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是教师子女，从小就和妈妈一起住在学校，学校的房子是那种很老的户型，只有三层，阿莱家住在最底层，最顶层的楼上住着一对老奶奶。

阿莱一直觉得那对老奶奶很特别，听说她们在这个学校教了几十年的书，早也退休了好几年了，但还是不愿意从学校里搬出去，阿莱妈妈教书的学校其实是在一个很破烂的小镇，学校很多老师都在环境稍微好点的县城里买了房，一到周末就都会回县城里住，起码日常衣食住行要方便的多，就连阿莱的妈妈也是这样。

可是那对老奶奶并没有这样做，她们一直住在学校的老房子里，这么多年存下的钱也没有用来买房，而是都花在了旅游上面，她们过一段时间就会出去旅游，不仅把国内景点都走了个遍，甚至世界上的很多国家她们也都去过。

阿莱一直觉得她们不想搬家的原因是她们楼上的小花园实在是太美了。

住在顶楼的人似乎都喜欢将楼顶作为自己的第二个家，有人喜欢种菜，有人喜欢种花，甚至有的人直接把机麻摆在楼上没事就叫上几个朋友去搓两把麻将。

至今为止阿莱还没见过比楼上那个花园更好的园子。

因为害怕学校里顽皮的学生们随意进入会破坏花园，花园设有围墙和门，不过那面墙不是冷冰冰的砖头水泥墙，而是一面由三角梅和蔷薇共同形成的花墙，两种带刺的植物共同交织融合，竟然可以成为一堵美丽而又严实的墙，这在阿莱看来完全是不可能的，至今仍然是阿莱的未解之谜之一。花墙上还镶嵌了一扇小木门，但是不太大，高一点的人进入还需要弯一下腰。

那对老奶奶似乎很喜欢小孩子，经常邀请学校里的小孩去她们的花园玩，所以阿莱对那个花园很熟悉，花园里有什么他也都一清二楚。

打开木门，迎面看到的是一个小巧的葡萄架，架子下面是刚好适合两三个人坐的桌椅，阿莱记得每当葡萄架上的葡萄长出来还不是太大的时候，她们就会用纸袋把葡萄包起来，据说是为了防止鸟雀啄坏葡萄。葡萄架的周围种了一大圈的花，就单是玫瑰阿莱就见过红色，粉红，黄色和白色的，还有各种阿莱不认识的花，到是五彩斑斓的。

葡萄架的旁边是青石板和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刚好把它围了一圈。葡萄架的左边是一片较为狭长的草莓田，阿莱最喜欢的就是那，因为有香甜的草莓可以吃。草莓田的旁边是楼顶的小围墙，她们在稍微低一点的地方砌了一个平台，上面摆了一溜的花盆，全是她们去旅游的时候带过来的，有的花盆里面种有兰花太阳花之类的观赏植物，有的种有葱姜蒜之类的小菜，把那个平台占的满满的，五颜六色的花盆确实好看。

葡萄架的右边种了一棵小点的黄桷兰，还有一棵很大的栀子花，阿莱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栀子花树，每到花开的时候，硕大的白色栀子压满枝头，香味在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得到。葡萄架正对出去的最外面是一片小池塘，塘里有荷花和金鱼，阿莱喜欢去逗那里的金鱼，看到金鱼们左右流窜的样子就很开心。

阿莱问妈妈：“楼上的老奶奶那么喜欢小孩子，那她们有孩子吗？”

妈妈笑着摸摸阿莱的头，说到：“当然有啦，儿女双全，她们的孩子很优秀的！”

“那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们的孩子？”

“她们的孩子在大城市工作很忙的，不过倒是经常寄钱和东西回来。”

在春天蔷薇花墙最美的时候，阿莱终于见到了她们的孩子，带着楼上老奶奶的孙子们一起回来的，可是阿莱越看越觉得她们一家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妈妈，为什么她们一家人互相都长得不像呢？”，阿莱疑惑的问。

“因为那不是她们亲生的孩子，是领养的哦。”，阿莱妈妈说到。

“为什么要领养？”

阿莱妈妈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到：“因为她们没有办法生孩子，所以去领养了那些被抛弃了的可怜孩子，给了他们一个家，所以她们都是很善良的人。”

当时的阿莱并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说她们不能生孩子。

后来阿莱长大了，他才慢慢意识到，楼上那对老奶奶，她们该是一对恋人，是一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恋人。

她们在哪个遥远破烂的小镇，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关系，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因此嘲笑或者疏远过她们，她们一个叫林奶奶，是一个很美很优雅的老太太，每次学校里的阿姨们见到她都要夸一句身材好，而且穿衣打扮无不讲究，还是小镇广场舞的领舞。另外一个叫廖奶奶，性格直爽，喜欢运动，经常和学校自行车队一起骑车旅游，短途的旅游景点她都骑自行车去过，身体特棒，阿莱的自行车就是她教的，阿莱还和她一起骑着车去隔壁县旅游过。

阿莱初中就出来读书了，后来就很久都没有回去过，就算回去都是去县里的房子里住的，很久没去过妈妈教书的那个学校了，那天他放假回家，突然想回去看看，便趁着妈妈回学校开会，和她一起回去看看。

那栋老旧的房子快要拆掉了，阿莱走过那段熟悉的路，看着楼顶那片花园依然是那样生机勃勃的样子，突然就好像松了一口气。

“阿莱！你回来了？”，阿莱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像是本能一样，他抬头往上看，看到林奶奶和廖奶奶坐在窗边，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突然就想起来，在他的小时候，每天他放学回家，就是这个声音在迎接他，那时的他会冲着楼上挥一挥手，大声的叫一声“林奶奶，廖奶奶！”，然后蹦蹦跳跳的回家，家里有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吃完饭有来找他玩的小伙伴，有楼上的老奶奶送来的红彤彤的草莓...

阿莱抬起头，向她们挥了挥手，像是做过很多遍一样，然后很大声的叫了一声

“林奶奶！廖奶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