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51、相驰援剑客聚一方 观奇事大侠清六根

《潇剑游侠》51、相驰援剑客聚一方 观奇事大侠清六根

陈少华 著

眼见要露馅,风清笑道:“广成子仙长神功盖世,新创出一套天山降龙神掌,一共七七四十九式,精妙无匹。这套神掌化于九宫八卦,内蕴奇门五行,含相生相克之变,藏变幻莫测之机,实是古往今来第一神妙无敌的掌法。这套神掌,就是仙子专门用来破那地煞魔功的。”风清伶牙利齿,滔滔不绝,说得圆转锋润,滴水不露,不由得涂潜海不信。

肖羽先是一怔,信以为真,心道:“我都不知有这套降龙神掌,怎的清清却知道了?”正想开口询问,忽然明白过来,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我这便演练几招给你看看。”他身形一展,掌法展开,步法灵动,飘逸飞舞,将一套三十二式“天山雪莲圣手”打了几招,洋洋洒洒,掌影翻飞,令人眼花瞭乱。明眼人一见即知,确是高明之极的掌法,不仅毫无破绽可言,且每招每式都蕴有无数机变,令人防不胜防,再无可疑的。涂潜海固是识货之人,一见之下,大喜附掌道:“果是精妙。”张绵却知这套掌法来历,微微一笑。

肖羽道:“不瞒你说,刚才那几招不过是这套天山降龙神掌最粗浅的几掌。真正神妙的我还没有学会。所以,等过两日,我去将师父请了来,将那魔头杀了,你岂非高枕无忧?”涂潜海大喜道:“那敢情好。”想那广成子何等人物,真的有对付地煞的法门也毫不稀奇了。当下心神一定,不复有当初的沮丧绝望。

正好童峰返回来,向张绵躬身道:“禀教主,属下飞鸽传书,本教四大护法已来了一位,尚有一位在路途中加速赶来,七位令使赶到三位。另外还有三位堂主赶到,正在外面听候命令。”张绵挥手道:“好,当已够了。让他们在外面歇息一下,我一会过去。”童峰领命而出。

柳兴笑道:“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呀,日月教好生兴旺,令行禁止,一招而至。我这丐帮到现在还没动静,可不正差了一筹?贤弟,我这个愚兄可让你比下去了。”张绵笑道:“义兄休如此说。我估计,丐帮高手即刻便至。”果然,正说间,外面韦涛进来,道:“禀帮主,已经招至三名九袋长老,七名八袋弟子,三名分舵主,另有多人加鞭催马赶来。请帮主示下。”柳兴与张绵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柳兴道:“好,都在外面候着。”韦涛领命出去。

不多时,酒席治好。涂潜海便邀众人入席。那些日月教与丐帮高手们也在一间大厅里另摆一席相待。那舒吉早就闻香而动,未及梳洗便立于席前等候开席,趁仆人不注意,偷了一个鸡翅背过去啃咬一番。风清过去打了他一下,道:“就知道偷吃,你还会干什么?”舒吉嬉皮笑脸地道:“这姓涂的庄主小气得很,今天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办了这一桌席面,倒没偷工减料,我先吃点,待会再少吃点,不就行了?”

风清佯怒,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抓了肖羽的手入席。舒吉立时抢过她的手,道:“不行,我要跟你坐一块。”风清道:“赛华佗呢?”舒吉摇头咕哝道:“我们自吃我们的,他多半还在睡,管他作甚?”

风清道:“快去将他喊起来。要不,你别想坐我旁边。”舒吉虽不情愿,只得气哼哼地起身。涂潜海忙拦住,道:“本庄机关颇多,须有人领着方好走的。不如让家丁去喊那姚神医。”便命家丁去了。家丁不多时回来,道:“那人古怪得紧,不肯理我。”

风清道:“舒吉,还是你去。”舒吉只得由一个家丁领着去了。不多时却一个人回来,道:“我喊了老郎中几十声,他一声儿不应。”

风清叹了口气,知道姚庸又在闹脾气,只得亲自去一趟了。肖羽道:“清清,我跟你一块儿去吧。”风清微微一笑,点点头。两人携着手,相依着亲亲蜜蜜地向前走去。舒吉大是眼红,不甘落后,也一把抓住风清另一只手,道:“我也去助你们一臂之力。”

