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希望在田野上第三卷(17——18)

赵夏莲手搭凉蓬,心不在焉的仰望着天上的太阳。虽然天已将午,但初冬的太阳原本就没有多少热力,再加上一片乌云恰又飘过,将其严严实实的遮挡起来,因此四周立时便变得冷飕飕的了。



钱兴胤满眼期待的盯着赵夏莲的脸色。



良久,赵夏莲方放手转身,淡淡一笑,一字一板的说道:“钱兴胤呀钱兴胤,你一翘尾巴,我就猜得出你要拉什么屎,我说怎么忽然如此反常的对我亲热起来,原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嘛。可惜啊钱总,我不得不十分遗憾的告诉你,别说现在‘三权分置’工作还处在务虚阶段,大规模的土地整治还没开始,即便‘三权分置’工作进入实施阶段,大规模的土地整治全面铺开,我也无法帮你这个忙。——要知道如今在村里,村支两委不管出台什么重大决策,做出什么重大决定,都要发扬民主,接受监督;村支两委干部包括我,只是村民意愿的执行者,也是村民目光下的被监督者。何况还有乡镇党委政府的统一规划部署,农业开发公司的参与实施呢。所以你有什么想法,我不反对,更不阻挠,你将来可以回到村里,正大光明的参加工程项目招标活动嘛!”

 

钱兴胤回头望了望邬辛旻也即赵夏莲刚才看到的妙龄女人,见地上积满厚厚落叶的小树林内,邬辛旻正带着麦兜和其他几个孩子玩得投入,便嘿嘿一笑,凑过脑袋,语调狎昵的说道:



“夏莲同志,打官腔了是不,公事公办了是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哦,我又忘了,对不起对不起。咱现在虽说不是一家人了,可麦兜毕竟还是咱们两个爱情的结晶嘛。所以啊,说什么村民当家作主,说什么村民监督管理,说什么乡镇规划部署,说什么公司参与实施,那不过是需要的时候摆个样子给外人看看而已,你还真准备拿来搪塞你亲爱的前夫啊?”



赵夏莲心里恼恨麦兜的有奶便是娘,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和仇人打得火热,又懒得再听钱兴胤的歪理邪说,便别转身去,依旧手搭凉蓬仰脸望天,半句也不接腔。钱兴胤脸上僵硬半天,忽然自我解嘲的嘿嘿一笑,说道:



“好啦好啦,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夏莲书记,这件事情我看就不用再拜托你啦。不过一客不烦二主,我还想请你帮我另外一个小忙:听说兴茂在采沙场的职务被撤销后,心里对你怨气一直很大,你看将来能不能叫他去到土地整治项目工程指挥部,负责采买物料,监理工程,或者干脆在村里给他谋个差事,跑跑腿传个话什么的,挣俩辛苦小钱养活老娘媳妇儿子?夏莲,其实细究起来,我这可全是为你考虑的:当今社会,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农村的事儿,可是复杂多了;你安排了兴茂,既给了我面子,又笼络了他,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钱兴茂是钱兴胤出了五服的本家兄弟,两人原本感情极淡,只是最近几年不知何故突然间亲密了起来;赵夏莲和钱兴胤结婚不久,钱兴胤更是通过赵夏莲的爹和王安平,把钱兴茂安排到了村办采沙场负责,而采沙场则又专门供应“黑马”房产开发公司下属的建筑队用沙。结果几年时间采沙场非但没有赢利,反倒还多有亏欠,村民为此意见很大。赵夏莲回村担任支部书记后,第一件事就是通过走访查帐,了解到了钱兴茂在采沙场经营中多有暗地捣鬼中饱私囊行为,遂召开村支两委会议,毅然决然的将其拿下,同时根据上级保护环境、恢复河道的政策文件,彻底全面的停办了采沙场。为此钱兴胤很不高兴,多有怨言。此刻,听钱兴胤提起安排钱兴茂去到工程指挥部的事情,赵夏莲不由得冷冷一笑,道:



“钱总,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就兴茂那个蚂蚁腿上都想剐四两油的德性,你说我敢叫他去到工程指挥部负责采买物料、监理工程吗?你说我敢把他安排到村里跑腿传话吗?再说,就是我同意了,可如今村里大小一应事务,都要经过两委成员商议,还要经过全体村民决议,作为村支书,我也得尊重绝大多数群众的意愿。所以,你的这个忙我依旧帮不了!”



