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春望他娘得了狂犬病了，在学狗叫！”树生跑进厨房，对着正在往锅里舀水的树生娘喊道。“这是咋啦！”树生娘将瓢一扔，将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擦，跟着树生跑了出来。

“汪！汪汪汪！”果然，春望娘双手撑在地上，双脚跪着，吐着舌头，对着围观她的人叫个不停。

唉哟，这是造的什么孽！树生娘正准备去拉，旁边围观的人赶紧拉住了树生娘：“你别靠近，小心被她咬了，听说被得了狂犬病的人咬了，也会得狂犬病的。”树生娘听了这话，路走了一半停住了，手也缩了回来。

春望媳妇小凤也在人群中，三岁的大囡缩在她的身后，她的手中抱着还不到一岁的小囡。

春望是她唯一的儿子，现在在外地打工。“打120，打120！”有人提议道。

不一会儿，一辆救护车来到村子里，拖走了春望娘。

2）

春望和他媳妇结婚没几年，春望媳妇心底善良，温柔贤惠。春望也是个老实勤快的娃，两人琴瑟如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恩爱。

年前，春望媳妇生了二胎，家里负担增加，等媳妇出了月子，春望就出去打工了。

春望一走，家里就剩春望媳妇和他娘。春望爹过世的得早，春望娘没有改嫁，一个人将他拉扯大。春望娘指着媳妇生个孙子延续香火的，没想到竟然接连是两个孙女。老太太的脸是一天比一天难看。生大囡的时候还帮衬着洗洗尿布，熬熬下奶汤。生二囡的时候便撒手彻底不管了。还搬到了后院的小房子里一个人过了起来。

春望媳妇天性乐观，也不去计效，没有婆婆帮忙，那就自己一个人来。邻居树生娘有时看不过眼，就过来帮帮忙。

本以为不在一起过，没有了矛盾冲突，日子便会风平浪静。哪知春望娘并不死心，偷偷跑到邻村找神婆，要了“求子汤”。心知媳妇不会那么容易喝下去。老太太便打算偷偷地倒在媳妇的菜汤里。

3）

春节，春望回到家里，看到明明是一家人的娘和媳妇一个住里屋，一个住院里。再看看娘一副苦大愁深，对媳妇是满心满眼的不满意。娘儿俩关起门来说起了体已话：“妈，小凤性格善良，对人宽厚，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谁生过龌龊，你就大度一点嘛！俗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

“小凤人是不错，可没有给我生下孙子。”老太太愁眉苦脸道，“我去找神婆要了求子汤，趁你在家，你们好好努努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妈，哪有所谓的求子汤啊！那神婆自家还生了两个女儿呢！”

春望娘杀了家里的一只母鸡炖了汤，偷偷将药倒在了汤里，端过来给媳妇，满脸堆笑地说媳妇辛苦啦，给她补补身体。晚上说要带着大囡小囡睡，说让他俩睡个好觉。

“哦，那您先搁那，我奶完孩子再喝吧！”

春望娘瞅着瞅那碗带着她毕生梦想的鸡汤，出去了。

小凤端过鸡汤，看到里面有不可名状的东西，心想这老太婆果然不安好心，便将鸡汤倒在了院里大黑狗碗里，大黑狗叭哒叭哒喝了个痛快。

晚上，两个孩子在春望娘的房里哭闹不停。春望要去把女儿抱过来，小凤拉住不让，说让你娘再带会儿吧，她也是好久没有亲近孙女了。

凌晨，孩子们终于安静了，春望娘大出了一口气。孩子疲倦睡了，她却睡意全无，偷偷打开了门，想去儿子窗外听个究竟。轻手轻脚摸到了窗子外面，“汪！”大黑狗吃痛地叫了一声，咬了春望娘的腿一下。这狗被铁链拴着，性情暴戾，突然被人踩到，就会咬人。

