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运河的堤围俗称‘’大堤‘’,是晨练的最佳地方。从堤底上到堤岸,要爬一段呈45度的坡梯,想起来的时候会在心里一级一级的默数,数完之后却总记不住数字到底是129还是130级,坡梯呈倒着大写的v字,我一般会从v字的右边的那一笔上去,回来的时候便从左边那一笔下来,相当于一来一回就走了一个完整的字母,一级一级的走,刚开始的时候爬到一半腿便会发酸,慢慢地便也就习惯了,所谓锻炼,不过就是一边练着意志,一边练着形态。
每天早上都会碰见清洁工挥舞扫帚在扫地,清洁工人身着土黄色工作服,二三人一组,没有颐指气使,也没有推诿耍滑,大家排成一列,沿着林荫道一齐往前清扫,每隔十几米便会将落叶或杂物清扫一堆,后面会有一人负责将成堆的杂物扫进垃圾车,会面时他们会停下来,然后微笑着问好,觉得很有人情味。
今天早上上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扫完了,林荫道上掉了一片新落下的叶子,孤怜怜的躺在那里。叶片微曲,脉络清晰绿意还在,固执的将一份清润生生锁在秋黄里。想起聂鲁达说过‘’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其实这并不是完整的一句,前面还有一部分,但我们都习惯了撷取或者保留自己喜欢的一小部分,然后认为那便是自己要表达的全部。我本来走过了那片叶子,却又转回来驻足,然后拍下照片算是定格,除了聂鲁达那句,我说不出别的。生命一直都是这样,轮回也好,单程也罢,从有开始的那一刻起,结束就是附骨之蛆。
这一年都是在家泡脚茶炙很少出来晨练。两年前每天碰见的那位头发发白的阿姨,我己没见到她了。约摸80岁的年纪,矮小精干,初见她时,我在草地上绕大圈子她绕小圈子,经常穿一双黑色浅口布鞋,端着胳膊碎步的走,在我快走到她身边时,她会停下站在小径的边沿让我过去。我开始不好意思,从第二天同她打招呼,远远看到她便叫‘‘阿姨‘’,而她也扬起胳膊,咧着镶着一口假牙的嘴,咪咪地回应我‘’美女你早‘’,有一段时间我们天天如此,只打招呼不交谈,后来偶尔她会说我是早了还是晚了,再后来每天碰面还有一个牵着一只小狗遛早的保姆,她的脚不是那么方面,走路时一边高一边低,却喜欢说话,同狗狗说,同碰面晨练的其他人说,还有一位同我一样天一凉就套上长袖的邻居,我们也不时的搭理两句话。还有一帮广场舞的阿姨占据着假山边一块独立的小广场,一般我快下去时她们才来。
两年的时光过去,我只知道孩子大了,我变老了。人事沧桑,世事沧桑,心也沧桑。头发白的阿姨不见了,遛狗的保姆不见了,与我同样的邻居不见了。这几天我又重新来了,独立广场跳舞的阿姨被一位大叔取代了,每天有几个人跟他后面,做着一些似瑜伽非瑜伽,似五禽戏非五禽戏的动作,堤边塌层花园小径多了一名脸色寡白的男子,双颊深陷面无表情,走路有气无力的样子,每次慢跑与他擦肩的时候,我都要屏声静气,生怕自己跑起来的气流一不小心将他冲倒。一位与我同院的光头男人,以前每天早上与另一男人打蓝球或者快走,现在与他同行的那人不见了,与他一起晨练的是陌生的两个女人加一个男人,他们不再打篮球或快跑,而是在篮球场打混双羽毛球,所幸,篮球场不再沉郁的男子还在,与我一样快走加`慢跑,各自安生,互不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