钱兴胤再次吃了闭门羹,脸色涨得通红,沿着石子甬道前踱几步,返身过来嘿嘿一笑说道:“啥事都让群众当家作主,让群众监督管理,那还要你们这些基层干部干啥?——说到底不过是走个过场,摆个样子嘛。就凭你和你爹,哦不,咱爹,咱爹,就凭你和咱爹在村里的影响,只要你一声令下,安排兴茂去到工程指挥部或是村部,他谁敢站出来说个二话?夏莲,你就帮帮这个忙嘛!”



恰在此时,麦兜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了来,站在赵夏莲面前,仰头叫道:“老爸,我口渴了!”



赵夏莲愠怒的望着麦兜,喝道:“渴了饿了,就想起妈妈来啦?简直没心没肺,没皮没脸,人家不过随便逗你玩会儿,你就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啦,就真跟着人家没完没了的顺杆子爬啦?——走,买水去!”说完一把拉了麦兜便走。



“老爸,老爸……”麦兜一边绞股糖般的扭着身子一边连连大声的喊叫着。赵夏莲仿佛没有听见,只管扯着麦兜大步前走。

钱兴胤站在当地,满目恼恨的望着赵夏莲远去的背影。邬辛旻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站在钱兴胤面前:“怎么,没谈成啊?”钱兴胤尴尬的张了张嘴,答不上话来。邬辛旻冷冷一笑:“你不是很能说嘛,你不是很能干嘛,怎么就谈不成了?当初哄骗我的那套功夫哪里去了?哼,我现在倒是怀疑你和她究竟是真离婚还是假离婚,我现在倒是怀疑……”



“嘿嘿,好事多磨嘛。要不,我再找她谈一次?”钱兴胤把头凑到邬辛旻面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说道。



邬辛旻阴阳怪气的一笑:“哟,再谈一次?只怕谈着谈着就旧情复发了,只怕谈着谈着就破镜重圆了。哎我说钱兴胤,如果你们旧情复发破镜重圆了,准备拿我怎么办呀?”



钱兴胤哭丧着脸:“天地良心……”



邬辛旻咯咯大笑起来,手捏粉拳轻轻捶了钱兴胤一下,嘟嘴说道:“人家逗你玩呢,看把你给吓的。告诉你吧,女人哪,最经不起的就是男人的死缠烂打。只要火候到,就没有熬不烂的猪头。去吧去吧,去找她再谈一次吧!”



钱兴胤如同得了大赦,高喊一声“遵命”,撒腿便跑。



“回来!”邬辛旻在背后厉喝一声。



钱兴胤戛然止步,疑疑惑惑的转过身来:“又……又怎么了?”



邬辛旻笑得满脸开花,嗔道:“你就这么去谈吗?难道就不能找个借口吗?”说完伸手过来,掌心里托着一颗墨绿色的水晶弹球,“呶,你宝贝儿子把弹球忘在了小树林内的石桌上,你拿去还他吧!”



“得令!”钱兴胤接过弹球,呼喝一声,屁颠屁颠的朝着赵夏莲和麦兜追去。邬辛旻双臂抱胸,侧歪脑袋望着钱兴胤的背影,嘴角忽然掠过了一丝含义不明的笑。



赵夏莲拉着麦兜,在禾襄公园大门前的摊点上买了一瓶纯净水;麦兜接过拧开盖子,一口气便喝下将近大半,伸袖抿了抿嘴,提着剩下的半瓶水转头就跑。“回来!”赵夏莲恼怒的跺脚喊道,“还没疯够吗?还没狂够吗?你到底有点心眼没有?”



麦兜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嘻嘻笑着:“老爸,我把弹球忘在小树林里啦!”



“那你怎不早说?”



“我刚才一直喊你,可你就是不听,只管拉着我跑,跑,跑!”



赵夏莲恨恨的说道:“你……”一语未完,背后却传来钱兴胤的声音:“不用跑了,不用跑了,我把弹球给送回来了!”