“谁？”春望的声音，接着是悉悉窣窣起床的声音，春望娘赶紧轻手轻脚逃到了自己屋里，忍住疼痛，按住狂跳的心。

春望娘看着腿子上面的清晰的狗牙齿印，听说被狗咬了要打针的，可是，昨晚的狗叫肯定把他俩吵醒，这一去打针，不就是告诉媳妇，昨晚是她去窗下偷听了吗？就这样心烦气躁地过了一夜。

大清早的起来，裤角一拉，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带着大囡小囡去前屋，却抬眼看到狗碗里吃剩的鸡骨头。她的心里闪过一丝疑问：小凤难道昨晚没有喝鸡汤？

4）

春节过完，春望又出了门。家里走了一个人，婆媳俩又过起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小凤带着俩娃每天过得水深火热。春望娘种种小菜，到村子里找家里走了一个人，婆媳俩又过起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小凤带着俩娃每天过得水深火热。春望娘种种小菜，到村子里找人唠唠嗑，偶尔和村里的老人们打打牌。

只是到了晚上，她的那两块心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虽然现在日子过得不富裕，儿子在外打工着实辛苦，但王家的香火不能断啊。村里谁家添了丁，她的心里发酸，看人家孩子都挪不开眼。

还有就是腿上的狗牙印还触目惊心，暗想哪天孙子没有盼到，狂犬病发作，我的这个老命就交待了，岂不是不甘心。老太太内心焦灼，急火攻心，行为竟有些恍惚，时间长了，竟然有了嗅东西，摇头晃屁股等似狗的行为。直到有一天，她趴在地上，学起了狗叫，对着围观她的人“汪汪”叫个不停。

老太太住了院，春望赶了回来，着急地问医生：“我娘是不是得了狂犬病吗？怎么会学狗叫？”

“你妈这不是狂犬病的症状，她这是癔症。”春望大舒口气，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将他娘接了回来。

春望娘对着他大哭：“”我给你媳妇的求子汤她是不是没喝啊！我家要是没后可怎么办啊！”

看着老母亲老泪纵横的样子，春望的心也揪紧了起来，虽说他娘重男轻女，但这是整个村子里的风气，母亲在这里耳濡目染了几十年，想要她改变想法几乎不可能，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不容易，如果自己和媳妇一直不理她的拆求，这可是要她的命的啊！

春望晚上和媳妇商量，打算再拼个三胎。其实小凤在村里，听着那些大婶大姐整天男孩男孩，别提多荣耀，也动了再生一个的心思。今天春望提这茬，小凤也就默认了。

5）

老太太一听儿子媳妇愿意生，一下子就来了精气神，筋骨顿时活泛了起来。又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找神婆买了求子汤，心想这一次绝不能出错。

这一次，她亲眼看着小凤喝下了那伴着黑色粉末的鸡汤，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到了实处。

两个月后，小凤怀孕了，春望娘欣喜若狂，打包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前屋，说要帮忙媳妇照顾两个小囡。家务也承包了一大半，看小凤也不看她的人，只看她的肚子。

年底，小凤快要临盆，春望娘早就联系好了村里开出租车的强子，非要将媳妇送进县里的大医院。

产房里，小凤疼得撕心裂肺，春望和他娘焦急地守在外面。

终于，产房的门一开，医生问他俩是不是亲属。“是的，是的！我孙子出来了吗？”老太太眼巴巴地望着医生问道，那医生白了她一眼：“什么孙子，是个千金，都什么年代了，还净想着孙子，你家有皇位呀？”

老太太被呛了一口，一听又是个女孩，顿时瘫坐到了地上，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

出院回家，春望娘直奔神婆家，进门劈头盖脸一阵骂：“你个糟老婆子，你的求子汤怎么不灵验，我媳妇又生了个女娃。”

神婆斜睨着眼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说“喝了生子汤生不出儿子，你得去问问你儿媳妇咋回事，给！这是你的钱！”

春望娘狐疑地拿起了钱，回了家。她的远远看见全村中最破落的房子，屋子里孩子的哭声犹如大合唱，儿子憔悴，疲惫。她的每一次梦想，都是儿子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