姚庸仍在赌气,见三人都出动来请他,颇生出重要感,不觉得意,那气便消了一半。风清甜甜笑道:“姚伯伯,吃饭去。”姚庸一高兴,抬腿就要走。舒吉在一边絮絮叨叨地道:“好大的架子,哪怕你是皇帝老子,也不该这样。真是少见。”

姚庸脸色一变,气哼哼地停了步,又坐了回去,再不动弹。风清一急,照舒吉脑袋打了一个栗子,嗔道:“好话不知道说,你这是来帮忙的吗?还不赔礼道歉?”舒吉见风清全不顾自已,不禁委屈起来,红着眼圈道:“你就是向着那老郎中,好,别管我了,我死你也别管了。”擦眼抹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赖了不肯起来。风清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也愣在那。

姚庸见辱了舒吉,大是高兴,起身道:“走,这便走。哈哈。乐死我也。”

肖羽忙将舒吉拉起来,替他掸掸屁股上的土,笑道:“大名鼎鼎的青面大侠,我是久仰的。待会我们大喝几十杯。”舒吉流泪道:“伤心,伤心,古今天下第一伤心人呀。”他不知从哪听来这句戏文,当下念书似的背出来。肖羽吃了一惊,甚是钦服,道:“好厉害,大才子呀,失敬失敬。”舒吉方高兴起来,登时觉得肖羽才是可亲近的人,擦擦泪道:“也难为你听得出来,知音呀。”拉着肖羽的手用力摇了摇。

肖羽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青面大侠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大诗人,清清,你见识一下,也算了得。”风清笑道:“那是那是,我也是敬服得紧的。”舒吉大喜,登时将不愉快忘了个干净,起身笑道:“你们今天才算认得我舒吉了,不过还不算太晚。我还有的是让你们惊奇的呢。哈哈。”得意而笑。

风清松了口气,终于这将这两个活宝都安抚好了,道:“走吧?”三人便拥了风清向院子外面走去。舒吉急道:“快走快走,只怕已经开席了。”风清道:“怪你自已,刚才生什么气来着?”舒吉没了言语,哼了一声,抬头一看,见众人正要开席,忙紧走两步,上前占了一个好位置,张了筷就吃。风清三人入席。

舒吉乍见如此好菜好肉,喜得抓耳挠腮,少不得大快朵颐,吃得又快又急,便跟好几年没吃过荤腥美味似的。不多时,吃得肚饱滚圆,这时又上来几盘菜,皆是炖鲜鸡全鸭,烤羊肉牛肉,香喷喷油脆脆鲜嫩嫩。原来这几盘菜甚是难弄,一时间不易弄得好。故现在才送上来。众人见了,大声叫好,张筷大吃,连连称香。舒吉却暗暗叫苦,他的肚子早已饱了,一块肉也多盛不下。他只看着众人吃得啧啧作响,却是干着急。心道:“这下丢大了,光吃了些饱肚的东西,将好东西给落了。惨。”他灵机一动,偷偷拿了一个小油布包,将烤肉块装了进去,装得满了,幸喜无人发觉,不由暗暗得意,寻思“我真是天底下头号聪明人也。”

另一间大厅上摆了几桌席面,日月教几名高手与丐帮几位长老坐在一处喝酒。童峰与季山梁两人也夹在其中。只是两人在日月教中身份较低,故坐了下首位置。一个皂衫长须汉子道:“童兄弟季兄弟,那个与你们二人交手的汉子是个什么来头?”童峰起身恭恭敬敬的道:“禀左护法,那人武功厉害,我二人联手,与之斗了百来个回合,非其对手,双双被打成重伤,实是给日月教丢了脸。瞧那人武功路数,象是出自一个隐居于苗彊的魔头门下。后来张教主说此人名叫骆南,乃是地煞这个老魔头之徒。”

那皂衫汉子是日月教左护法郝飞鸿,闻得此言,点头道:“原来是他,你们能逃得性命,也算运气。此人在二十多年前便已名震江湖,当年他手下的黑手帮乃是世间第一大可怕的黑势力,无人不怕的。”

一个麻衫紫面汉子道:“不知道教主此次召集我们,有何要事?”季山梁道:“茅令使有所不知。此间主人涂潜海,乃是地煞那个老魔头的徒弟。涂潜海背叛师门如今加了我日月教,张教主与丐帮柳帮主决定要跟那地煞斗上一斗。”

