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2019 每一年都會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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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來到了2018年和2019年的交界地帶。我現在的心情有點微妙,想方設法讓自己的情緒活躍起來,儘管沒有什麼用——“清淡于水”的狀態,不過是給“索然無味”用辭藻作的掩飾。我們在日落時說,明天又是一天,可又是和無數個今天昨天一樣、能夠一眼望到盡頭的一天。新的一年,同理。新年只是符號,日子還是要一天一天領你親自經過,行進在既定軌道上的生活不是我們能掌握的。認清這一點,曾經難過或激動到不行的跨年歌聲,陡然喑啞。

本文可能是我自從2010年開始寫跨年文以來最沒話找話的一篇,也是最粗糙的一篇。今年沒有整塊時間留給自我的寫作,包括最應該隆重對待的跨年文,因此我只好從12月中旬以後借著空閒完成它的大部分內容,構思和言辭來不及打磨,無論是洇開的藍黑墨水攜字跡款款飛舞,還是鍵盤與屏幕與我毫無表情地合作,姿態和神情都帶著疲倦,通篇是傾訴般的絮語。

這和我的心境也有關吧,往年總會有那麼多綺麗的想象,落在紙上的一瞬即成靈動的比喻和描寫,現在卻沒有那樣的筆力和心思了,但我一點也不意外。那些花拳繡腿的文字,終代表了成長中一段得之吾幸失之我命的進程;而它們也不是現在和以後的我所喜歡及追求的模樣。每個人都有癡迷華美辭令的年齡,給長大的自己留下驚喜的禮物,我們一笑置之便可。而袁枚“寫性情”和“忘韻,詩之適也”道出我往後的原則和目標。但又有“骨里無詩莫浪吟”一說,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空有一顆詩心,不存詩骨。

但明天和明年,畢竟還是沒有發生的事,那便意味著即使道路的方向已被人熟知,沿途也結滿未知的網。未知是一塊雙面鏡子,一面照出期待,一面映著恐懼。2019年會是什麼樣啊,我不在乎是花季還是雨季,只知道按照我摸索了兩年的規律,它會更加艱難。我的辭典里貌似只有樂極生悲,存在否極泰來那是不可能的。2017和2018已經遞進地證明了這一點。去年我以為2017是有生以來最艱辛的一年,艱辛得不會有哪一年甚于它;後來我發現,結論真是不能下得太絕對,2018年毫無懸念地刷新了這個記錄。而且,還不像去年一樣可以講出來,在跨年文里宣洩便是最好的了結;今年我只能隱晦地說,家庭的隱癰終見天日;留與去只差一念的眷戀……看到這的讀者們,不要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要猜了,有些事情只能一個人度過。命運本是個不能拆開的詞,此刻卻成了運像蠅蛆,綁架、吸取我生命的汁液。

前段時間終於讀了赫爾曼黑塞的《流浪者之歌》,我感覺我就像悉達多一樣,一腔探尋遠方的熱情與好奇,本來有很好很安定的生活,卻要開始身心意義上的背井離鄉。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深愛之途(雖然至今只有兩段吧),都要遭受一番別離。我真的很害怕自己以為兩人像構成共價鍵,僅有空間的阻隔是分不開的,可是猛然發現感情作為紐帶的力量,連氫鍵都不如,或者哪一天意識到,妳已經在我那么高那麼遠的地方,再也碰不到了。友情亦如此。我真的很害怕……請別離開我啊……

小說里的悉達多最終得了圓滿與永世的安詳,而我依然沉浮不定。我的每一個舉動與走向,從親人到世人看來都是錯的,然後或多或少地得到了印證。可能是這世界確實與我不兼容吧。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用沒心沒肺、毫不在乎當鎧甲,賣出一副永遠元氣陽光的人設還是很困難的。但是給別人帶來歡樂和溫暖,或許也可以讓自己在嚥下痛苦的時候變得更輕鬆一點,讓自己變得更有用,讓自己在所有人看來更是無懈可擊。我覺得我現在身上有魏晉人物的習氣。“得歡當作樂,鬥酒聚比鄰。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這句詩真的是寫到心坎里去了。我不知道——又是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消極還是超然。

當我問自己,我後悔嗎?我的回答“不後悔”必然是堅定的。我最唾棄也最唾棄我的2018,都有那麼多值得我傾注愛和懷念的明艷記憶。深淵里的花也有美麗之處,只有我一個人欣賞也正好。三次旅行——兩湖、浙江、煙台,至今故交仍伴,新識未離;還有非常令人欣喜的,我尚未失去為這個世界心動的能力——何其寶貴!很慶幸我一直保持著寫東西的習慣,我不用在這裡梳理,想要調取記憶只需翻開兩篇萬字遊記,和攢了很多的未公開的隨筆。至少我可以說,我水深火熱里走了一遭又一遭的靈魂,還沒有像蛋白質變性一樣失活,它還保持著溫潤的笑。

最重要的是我又活下來一年。常人看來不足掛齒的事,在我卻要對抗得那麼辛苦。小學時候悲觀地覺得我一定會在成年以前,親手將自己送入地下六英呎,但至今我已經在四月過了十八歲生日(雖然是虛歲),體會了更多的精彩。我母親說妳寫什麼跨年文,寫個遺書死了大家都省心,其實我這一年來,以及現在和以後,寫下的每篇詩文、每一個字都可能是告別的序言,這就又牽扯到這幾年個人的事不方便公開,可是我一定一定要完成我下一個階段最大的目標——活到25歲。在這其中,我的科研理想熠熠發光,社會主義也等著我來建設。

請妳、請我們都不要溫順地走進那個良夜。我不能保證結果,但我將夠全力以赴地抗爭。如果哪天我倒下了,也雖敗猶榮。

2018年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就要從我身上剝落,裂痕叢生的軀殼下即將長出新生的血與肉。曾經的我,成了將來的自己的養分,這個說法有幾分化作春泥更護花的詩意。我看見一個踏著生活的大雪、踏著泥,踩在自己的尸首上的我,正向2019的地平線走去,向充滿明天的海洋與天空走去,留給世界的只有背影。


我站在崦嵫之上,聽見她小小聲地唱著:明日又是一天。會好的。(>_<私心,真的很喜歡桑德堡這首詩,去年跨年文結尾化用的是雅羅斯拉夫賽弗爾特《世界美如斯》的句子,今年讓我用一回《明日又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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