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初五,俗称“破五”。
“破五”这一天,有一种风俗叫做“赶五穷”(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黎明即起,放鞭炮、打扫卫生,表达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五穷”亦称“五鬼”,见于唐代韩愈的《送穷文》。
我以为,这“破五”的“赶五穷”,在今天看来,就不仅仅是“传统性”的了,非常具有“现代性”,或者进一步的“后现代性”。我们已经实现了“温饱”,正在加速度迈向“小康”,因而“命穷”的问题彻底被打掉了;互联网的飞速发展与现代交通的奇迹般建设,应该说已使“交穷”消亡了。“智穷、学穷、文穷”被凸显出来了。
“温饱”进而“小康”之后,不是最该也必须“赶智穷、学穷、文穷”吗?或者说,不是只有真正“赶走智穷、学穷、文穷”,才能实现或建成全面意义的“小康”吗?
高度精神文明的“小康社会”,必须破除“智穷、学穷、文穷”,这是毫无异议的,任何人都是不能否定的。
因而,本文以此“开题”,并借助著名社会学家郑也夫先生的“快乐哲学批判论”,简谈一下“智慧学问”和“文化思想”。
在这个春节期间(传统意义的“过年”到“破五”这一天就基本结束了),如果说每个人的主要动机都是追求快乐,这当是不证自明之理,也是没有人会反对的,应该是这样吧?
去掉“过年”这个前提项,若说“人的一切行动都是追求快乐的”,或者,“人生就是追求快乐”,这在“温饱”之后,是会受到广泛理解与支持的,甚至是成为当代人生的主题。然而,这就不是不证自明之理了,是需要质疑和批判分析的。郑也夫先生对此的质疑与批判分析,最为力道,最为深刻,最为精湛,最为透辟。
他指出,“达尔文进化论的思想,一言以蔽之,就是适者生存。什么叫适者?就是生存和繁衍上的成功者。”“‘适者’在生存过程中要承受很多不可推卸的苦难。”因而,这就基本否定了“人的行为都是为了追求快乐”的命题。
以此为基本出发点,我就要在这个“追求快乐”的年节时分,强调一下“必须尊重、接受和忍耐必要的痛苦”的哲学了。
郑也夫先生在“快乐哲学批判论”中给出了一个耐人寻味、发人深省的经典案例——孕妇在妊娠早期的恶心呕吐。
妊娠早期的恶心呕吐,使得快要做妈妈的女性难过、痛苦。但这痛苦是有积极功能的——限制孕妇的饮食,使胎儿接触毒素的机会减少到最小。这期间,胚胎的发育不需要母亲吸收大量营养,到需要大量营养时,恶心和厌食自然消退。但恶心与呕吐毕竟使孕妇难受,于是求医服药,服药的结果却是生出大量畸形儿。
这就说明,孕妇在妊娠早期的恶心呕吐之痛苦是必要的,必须尊重、接受和忍耐。
读完这个案例的文字,您、他、她有怎样的思与想呢?
在一定的前提下,“痛苦的必要性”,“尊重必要的痛苦”,是否会成为自己日后人生的重要观念与核心概念呢?
“吃苦是福”,是否由此而有属于自己的全新的解释力呢?
“温饱问题”解决之后,追求快乐的人生,是为一种“天经地义”,尤其个人之作为,更是任何人也不能阻挡亦无法阻止的。
但我们必须明确:“快乐是一个指导我们行为的奖励系统。但是,快乐必须有内在的限度。”这是国外当代著名神经学家讲的。我们自己的话语则是“乐极生悲”。当下最为显然的则是,既然享受了春节自驾远游的快乐,那么,就要尊重返程进城的异常拥堵之痛苦。
当代生物学实验也告诉我们,“一味沉溺对快乐的追求将带来灭顶之灾。”这即是“娱乐至死”吧?
我所要着重主张的是,在“温饱”以至“小康”之后,我们必须要忍耐、接受和尊重破除“智穷、学穷、文穷”过程中的痛苦!不忍耐、接受和尊重这样的痛苦,温饱之后的“空虚无聊之苦”就不能获得根本性的祛除。这是一个极为简要的逻辑,无须赘言。
必须要重申的是,追求快乐是需要个人具备相当的智慧、素质和能力的。仅是坐在电视机前,或仅为面对手机屏幕,不属于快乐之“追求”,而是“被消耗”。
人,唯有尊重、接受和忍耐必要的痛苦,才能获得真正富于价值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