那麻衫紫面汉子乃是日月教铜牌令使茅秋,日月教内等级森严,教主为尊,其下是三大护法,护法下乃是金银铜铁锡铅六大令使,令使下面则是各分堂堂主,堂主下辖有香主,级轶严明,号令有力,可以令行禁止。他吃惊道:“俺闻那地煞名头久矣,江湖都称他已死去经年,没想到竟还活着。俺正想会会他,瞧瞧他倒底有多大的道行。”

丐帮一位红面长老哼一声,道:“阁下口气不小。那地煞傅恒武功深不可测,更兼毒辣阴狠已极,江湖豪杰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你却想要上前动手,佩服佩服,只不知是真有几分本事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胡乱叫阵,到时枉自送了性命。可没人给你收尸。”他是丐帮长老常西风,一个响当当的江湖英杰。当年横行两广江浙一带,乃是一方霸主。后来被丐帮收伏,累功当上长老。

茅秋面色一变,冷冷道:“臭叫化是向俺叫阵来着吗?”伸手向桌上轻轻一拍,一个杯子忽地跳起,闪电般向常西风击去。常西风伸出筷子,向杯子点了一点,那杯子滴溜溜地在筷子上转了几转,又掉回到桌子上,一滴酒也没有漏掉。

两人同时出筷向对方戳去。只在电光火石间,两人便已过了十几招。茅秋筷子一夹,将常西风的筷子夹断。常西风面色一变,伸掌向茅秋打去。茅秋身子离坐,向后倒翻而出,常西风亦紧随其后,掌风呼呼,向茅秋身上招呼。两人转瞬间又过了十几招,常西风一掌打空,印在一块尺来厚的巨石之上。那巨石登时碎成粉末。茅秋一脚踢在一颗合抱宽的大树上,那树扑喇一声从中断成两截。两人各展神功,斗了个难解难分。

日月教左护法郝飞鸿叫道:“茅兄弟,且住手。”他见两人斗得凶狠异常,难免两败俱伤。茅秋听见护法有命,只得遵从,双掌一错,便要退出圈外。常西风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郝飞鸿双臂一展,如大鸟般跃出,一掌向常西风打去。常西风双掌齐出,两人对了一掌,常西风连退五步,脸登时变得血红,差点倒地。一位丐帮长老飞身而出,将他扶住,问道:“常长老,你怎样?”常西风摇头强笑,道:“没事。”一掌之下,已知此人武功,若是上前,断然讨不了好去,心道:“日月教果真是藏龙卧虎。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在我之上多矣。”

郝飞鸿却只晃了一晃,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意气相争?看我面上,都停了手,继续喝酒。日月教与丐帮亲如兄弟,别分彼此。哈哈。”常西风只得拱手道:“好说,好说、请请。”

当下众人又复归座饮酒。

宴毕,涂潜海神色仍复紧张。虽然这么多当世高手在庄中,但想起地煞傅恒的可怕,仍是恐惧之极,面色惨白。众人都是如临大敌般,等那魔头现身。幸喜一日无事。涂潜海思虑再三,终觉这非常久之计,唯有远远逃遁,隐姓埋名,才有活命希望。计议已定,与张绵、柳兴二人商议。张绵点头道:“那傅恒既知你住这,你在这当是不能再住。这几日武昌府有一件大事,待我办完此事,便护着你去日月教在福建铁山的总舵,那里禁卫森严,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便是那傅恒有天大的本领,也定不能轻易闯得进去。”涂潜海大喜。当下收拾行李。

晚上乌云笼罩,星月皆隐,四下里黑漆漆一片,凄风劲吹,远方虎啸狼嚎,乌鸦嘶鸣,山鹰厉叫,甚是可怖。涂潜海登时有了股不祥的念头,面色如土,吩咐家丁将所有灯火都点着了,心情方才微定下来。张绵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也是暗暗心惊。如此夜黑风高夜,正是阴魔狂舞杀人放火时,不可不加倍的小心提防。

柳兴早沉不住气,叫道:“贤弟,今晚可得小心些。”他早将丐帮高手分派已定。那舒吉见了这副情景,脸也吓得雪白的,不住地发抖,早早上床睡下,用被子将脸蒙的严严实实。早盯嘱肖羽,发生了天大的事也别叫起他。

幸喜一夜无事。第二日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秋光明媚,万物欣欣向荣。张绵与柳兴早早起来,召集众人,张绵对涂潜海道:“今日我等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便留在庄中,我留下高手保护你。如何?”涂潜海登时面色一变,道:“万万不可。不知教主有何要事?”

