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红玫瑰

下周就去办离婚手续,等孩子上大学走了,我也马上搬出去,不再伺候这个木头人了。这件事兰花想了很久,甚至连搬家的打包袋都预定好了。

今天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他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表示,一大早就陪儿子出去跑步了。这么些年兰花也已经习惯了,不再期待什么,但心里却很有些不满,很有些不甘。前些年,到了特别的节日,兰花还明里暗里地提醒他一下,但他就像个不开窍的孩子一样,我行我素,渐渐兰花也没这个耐心了,也觉得越来越没意思了,但兰花内心对鲜花,对礼物的渴望却越来越重。

情人节,七夕节,520,看着同事朋友晒的朋友圈,红包,首饰,鲜花等等,兰花心里就酸酸的,兰花就感觉自己嫁了个假老公。如果说前些年是因为穷,没有什么表示,现在条件好多了,但他还是这样静悄悄的,波澜不惊。兰花就想,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是爱不爱的事,也许他的心中早就没有她了吧。

兰花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餐,一边画着妆,一边等他们父子回家。兰花也有好久没有化妆了,手很是生疏,画了擦,擦了画,怎么都不满意。看着镜子里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兰花终于明白,不是化妆技术退步了,而是脸不再是二十年前的了,怎么画也画不出当年的风采了。

突然化妆是因为儿子提议今天去照个全家福,他马上就要去外地上大学了,他想在出发前和父母好好照一张全家福。出门跑步前,这臭小子还特意嘱咐兰花,今天照相一定要化妆,一定要穿最美的衣服,最好是连衣裙,还要穿高跟鞋。

兰花在衣柜里找了好久,才找出一条合适的碎花连衣裙。穿上连衣裙,踩上高跟鞋,再画了个美妆,兰花站在镜子前都不敢相信,镜子里是那个美女是自己吗,明显像换了个人一样。

自从结了婚,有了孩子,兰花就很少再在自己身上花功夫,都把时间和精力给了这爷俩,把父子俩照顾得细微周到。儿子的个头很早就窜了起来,早就超过他爸了。

但这些年,老公却似乎越来越冷漠,回到家里话也越来越少,很多重要的节日也都记不得了。兰花就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就跟他闹,跟他吵,越闹,他回来的次数越少,嘴里的话也越少。

不过,兰花也始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兰花受够了这冷冰冰的日子,兰花喜欢日子里有一些小惊喜,一个小礼物,不需要多贵,一枝花,不一定要玫瑰,一个突然的吻,热烈而浪漫,兰花喜欢把每一个节日,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都过出浓浓的仪式感来。但这些他却恰恰都不会做,他都认为是形式上的东西,都是虚的,不实在的。

兰花早就想离婚了,只是怕家庭的变动影响了儿子的学习,所以就这么一直忍着,拖着。

兰花正在想着,孩子马上要上大学去了,这苦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突然,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这一大早的会是谁呢?是不是打包袋到了,兰花前几天在网上买了几个打包袋,为搬家做准备,兰花计划儿子一上大学,她马上就搬走。

兰花一边想,一边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捧鲜艳的红玫瑰。送花的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甜甜地笑着说,请问您是马女士吗?

兰花点了点头,小伙子把花塞到兰花手里,说了一句,祝您幸福!

转身就走了。

兰花捧着花,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谁会给她送玫瑰花呢?他不会,他总说这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买玫瑰的钱,还不如买二斤肉包饺子吃了实惠。

他这个人太务实了,一点不懂得浪漫,兰花真后悔当初怎么会看上他,结婚这么些年来,从来没给兰花送过花,也没买过什么小礼物。

难道是送错了的花?兰花突然看见花束中一个粉色的小卡片,卡片上写着:大宝,生日快乐!

兰花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大宝是老公对自己特有的称呼。从前,他一直给兰花叫大宝,给儿子叫小宝,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见他再叫大宝小宝了。

兰花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是一天,兰花当时还嗔怪他说,是不是为了省一份礼物啊?

他傻笑着说,不是,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所以才选你的生日。

兰花想,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呢,两次投胎都很不成功,不过,也有一些惊喜。第一次投胎,投在了一个穷苦人家,好在父母都很爱自己,自己努力考上了大学。第二次投胎,嫁了这么个不懂风情的木头人,但生的儿子却很优秀。

虽然他不懂浪漫,不懂生活,但不得不说,他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人,勤快,节俭,孝顺,似乎男人该有的好品质他都有,对兰花的父母也很好。

兰花要敢和父母说,自己不喜欢他了,要和他离婚,父母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兰花这些年真的越来越不喜欢他了,感觉生活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没滋没味,日子越过越像白开水,无色无味。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给兰花送礼物,甚至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也不喜欢旅游,兰花喜欢的他统统都不喜欢。

兰花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憋屈了,她想找个人带着她去草原上骑马,去剧院看演出,每个重要的节日都能给自己送礼物,不在乎是否贵重,只在乎一份心意,一个节日的气氛和仪式感。

可是一句“大宝”,彻底打乱了她内心的节奏。

生下儿子的那一天,他就说,我们有了小宝,你就荣升为大宝了,但你和小宝的待遇是一样的。他说到做到,对兰花他们母子都很好,吃饭,穿衣,事无巨细,他都能替他们想到。变天了,会提醒兰花加减衣服,吃饭时,会提醒兰花凉的不能多吃,兰花有时候很烦他,感觉他比自己的老父亲还要唠叨。

但如果真的离开他,兰花都不知道家里的水电怎么买,物业的电话是多少。

突然,门开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一把往兰花手里一塞,很有些不好意思,又偷偷看了一眼兰花,笑着说,你今天真漂亮。

这句话他从来没说过,他似乎从来就不会夸人。

兰花问,儿子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说,半道被同学截走了。

兰花说,他不是说今天去照全家福吗?怎么自己先撤了?

他说,改天再照吧,不急,他还有好几天才动身呢?要不我们俩今天先去照一张去,看你都准备好了。

兰花说,不去了吧,白花那钱。钱多了烧的,怎么又买花,买蛋糕的,还要照相,这一天就得出去多少钱啊!

说完这话,兰花着实吓了一跳,这不是老公常说的话吗?怎么现在从自己的嘴里说了出来,自己都快要变成他了,变得也越来越不懂浪漫了。

他说,该花就花吧,有钱难买你高兴。

兰花真有点不适应,他今天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他可最讨厌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他总说这些都是虚头巴脑的,一点不实在,最实在的就是吃和穿。

兰花不知道,儿子放假后每天约他爸一起跑步,父子俩不仅仅是跑步,儿子还给他爸洗了个脑,今天的一切也是儿子帮老公设计的。

他说,大宝,这些年辛苦你了,儿子终于长大了,以后我们就好好过二人世界吧,我们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兰花激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点开淘宝,悄悄退掉了之前买的打包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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