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此尖锐,只是为了让您多陪我们几年呵,我的父亲!

引子:最敬爱的父辈,您们的身体才是我们小辈最关心的问题,只有照顾好了您们自己,我们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安心工作。您们身体健康才能让整个家庭都越来越好,才不会既折磨了自己,又成为家人的负担,拖累着全家人让爱您的人担惊受怕。

图/网络  文/江雨初晴


☞【草鸡变成山凤凰】

(1)

父亲的家乡是在云南一个特别贫困的山区,山亘绵绵,整个天空被几个山头层层包围,你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一点点信息,被大山束缚,与世隔绝。来过云南的人都应该知道,云南的山蜿蜒崎岖,连绵起伏,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那是一个乡镇上的村子,从我从小生长的县城去到那个乡镇需要坐上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一路盘山而绕,到了乡镇上还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程,才能找到那条登上山顶上自己老家的小径入口。沿着一路飞沙走石般的斜坡陡路往上攀爬,走走停停,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漫长路程才终于到达。

那是我从出生直至现在,唯一只去过一次的故乡,也就是我父亲曾经成长的地方。

(2)

老家的房子是后来重新翻修过的,房子只有一层,是用黄泥土坯和着稻草砌起来的土墙,圆木柱子支撑起整个房梁,青砖瓦片铺满整个屋顶,房子被隔断成三间,右边的一间是奶奶的卧房,为了冬天更加暖和一点,里面搭着一个很古旧的地下木炭灶,也就成了整个家的伙房。中间的一间是供奉着佛龛的正屋(相当于现在的客厅),还有左边的一间便是小叔的卧房。房屋外围堆了一堆的木柴还有一些玉米棒子,厕所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特别简易,搭在猪圈的前面,每次去厕所我都很害怕中间会掉下去,上个厕所都得小心翼翼的。

父亲家里兄弟姐妹多,父亲是家里老二,上有一个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共五人,其中一个兄弟在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夭折了,只剩下四个弟妹。每次父亲讲起那个夭折了的兄弟总要感概一番的跟我们说道:“那个兄弟是家里最聪明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竟有大人般的聪慧与淡定从容,所以你们爷爷特别喜欢他,那个时候家里特别穷,我努力读书,生怕你们爷爷不准我念书了,可是我念到六年级的时候,因为老五太聪慧,我的父亲还是决心好好培养家里这唯一的人才,于是让我停学了,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他让他上学。可能是天妒英才,老五最后因为生天花,不治而去。老父亲伤心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因为老五去了,我这才又被父亲重新重视,让我继续念书。这就是命,如果不是老五去了,我可能这辈子跟你们的几个叔一样,也就还窝在这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里面,在这里结婚生子……”

(3)

不得不说,我是非常佩服父亲的,从一个小小的山头里面跳脱了出来,不用再忍受当地的贫穷和困苦。

父亲出生在50年代,一直靠着自己的努力念到初中,最后又考上了卫校。那个时代在那样一个山村里,考上卫校可谓跟80年代考上了大学那样一般的光荣和骄傲。在卫校念了3年的时光,毕业之后父亲就被分到了县城里的人民医院工作,直至到退休。父亲就是那个时代典型的草鸡变成了山凤凰。

这是父亲努力的成果,当然可能也有一部分命运的成分,就是老五的离世给了父亲一个可以重新回到校园的契机,但是如果父亲当时不努力,相信也不会有我们现在美好的生活。

☞【老天的眷顾】

(1)

父亲的命运也算多舛,在父亲48岁遭遇本命年的时候,差点被自己亲手杀死。父亲是县人民医院里的药剂师,自己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连个小感小冒都没有过,可是那一年的秋季,父亲却突然病倒了。

开始父亲以为自己是有点小感冒,就自己配了些感冒药吃,可是怎么吃都不见好,于是又自己开了几瓶液体,其中包括了葡萄糖,在家打点滴。父亲每次打点滴的时候都说感觉好极了,可是每次打完点滴父亲都说全身又感觉软弱无力,就这样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父亲的病情不仅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最后去医院一查,才查出来了是糖尿病,一般人的正常空腹血糖值是3-6毫摩尔/升,而父亲那天在医院查出来的血糖值竟然高达30毫摩尔/升,父亲的同事都吓了一跳,当即就安排了一间独立的病房把父亲监管了起来。由于之前父亲给自己打了很多的葡萄糖液体,父亲的血糖迟迟降不下去,父亲不得不转院至省城昆明的医院进行调理。

(2)

那个时候我才16岁,刚上高一,什么都不懂,父亲去省城调理的时候正好是十月国庆节,母亲陪着父亲去了差不多半个月,而我就一个人在家看家,当时特别不懂事的还觉得我终于能够自由那么一会儿了。