张绵道:“武昌府有一位武林豪杰,中州大侠求君正,不知涂兄弟知道吗?”涂潜海点头道:“我虽然不过问江湖中事,但此人侠名远播,武艺高强,我怎能不有所耳闻?听说此人如今已是一位响当当的武林领袖了。”张绵点头道:“此人名头极大,江湖中人好生相敬。一月前我却得知消息,他竟要剃度出家当和尚。是以我率了教中兄弟赶赴武昌府,便是为了见证这一奇事。”

此言一出,其他豪杰大多已预知此事,倒不如何惊讶。肖羽可是大吃了一惊,要知他曾经在河南与这求君正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是一个名动江湖的英雄人物。谈笑间,便将中原两大帮派双龙帮与洪刀门之间的血腥火拼化为无形,其威风盖世,睥睨天下,英雄了得,虎势龙形,兼之一腔侠义,豪爽刚毅,令人无限敬仰钦佩。谁知却要出家为僧,让人琢磨不透。

涂潜海道:“想来是他有慧根,要出家当和尚,也不算出奇。”

柳兴道:“此人出家却是一件大怪事。须知他妻子乃是有江湖第一美女之称的董音,夫妻俩琴瑟和谐,一向极得人羡慕。我们师兄弟便是要去瞧瞧这里头倒底有什么古怪。”

张绵道:“不错,此事在江湖上轰动不小。前来观看热闹的必定不会少。涂兄弟因为不历江湖已久,也可不去。”涂潜南头摇得泼浪鼓一般,连声道:“我非跟了去不可。”若是将他留在庄上,只怕那地煞忽然寻至,岂非惨不堪言?

当下众人出发。向求府走去。肖羽一路上问张绵道:“张叔叔,那求大侠我曾经见的。”当下将求君正化解双龙帮与洪刀门之仇杀的事说了一遍。张绵道:“此事我亦知之。这求君正确是一个名动江湖的大英雄。我亦是敬仰得很。早想与之相交一番,可惜一直没得机会。今天正好去瞧瞧究竟。”肖羽道:“出家当和尚,便不能与妻子在一起了。那求大侠怎地如此之傻?”若是要他出家当和尚,再不与清清在一起,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是以对求君正的行为,百思难解。

张绵笑道:“江湖豪侠行事,多有出人意表者,不可以常理度之。不过此事发生在这求君正身上,确是非同小可,江湖上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求君正抛却娇妻爱子现家为僧的原因。但都难以猜得究竟。”

韩斌插口道:“外间如今什么猜测都有,有说是求君正素有慧根,一日过五台山时,与住持大师一番长谈,了然憣悟,当时便决定此遁入空门,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也有人说是少林方丈晦苦大师为了扩充少林派势力,求君正又是中原一位响当当的武林领袖,势力极大,故晦苦大师欲合并求君正的力量,乃出手将他降服。求君正被逼无奈,只得加入少林派,当达摩院首座。两大势力合并,江湖上谁人能敌?也有的传言便猜到求君正的夫妻关系上。有人竟说是其妻董音失节,在外面跟别的男人亲热,让求君正撞见,他心灰意冷,故决意出家,这种说法太过离奇,想那求君正与董音是何等人物,应不会出如此丑事,但世事难料,谁又能猜得准呢?也有人说两人近来经常吵架,求君正一怒之下,决定出家当和尚。只是此言传得太不可信,天底下夫妻吵架多的是,要是一吵架男人便去当和尚,那世上都是和尚了。”

肖羽心道:“那倒是。我若是跟清清吵了架,我自是立时道歉。哪里便至于当和尚了?若是赛华佗这样的性子倒有可能,一赌气便不说话不吃饭,那一赌气当和尚也大有可能。”风清甚是不平,道:“若这求君正真是因为夫妻吵架便去当和尚,可真是差劲之极,哪里象个男人?羽哥,你说是么?”肖羽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地道:“确是如此。我就绝不会这样。”风清一笑,道:“谅你也不敢。”

舒吉却道:“有人口里说一套,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口里说不会,实际上就肯定会。不信你们两个吵一架试试,保证肖羽这小子就当和尚去。”他一心想瞧热闹,便出口挑拨离间。风清哪会上他的当,心道:“羽哥说话最是心口如一。我自是相信。”

