎么还。”

“我爸妈是按星期给我钱的,我就每星期都还你一点。”

“我爸妈不在家,我的生活费是月给我的,这个月我还有些,就先借你吧。”

“大恩不言谢。”

“哇,语文水平提高了呀!”

“还不是跟景哥混久了。”

“咳咳,差不多行了,都要被捧上天了,给你给你,走走走。”

语文课老师讲到故事主人公奢侈消费过度消费,就点了齐孟的名,问他,“看你一身名牌衣服,是不是跟这故事的主人公一样闹着家里给你买的。”齐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是他们自己要买的,我说让他们非给我买。”大家被他逗笑了。

下课齐孟跟我说,“景哥你也一身名牌老师怎么不问你!”

“我们一样好吧,我也想穿点别的,可我爸妈就觉得运动装方便我长身体,所以我的衣服全是运动装,我又没办法。”

“哈哈。小矮个,放弃吧长不高了。”

“呸。你个乌鸦嘴。”

体育课老师让我们跑三圈热身,本来是整个班一起跑,没到一圈就散了大家个跑个的,齐孟跑到我旁边说,“麦迪,信不信我跑完一圈还能再追上你。”

“我不信。”

齐孟笑了笑嗖地一下往前奔去,我紧跟着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阳光下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像是插上了翅膀,相比他平日无所事事的模样我更希望看到他奔跑的样子,想着自己还挺没用的,怎么追也追不上。

第一次觉得操场一圈的距离真近,不到一会儿我就被他追上了。“小样,怎么样!”他追上来嘚瑟说。

“哼,那是我让着你的。”

“呵。就说你服不服。”

“厉害,全世界你最厉害。”

他笑了笑满意地走了,在终点集合,压压腿之后,我们玩起了篮球,齐孟教我投球打那个白色的框,投篮板球,可我拼尽全力也碰不到框的高度,他就一直给我捡球,拍手鼓掌说好,再来一个,投完又再来一个,不管我碰没碰到框他都说好。

大家决定男女混战一起玩篮球,我们女生队为了赢球,拖拉拽都用上了。而我为了抢齐孟手里的球追在他后面狂奔,那天我穿了一双大了一码的运动鞋,导致在争执运球过程中被自己绊倒,鞋子掉了一只。

我索性一屁股坐地上,穿好鞋子埋着头不敢看他们,他们笑地都肚子疼了。真的丢脸死了,程帅说,“齐孟你还不赶紧地把球给景哥,真是的,看人家多拼,鞋都跑掉了。”

齐孟把球送过来给我,笑地直不起腰,我拿球就跑,飞快地跑到篮框下,使出浑身解数,扔进去了,在我被我自己的完美投篮感动地心情愉悦地回头看向我的小姐妹们的时候,大家再次毫无保留地笑了。

“景哥,你太厉害了。”万黑竖着大拇指嘲笑道。万黑是江万的外号,皮肤黝黑人更腹黑,由此而来。此刻,我甩了甩头发说“那必须的。”直到,她们大声地认真地告诉我,我投的是男生队的篮框。我简直要被自己蠢哭。

齐孟一天到晚叫我“麦迪”,我不服气就叫他“武大郎”,后来却莫名其妙成了他叫我“武大郎”。我就每天都听到他叫我“武大郎”,真是无比糟心。第二天早上他神经兮兮地过来问我,“你猜我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什么?”

“武大郎烧饼。你看,袋子,哇塞,我告诉你这个可好吃了。武大郎你下次也试试你们家这牌子不错。”

“嘿嘿,好吃是吧,好吃你就去死吧。”我打不动他只能拽着他的衣领晃他,显然,纹丝不动,跟个我在给他衣服掸灰似的,我放弃了,惹不起我躲得起。

晚上,我蹭袁皖的床和她一起聊天,袁皖是我的好朋友,她也不喜欢学习,她很喜欢跟我待在一起,会跟我分享她的小心事,我觉得她很善良很温暖,可她偏偏习惯在别人面前展现出她的痞气。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给人以陌生感,她觉得学习是件令人头痛的事。

“他们不会真出事了吧,齐孟千万不要冲动。”她在听到惨叫时一直在我旁边祈祷着碎碎念一些话。

齐孟是袁皖名义上的哥哥,其实就是玩的好,齐孟又喜欢打抱不平,大概就像电视剧里,“我是你哥,我罩着你。”那种感觉。

“是发生什么吗,你知道这惨叫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我也不太确定,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有百分之八十是白天我和那个喜欢也的男生闹矛盾,后来齐孟也跟他起了冲突,齐孟觉得喜欢我的那个男生欺负了我,说要他等着,晚上收拾他。”袁皖断断续续地跟我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听着简直觉得齐孟就是多管闲事外加无理取闹。第二天,果然是齐孟惹祸了,我没想到他们会冲动地对同班同学下手,昨晚确实有听到男生宿舍那边传来惨叫,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作为寝室长的万黑一大早带头拉着他们几个动手的人去班主任办公室认错。在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李笑老师第一次生气地严肃训斥了他们。