父亲和母亲去了大半个月回来,血糖值也并没有降下来多少,短短的半个月时间,父亲竟瘦了将近20斤。父亲在家养病养了一段时间,病情又恶化了,由于血糖一直降不下来,于是父亲的二型糖尿病并发了肺结核,父亲再一次住进了医院,那个时候临近期末,我要一边复习考试,又要一边每天跑去医院给父亲带饭、喂饭,晚上守着父亲到十点左右,母亲便让我回家休息养足精神第二天好继续上课,而晚上母亲就在医院病房陪着父亲一整夜。

就这样,与病魔斗争了一个多两个月,父亲的病情终于是控制住了。父亲这大病一场,请了半年多的假,最后办理了病退,而母亲为了更好的照顾父亲,也在公司提交了提前内部退休申请。

(3)

那么多年以来,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之下与老天的眷顾,父亲的身体才得以恢复那么快。生病头几年,父亲还会听我们的劝,会忌口,也注意养生,得了糖尿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喝酒,不吃甜食,不吃水果,得了肺结核之后也很自觉的把烟给戒了。

可是好景不长,自从父亲开始非常唯心主义的信命开始,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忌口,反而是变着法的作和糟蹋自己的身体。

越是不能吃的他越要吃,越是不能喝的他越要喝。

☞【与恶魔为伍】

(1)

从去年开始,父亲的身体开始明显的日况越下,整个人变得骨嶙峋,瘦如柴,腿上斑斑点点,额头青筋爆出,白发开始乱冒。不再挺得像山一般刚强,背脊开始明显的佝偻,走起路来拖沓乏力,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精气神。家里人只要一说,父亲便开始转移话题,逃避现实,怪鞋子不好走路,怪路面不平,各种理由,可以全被他找遍。

父亲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燃火机,点燃这一天的第一支烟,烟雾弥漫,直至飘进我的隔间。仅仅一个早上,父亲坐在我的书桌前就可以不停歇的抽掉大半包烟,二手烟的味道让一家人都反感至极。

每天最多十点半,父亲就必须要吃这一天中的第一餐和第二餐,父亲的早餐与午餐是一起吃的,然而父亲吃几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必须要喝二两酒。吃好喝好,放下碗筷不到一分钟,父亲便一秒也不停歇接连着要抽上四五支烟,这才会慢悠悠的去到卧室睡上几个小时的午觉。

(2)

很多时候真的是希望他每天都在睡觉中,只有在睡觉的时候,他才不是让人讨厌与担心的,只有在睡觉的时候,他才不会成天无所事事的不停止的抽烟。

睡上几个钟头,父亲依然始终如一的养成了他的习惯,起床几支烟,饭前几支烟,饭后几支烟,睡前几支烟,有事没事几支烟,家里到处迷漫着他的二手烟味道。

每天的晚饭时刻是父亲最不能等的时刻,饭菜还未端上桌,父亲却早已把他的酒盅准备在桌前。为父亲盛大半碗饭父亲还觉得多,每次只吃我拳头般大小一坨饭,饭还未吃到他的嘴里,菜还没夹几筷子,他那专用的酒盅杯子却早已经见底,然后自己又给自己倒上第二杯。平常他每顿喝二两我也就不管了,可是这几日他那酒瘾实在是大的毫无天理,虽说是过年,可是也没有那样没有节制的喝酒的。

(3)

前几日,父亲饭没吃几口,菜没吃两筷,酒就迅速的喝了两杯,我眼睛盯盯的望着父亲,说了句:“少喝点,差不多够了,我们现在也不期望您把这酒给戒了,只希望您少喝点,保重自己的身体。”

父亲却像没事人一样的说:“我自己的身体,用不着你们管,我喝得了。”然后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我厌恶的一把抢过父亲的酒杯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放回了父亲的面前,然后说道:“您倒倒倒,您今天倒多少酒我就喝多少酒,您就是把这一瓶都倒完再拿一瓶出来,我都全给您喝了。”

父亲那眼睛紧紧的瞪着我,仿佛就要杀死我,又把面前的空杯子倒上了酒。我又夺了过来一杯全下肚,然后擦了擦嘴边的酒迹,扬了扬手说着:“倒倒倒,我今天就是绝不会让您再喝第三杯。”

父亲尖锐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撕巴了,眼里满是怒火,摔着筷子就要爆发。

嫂子和侄女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嗔着不会言语,哥哥也是被我一惊。母亲见态势不对,把父亲摔落在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然后说道:“你女儿也是为了你好。”哥哥见母亲这么说,于是把父亲的酒杯一收说道:“我们都是了您好,两杯够了,不能再多了。”