姚庸故意道:“舒吉必定是跟他老婆吵了架所以跑出来的。”他这些天冷眼旁观,已经瞧出了一些苗头。舒吉一听,果然给说着痛处,急道:“不是不是,我跟我老婆好得很,怎么会吵架?”姚庸道:“只是表面上的好而已。你老婆必定是只母老虎,天天打你骂你,你怕你老婆怕得厉害,所以干脆逃了出来,再不敢回去。”

舒吉又气又急,差点蹦起来,赤红了脸叫道:“放屁,放屁,我堂堂青面大侠,英雄了得,天下谁人不敬,谁人不服?我老婆对我,那是相当的崇拜,每天跟我擦脚倒洗脚水,我要累了还给我按摩捶背。我怎会怕她?”

姚庸见抓到舒吉的痛处,自是毫不放松,穷追猛打,冷笑道:“就凭你这副身板,要你老婆那么服你,也难。”舒吉身高不到五尺,五短身材,瘦小枯干,要让他老婆服气,还真是有些难度。又羞又怒,道:“你们要不信,以后找我老婆一问便知。我若说谎,便是小狗王八蛋。”姚庸哈哈一笑,那意思甚是明显,毫不相信了。舒吉心中暗怒,寻思:“好你个老郎中,不得好死,揭我的短。我总得想法讨个公道。”

肖羽却道:“怕老婆却也没什么不好。”风清和舒吉俱是大喜,都看着他静听下文。肖羽却没了词,不往下说了。舒吉忍不住上前讨好道:“好兄弟,待会我给好东西你吃。你且说,怕老婆有何好处?”风清也满是兴趣,笑盈盈地瞧着他想听究竟。

肖羽笑道:“先拿来吃点再说。”舒吉忙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油纸袋,里面装满的烤鸭肉烤羊肉,都是他吃酒席时顺手牵羊偷偷打包的。肖羽甚喜,抓了一块烤肉便吃。随口胡诌道:“怕老婆有三大好处,第一,可以缎练身体。第二,……”却想不出东西来,挠了半晌脑袋,笑道:“反正怕老婆就是好。怎一个好字了得。你舒吉怕老婆没关系,我敬仰得很。”

舒吉喜道:“好兄弟,我说怎么一看你就那么顺眼,原来真是知音呀。古时有两个弹琴的叫什么牙什么钟来着,他们可算得青山绿水,知音一世。我们却将那钟和牙都比过了。来,再吃一块烤肉。”他最喜吃肥肉,找了块顶厚顶肥的递给肖羽。

肖羽张嘴吃了,道:“哈哈,对,咱们也是那青山绿水,寻到了知音了。”风清笑道:“是高山流水,伯牙与钟子期知音相交。伯牙弹琴,子期称:‘有高山之巍巍音。’伯牙再弹,子期称:‘此乃流水潺潺之意也。’从此两人成为好朋友。你们两个在怕老婆上倒是成了知已,也算不错。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羽哥,你说怕老婆可以缎练身体,却是为何?”

肖羽脸一红,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吗,我是,是听别人瞎说的。听说怕老婆的人又要给老婆按摩捶背,又要跪搓衣板,是以必能……缎练身体。”风清乐开了花,笑道:“这倒是不错。”心道:“今后你要不老实,我自会让你跪搓衣板,看你敢不听话?”不由大觉有趣之极。

一路上四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沿途见了许多江湖豪客,显然都是朝着求君正府上而去,口里都是议论求君正出家剃度之事,都是猜测不已,难明其妙。张绵这些这豪客里有东北大汉,有南彊苗民,有西北豪杰,亦有中原风流俊秀人物,江南儒雅之士,正是天南海北的都有。心道:“这求君正号称中州大侠,武林领袖,确是非同小可。一个剃度,便将江湖搅得乱了。若是能与此人好好结交,到时倚为臂助,那反清复明大业,何愁不能成功?”心下甚喜,登时振奋起来。都不多时一行人到了求府前。

求府前已经围了许多江湖豪客,穿了各色衣裳,年纪老的年纪小的,从八十岁的老头到二十岁的青皮小伙,都来得全了。府前闹哄哄的,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上前道:“诸位,听我一言。”众人稍稍静了一些。那老者朗声道:“求大侠让我带话给大家,请再候片刻。他此刻正在里面与五台山住持空性大师忙重要事情,不能分身前来。也不希望各位前去干扰。抱歉了。”他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显是内功深厚。

这下群雄更是议论纷纷,一个道:“看来这求大侠真的是四大皆空了。以往我们来找他,那都是以礼相待,客气周到得很,其扶困济危,锄强扶弱,天底下谁不钦敬?如今却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只跟那个老和尚亲近,奈何?”一个道:“果然是让空性老贼秃给骗了。听说顺治皇帝也是在五台山出的家。这五台山可真有些邪气。好端端一个人功成名就,娇妻爱子的,却都想到那出家当和尚,你说怪不怪?”