“被打的那个同学可是你们的同伴,身体上轻微受伤不说,还好是关键时刻江万理智拦住了,轻微受伤也是伤,心理上伤害更大,关键是这位同学家境特殊,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对他也什么都不管不顾,本来就缺乏安全感,在学校里遇到这样的事今天一早他就自己请求回家了说要退学怎么也拦不住,事已至此光认错没用,中午午休你们几个和班干部去他家一趟,认真道歉并且要劝他回来上学。”

中午我和他们几个走小路,一起去了那个同学的家里,去的一路上我们都心情复杂,我弄清了整个事情的始末,一路上我们都在假设一会儿会遇到的各种场景,他会不会不在家,见到了要怎么开场怎么道歉说些什么,会不会遇见他的家长,需不需要带点什么东西过去显示诚意。

我们站在他家门前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两三次之后,我们觉得可能无功而返的时候,门缓缓地开了,是他,嘴角和额头还有淤青,两眼无神见到我们的时候有些吃惊又有点不知所措。

“你们怎么来了?”

我推了推他们示意他们赶紧道歉,“那个,真的对不起,我们是来道歉的,欺负了你是我们不对,我们知道错了,所以对不起。”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等一下,那个别关门,我们可以进去坐坐吗,或者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那个,那你会回去上课吗?你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回学校吧。”我拦住他要关的门说。

他停顿了好久,什么话也没说,在我们的坚持下,他让我们进了他家的门。他们家房子很小很黑,到处都是残羹剩饭没有收拾,灶台桌子椅子都积了好多层的灰,屋角还挂着蜘蛛网,我难以想象他的日常生活是如何一个人度过的。

他在班上也是少言寡语,如果不是这次出了这件事我想我对同班的他没有一点印象。我们帮他收拾房间,打扰屋子,从来不打扫卫生的他们几个拿扫帚扫地,拿抹布擦桌子,洗盘子洗碗收拾垃圾。

我屏住呼吸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打开几乎生了锈的窗户透气,一起收拾了快一个小时,这才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你还是回学校吧,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我挡,我保证像上次那样的事再也不可能发生了。”齐孟一脸真诚地揽了揽他的肩膀说道。他好像没有刚开始那么抵触我们了,气氛也在好转,让我觉得有希望了。

“对,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学校吧,李笑老师我们都等着你回去,我们是一家人呐。”我也在劝,其他人拼命地点头。

可不管我们说什么,他只是用泛着泪花的眼睛看着我们,对我们说,“你们走吧,不用管我,帮我打扫了卫生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在学校的这段日子我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你们的欢乐感染到了我,我很羡慕,也很感谢你们。这次是个误会我已经看开了,你们不用自责。至于学校我早有打算这次的事不过是根导火索,所以你们走吧,不用再说了。”这是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们心情更沉重了,眼看着跟老师约定的时间要到了,我们还是在做最后的努力。

“怎么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回学校先好吗?”

没用,没有意义,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些和这个年纪的我们这么不相衬的词句在他口中一遍又一遍地被提及。我知道我们失败了,我们走向回学校的路,一路上大家心情沉重,脑海里反复出现刚才进他家的场景,他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语,他的无奈,他的不知所措。他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他处在水深火热的深渊里。

老师似乎预料到了我们的结果,没有多说什么就让我们回教室上课了,看这那个空桌椅,我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位置曾坐着一个腼腆脆弱又善良的少年。

“他还会回来吗?老师说她再想办法。”

“不知道,可能会回吧,不然他去哪?”

“是啊,不然他去哪?”

晚间学校广播教务处老师讲道,“138班齐孟,江万,殷星等人,因打架斗殴欺负同班同学,在这里点名批评记大过,五千字检讨,留校察看,打扫校园公共卫生一周,138班取消下周流动红旗资格,请同学们引以为戒。”

最终,那个同学再也没来上过课,过几天桌椅也搬走了,问老师老师只说他不来了,去他家家里也锁了。只剩上次从角落里收拾出来的仙人球还在窗台,里边家具都盖上了,明显是搬家了,走了。

他会不会是转学了呢,他的爸妈来接他了吗,他能去哪呢,会过得开心一点吗,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怎么就突然走了呢。我忘了他一直是个什么都憋在心里自己承担的人。

而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或许他能遇见另一些人温暖他,让他可以放下一切压在他小小肩膀上的重量,去做那个最好的自己,去敞开心扉和别人相处。或许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流浪,每次都不愿再往下想,不愿他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一段时间忙于学习知识,忙于为一包辣条争吵为开袋有奖惊喜的我们,悲伤和快乐一样转瞬被下一个故事淹没,烟火一般的青春太短因而来不及惆怅。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后来有个名字成了我的心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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