我手抖得不能自己,于是只能双手攥紧拳头自我控制,每次只要很生气,身体总是不听使唤的抖得厉害。

☞【破罐子破摔】

每天这样劝一个破罐子破摔的人,真的感觉到无比的辛苦,明明是在为他好,他却认为我们是在害他。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不可理喻,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愉快的沟通,他认为自己就是家里的王,认为自己才是对的,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而不是听别人如此这般劝告自己,他认为这是对他至高无上王权的挑衅,如果有人总出来这样和他顶着干,他就认为我们是在顶撞他,是对他的不孝。

(1)

父亲越来越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还是依然固执的糟蹋自己那好不容易调养过来的身体,家里人只要一对他说要保重身体,也能再多活个二三十年,父亲却说:“这人啊,天生成,命注定。老天啥时候要我走,我也无力回天。”

父亲总是喜欢拿命运说事,父亲实在是太信命了,一个资深又顽固的唯心主义信命者,把一切都归于老天和命运,却不知自己的身体是须需要自己保养和调理才会得以健康长寿的,以致于现在他那颗执拗的心任谁也无法逆转。

昨晚四姨来家里吃饭,父亲与四姨父喝了四杯酒,父亲却还不肯面对现实的直叫着四姨父说:“喝,再倒上,我还能喝。”而四姨父都已经几番劝告,父亲还是不肯停歇,最后不得已只能把酒菜通通收走,父亲这才甘心。

等到快九点的时候,四姨和四姨父要回去了,父亲偏要在厨房柜子里找瓶酒送给四姨父,可能是在父亲蹲下去找酒要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父亲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一屁股就坐倒在厨房,把放在地上的水桶也给弄得泼洒了一地,自己几次想要站起来都没能站起来,最后是母亲和哥哥听到厨房的声响,哥哥这才把父亲扶了起来。

(2)

父亲这段时间以来,喝酒摔跤已经不止这一次了。有一次是父亲大早上的吃个饭就喝了两杯酒,那天只有母亲和我在家,父亲起身准备回卧室午睡,一站起来却窜来窜去的往后退,一直退到客厅摆着蝴蝶兰的那面墙,差点又一屁股坐在花盆上,是母亲看到了这才赶紧跑过去扶住了父亲,可是蝴蝶兰已保不住,全被父亲压坏了。

母亲说着:“喝喝喝,让你少喝点一点听不进去,要摔一跤才好过。”父亲一脸酒醉的样子说:“哪有喝醉啊,清醒得很。”

那天是我最抓狂的一次,我斯声力竭的吼道:“你还要醉成什么样子才觉得自己醉了,你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吧,你是非要喝到自己倒下的那天你才高兴吗?你是非要喝到你站不起来的那天你才满意吗?”

父亲回道:“我不要你们管,喝死了算了,早死早解脱,早死早超生。”

我再也无法忍受,无法忍受父亲这十几年以来如此自私的想法,我真的无法处理这个家庭与他的关系,也无法处理他内心里滋生的所有固执和蛮横无理。

我的愤怒一下子被点燃,于是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一说你你就说这种话,每次都说这种话让全家人为你担心,死那么简单,可是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死了我们怎么办,你死了我妈怎么办,你能不能为我们想一想,一说你你就说死啊死的,你就不知道我们会为你难过,会日日夜夜的为你担心受怕吗?你要什么时候才会顾及一下家人的感受啊。”

父亲在卧室睡着了,而我的眼泪却没能停止,母亲坐在我身边,我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这本该是个和睦温馨的家啊。想到这,我眼泪就不住的滴落在饭碗里,呜呜咽咽的哭着道:“他怎么就是不懂别人的感受呢,这一年,抽那么多烟,喝那么多酒,还大半夜明目张胆的吃糖吃水果,才一年的时间,身体差成那种样子,他这是要作死自己才甘心吗?到底要我们怎么做他才听得进去别人的一句劝……”

☞【拿什么拯救您,我的父亲】

我如此咆哮,还是没能唤醒父亲那颗心。父亲依然固执的我行我素的每天坚持着抽烟、喝酒,让父亲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父亲却是死活也不愿意。所谓医者不能自医,这话是真的。

我攥紧手中的拳头,压抑住内心的愤怒,眼中饱含泪水,内心却无比的疼痛,犹如钢刀一次又一次的刺穿心脏般令我无法呼吸。这是一种对生命无可奈何的悲哀,这是一种对至亲毫无办法的软弱,这是一种对人生不能自控的垂怜。

我拿什么拯救您,我的父亲,有时候,我想做一个不孝的女儿,我真的想给您一记闷棍,把您绑了送去医院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我到底该拿您怎么办,我的父亲。
我如此尖锐,只是为了让您再多陪我们几年呵,我的父亲。



PS:一个有着许多爱好的双子座女生,每一次相识与相知都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艳与遇。感谢每一个喜欢、关注我文章的每一个人。欢迎与我探讨文学,写作,音乐,美食,人生,理想以及许多新奇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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