一个黑胡子的老头却冷笑一下,道:“我看,求大侠出家,绝非那么简单。空性和尚再能说会道,你如果不想出家,他还能将你说转了意?听说,有不少人想出家,都让空性大师给说转了意。想当和尚,他们还不一定就收。我看,求大侠要剃度在五台山上,背后不知求了空性多少回呢。”众人一听,均觉有理,纷纷道:“那你说说,求大侠如此英雄,为何非得出家不行?”黑胡子老头却瞪眼道:“你们问我,我却问谁去?”众人先前见他一脸断然,胸有成足的样子,以为他真的知道一些内幕,这下均是失望摇头。

这求府前面围了少说也有上千的人,黑压压地站在场子中,将前面的街道都占得满了。忽然那边过来一群光头和尚,双手合十,念着经文,身穿黄皂白绦直缀,脚踏平底青缎僧鞋。他们来到求府,登时便有人上前来接了,府门大开,将他们迎了进去。群雄有人想跟了混进去,被家丁拦住。群雄这下更是不满,均想这名扬天下的求大侠难道真个从此只跟僧道结交,与那古佛青灯木鱼经文为伴,再不过问世事了吗?真是天字号的大奇事。

柳兴一向性烈如火,此时心中有气,早就耐不住了,向张绵道:“老弟,你瞧这算什么?将天下英雄视为无物。我这便闯进去,当面锣对面鼓地跟那求君正问个清楚。”他撸了袖子便要向里冲,几个丐帮长老见帮主要硬上,哪肯落后,都紧跟不舍。张绵忙一把拦住,道:“义兄,且不忙,再看看。”他虽然也是不耐,但遇事讲究镇定自若,不急不躁,颇能沉住气。柳兴素来对这位义弟甚是服气,言听计从,只得罢了。

舒吉倒也有自知之明,见这么多英雄豪杰都被关在外面,他纵然不满,又能济得甚事?便不去干着急了,缠着风清和肖羽说这说那,再不时跟姚庸争辩上几句。

再过得半个时辰,府门终于大开,几个黑帽兰衫家丁当先鱼贯而出,后面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威武男子走将出来,穿了靛青面棉毛长衫,脚踏蹬风圆头短靴,鼻直口阔,浓眉大眼,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逼人的威势。登时群雄都没了声息,那男子正是名扬天下的中州大侠求君正。

肖羽一看,跟一年前相比,他似是要瘦了些,面上隐隐似有抹不去的忧色,双目依然是炯炯有神,一瞧之下,威风依旧,不怒自雄,确是那个号令天下的武林领袖无疑了。

求君正目光一扫,拱手沉声道:“诸位,对不住,劳大家久等。在下看破红尘,决心剃度,削发出家,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从今以后,江湖中也没有我求君正这号人物了。没想到惊动了这么多的英雄豪杰前来捧场,在下愧不敢当。在这里谢过了。请大家进去吧。”他双手抱拳,拱手让群雄进去。此言一出,群雄都是一震,低声议论。

肖羽心中暗暗称奇。原来这求君正不但是要出家,更是要退出江湖。要知出家人虽号称四大皆空,但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一个崇佛,一个尊道,都是方外之人,然而两派纵横武林已有几百年,根深基厚,在江湖中执牛耳的地位始终不变。提起少林方丈大师和武当掌门恒冲道长,天下各路英雄豪杰,谁不竖起大拇指道声“了不起?”可见,出家跟退出江湖,那可是两回事。这求君正不但是出家,更是要退出江湖,那可真是奇事一件。

张绵何等的眼力,一瞧之下,向柳兴道:“师兄,瞧这求君正的样子,似是有极大的难言之隐。”柳兴点头道:“不错,我也看出来了。只是猜不透这里头到底有何古怪?”张绵道:“且先进去看个究竟再说。”

