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从王科长的办公室出来，立即恢复了快乐的本性，他飞起一脚踢向垃圾桶边的一只食品袋，仿佛踢掉的是刚才王奎办公室里的压抑。
张建的工作出类拔萃，是科里的技术骨干，管理着公司两个重要的攻关项目。
但他的工资全科最低，几乎没有任何福利待遇，如果每个月项目上不奖励个千儿八百的，他差不多要靠借贷才能度日。奶奶老是叮嘱他要每月存点钱，为结婚买房做准备，但对他那点微薄的收入来说，存钱买房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谁都知道，造成他这种现状的原因，在于他是一名合同工。合同工能力再强，毕竟是编外人士，理论上就是临时工，与正式职工的收入存在很大的差距。
王奎器重张建，不光是惜才，他更担心顶起科里半边业务的张建，被别的公司挖走。
他找了公司人事副总几次，一个转正的名额终于有了希望。他和人事副总是大学的师兄弟，再难的事都不是大事，“朝中有人好做官嘛！”他有点沾沾自喜了。
张建更加卖力地干活，他感激王科长的知遇之恩，他非常明白转正对他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
但他并不清楚自身的价值，他钻研业务，一心投在工作上，只为能够事业有成，多挣点钱，让奶奶和父母少为自己操心。
下午，王科长开完会，就把张建叫到办公室。
张建轻轻敲了敲门，叫见王科长喊“请进”后，才推门进去。他显得惶诚惶恐，手足无措，自从上次王科长告诉他有转正的希望，勉励他继续努力工作之后，他在王科长的面前就一直这样紧张兮兮的。
王奎阴着脸，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心事对张建欲言又止。沉默了两分钟，他安排张建去他们常去的那家餐厅订个包间，说晚上要宴请几个客人。
张建走出王奎的办公室，如释重负。他走过垃圾桶，拐过角，便来到赵副科长的办公室。
赵副科长厌恶地看着快活的张建，斜着眼听他讲完晚上吃饭的安排。他有一个大家公认的毛病，特别见不得别人高兴。
“小张，你坐坐！”副科长指了指面前的沙发：“你可要理解王科长的难处啊！”
“王科长的难处？什么难处？”张建边坐下边疑惑地问。
“怎么，他还没对你讲？”副科长有些惊讶，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兴奋：“他刚才叫你到办公室去，我还认为是给你讲这件事的呢！”
张建在副科长幸灾乐祸的目光下走出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虽然一再申明自己不该讲，赵副科长还是讲了王科长想讲又没讲的事。
原来，下午王科长与大客户张总谈判完，正准备签合同，张总突然提出他侄儿转正的事，希望王科长能够帮忙解决。张总的侄儿就在张建的攻关组，是一名刚来不久的大学生。
王科长二话没说，十分豪爽地答应了下来。签完合同，王科长马上向人事副总反映张总的诉求，希望增加一个转正的指标。人事副总对王科长一顿臭骂，说他一点不懂事，转正指标是说要就能要的吗？
王科长找两个副科长商量对策，讨论的结果是没招，只能委屈张建，先把张总的侄儿转了正再说。
晚上的饭局气氛很好，除了张建，每个人都很亢奋，喝了不少酒。酒足饭饱后，王科长问张总还想搞点什么活动，张总说，听说几位仁兄都是麻将高手，想领教领教几招。
王科长略一迟疑，便说要得要得。这段时间派出所抓赌很凶，出了问题不得了，王科长有点担心。
他们来到不远处赵副科长老婆开的茶馆，开了一间靠里的、不太引人注目的包间，王科长、两位副科长、张总四人便开始大战方城。
张建在旁边端茶倒水，递烟点火，忙得不亦乐乎。
麻将打到十一点，他们的房间突然被一脚踢开，五六位派出所的民警冲了进来，一位民警还扛着一台正在工作的摄像机。
“别动，我们是城东派出所，有人举报你们聚众赌博！”为首的民警大声说。
王科长几个人魂飞天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民警们搜走他们麻将桌上的现金和手机，他们被带到大厅里，站成一排。
一位年轻民警走到为首民警的身边，轻声说：“马所，是不是要给举报人打个电话回个信？”他知道马所长的行事风格。
“打，当然要打，事事要有回音嘛！”马所长瞪了年轻民警一眼说。他刚说完，年轻民警就拨出了电话。
大厅里有电话响起，响声来自刚收缴的那几部手机，民警们还没来得及将它们关机。
年轻民警拿起正在响的手机看了看，举起手机问：
“举报电话是这部手机打的，手机是谁的？”
沉默了几秒钟，人们吃惊地看着张建举起右手，镇静地说：
“我的！”
（永远平安原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