群雄当下井然有序地进入求府。要说这帮武林人物大多豪气直爽,哪有这么多规矩,只是不知为何,在求君正炯炯的双眼逼视之下,竟是不敢瞎闹,都乖乖地按了顺序一个个进入府中。舒吉这回也老实得可以,不敢瞎说瞎动,他可不傻,知道这个大汉必定厉害,禁不住心中害怕,紧紧牵着风清的手。风清无法,也只得任他拉着。肖羽瞧得不甚开心,只得将风清另一支手握着。姚庸见风清两只手早被瓜分,找不到位置,哼了一声,面色一沉,赌气就不想走。肖羽知他又犯脾气,一把将他拉了,硬是拽了走。

肖羽一看,这求府果然气势不凡,雕梁飞檐,画栋楼阁,红砖绿瓦,青石紫梁,里面花朵艳艳,绿草茵茵,假山险峻,喷泉飞溅,垂柳依风轻拂水岸,黄鸭浮水逐那鱼儿小虾。一路看去,众人均是赞赏不已。旋即又是奇怪,既然如此闲适优美的好所在,在这里生活,真如天堂一般,又有娇妻美妾相伴,日日笙歌漫舞,曲管繁弦,岂不是快意人生,可比神仙?却不比当个和尚日日诵经念咒、空敲木鱼、愁对古佛、孤伴青灯强得多了?众人心里都压了个大迷团,苦思难解。

众人被求府家丁引了进入一个大厅,里面宽阔广沿,足能容纳千人议事。群雄都寻了位置或坐或站。求君正不一刻从里面出来,拱手道:“大家能来见证我求某剃度出家,求某这里见礼多谢了。”说着深施了一礼。

群雄都道:“求大侠何必多礼?”一个衲衣葛裤的长脸汉子忽然起身,朗声道:“求大侠,我‘快剑无影’苏河,这里见礼。”他乃是泰山派的高手,群雄里多有闻得他名头的,都纷纷点头。

求君正道:“原来是泰山派的苏大侠。”苏河道:“求大侠,在下有一言相问,不知您因何忽然要出家为僧?更不解您为甚还要退出江湖?请求大侠见告。”他心直口快,不绕弯子,确是说出了在座每个人心中的疑问。都眼睁睁地看着求君正,只盼他给出个解释来。

求君正摇头道:“此事求某已经交待过了。实是看破红尘,厌倦江湖争斗。故身入空门,以余生伴着我佛修行。”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起身道:“在下‘逍遥书生’金秋,见过求大侠。”金秋自入江湖以来,便以文武全才而著名于江湖,群雄都久仰其名,都抬头一看,只见他头上戴着逍遥巾,身上穿着白棱团绣长袍,脖子踏麻耳油皮长靴,面如冠玉,身形潇洒。群雄都是纷纷点头,心道:“闻名不如见面,这逍遥书生果然丰采俊逸,不同凡响。”肖羽大喜,心道:“原来金大哥在这里,那可是好。待会寻得机会,再与他相见不迟。”

求君正拱手道:“原来是金大侠,久仰。”金秋正色道:“求大侠,你我同我武林一脉,我有一言,还望您善听之。如今正值武林多事之秋,眼见变乱在即,江湖震荡,正是需要豪杰振臂一呼,作那匡危扶弱拯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之时。以大侠之声名威望,本应受命于危难之际,重振我武林之声威,同那邪魔外道作个殊死拼搏,建那不世之伟业,荡涤污瘴脏浊,清我华夏之气。即便是不能成功,亦可成就千古侠英美名,留大号于青帛之上,受后人的敬仰膜拜。却不知求大侠因何行此明珠暗投之举?一代剑侠于颠峰时期置江湖道义而不顾,视同胞骨肉之死生为无物,退出江湖,舍却那份雄心与责任。在下窃以为不可取也。请求大侠深思之。”

这一番话说得慨然有力,掷地有声,群雄无不点头。肖羽见金秋出口成章,一番话说得锋利逼人,心下暗伏,且看那求君正如何应对。

求君正面上现出敬佩之色,躬身向金秋深施一礼,道:“金大侠真是金玉良言,求某岂能不自珍之?只是求某委实是无法再行那兼济天下之举,只求能独善一身,此生足矣。望金大侠与各位英雄见谅。”众人见他此言说得恳切之极,当非托辞虚言,心中更是惊讶。以他的如此身份武功,若是不能周济天下泽及苍生,那普天之下再无人可以了。心中都是满腹的疑团。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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