钱兴胤将弹球递给麦兜,让他去到一边玩会,然后嘿嘿笑着凑过头来:“夏莲,在机关上班久了的人,就是死劲,这点你也不能除外,我们夫妻一场,我觉得我有义务、有责任开导开导你。俗话说,大小是个官儿,强似卖水烟儿,如今市场经济商品社会,人人都在剜窟窿打洞的想法赚钱,人人看见钱都眼红得比娘老子还亲。你难道就不心动吗?你难道就不想利用手中职权为自己谋点儿私利吗?”



赵夏莲转过头去,依旧一言不发,仰脸望天;天上的太阳已躲过乌云,光线复又铺洒着大地。背后,钱兴胤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土地整治,那是多大的工程,多大的投资,只要伸手稍稍那么一捞……得,你把工程全包给我,咱们联手来做;别的不说,光吃回扣就能让你满嘴流油哩!”


“还有吗?”



“夏莲,其实我这不单纯是为你为我考虑,我是在为麦兜考虑呢。麦兜眼看着就要长大了,要上学,要上班,还要买房买车谈朋友……”



“我看大概不是为了麦兜考虑吧。你钱兴胤的秉性脾气为人行事,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



“夏莲……”



“开导完了吗?”赵夏莲冷冷说道,“你开导完了,我也该走了!”语毕一把拉起麦兜就走。



“夏莲,夏莲……”钱兴胤接连叫了两声,赵夏莲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已早拽着麦兜走出了丈余多远。钱兴胤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半晌,忽然狠狠的跺地一脚,语调生硬的冲着赵夏莲的背影叫道:



“赵夏莲,别昂着你的脑袋,好象谁欠下你二百黑馍钱似的,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傲相。告诉你,现在我钱兴胤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教书育人的穷小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看着你爹脸色说话行事的小角色了。你区区一个副镇长,芝麻粒大点儿的官职,萤火虫屁股大点儿的光亮,在村里大家都敬你服你,可出了仲景村那一亩三分地儿,谁也不会拿你当一棵葱,我当然更不会拿你来炝锅底儿。我告诉你,早晚总有一天,我钱兴胤会让你在我的面前低下脑袋的。——我有这个信心!”


18

李进前在两位身穿艳红旗袍、脖围雪白貂裘,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漂亮女侍引领下,走出电梯,踩着铺了厚厚地毯的廊道端直前行。黄克敬早便候在十六号房间的门口,瞧见三人走近,立即快步迎上前来:“李总好。李总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李进前利用和黄克敬握手寒暄的时机,快速端量着这位原先虽有数面之交,但却从未深入接触的“宏发”公司的少壮派人物,见其年龄顶多不过三十二三岁,相貌英俊,身材颀长,一双清秀的大眼睛精光四射,骨碌碌转动极快,心里明白是个狡诈诡变的角色;暗思:今日这场“鸿门宴”,看来还真得多个心眼!



两人联袂走进房间,两位漂亮女侍轻步尾随于后。房间极大,暖气开得又足,空气中浮动着阵阵似兰似麝的幽香,几盆依墙摆放的花草或青枝绿叶,或蕊红瓣白,皆生机勃勃,令人眼目一新。李进前感觉有些燥热,刚一脱下风衣,立即便有一个女侍伸手来接;李进前把风衣搭在手臂上,不让其接。那女侍冲着李进前嫣然一笑,莺莺语道:“先生,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配合!”李进前只得咧嘴无声一笑,将风衣递了过去。



两位女侍将李进前的风衣用撑子撑起,挂在墙角处的红木衣架上,然后并排端立,莺呢燕语般的说道:“祝先生们午餐愉快!”略略躬身,悄步退出,并从外面带上了门。



“‘水秀江南’果然风光旖旎,名副其实!”李进前仰头打量着东侧墙壁上的大幅《杏花春雨江南》水墨图,赞叹说道,“瞧这春雨中的杏花,真是鲜润,真是素艳。啧啧……”



“那是那是。请我们禾襄市酿酒界的大腕会晤聚筵,还不得精心挑选个赏心悦目的好地方啊。”黄克敬回答完毕,转头笑道,“两位司花,过来见见李总!”



“李总好!”



房间里原来另有两位身着黑色西装套裙的美貌女郎,生得唇红齿白,青春窈窕,听得黄克敬招呼,双双迎上前来,脆生生的叫道。



“好,好!”李进前和两人分别握手,黄克敬在旁介绍道:“这是我们‘宏发’公司的两位司花。怎么样,漂亮吧?”见李进前愕然,复解释道:“校有校花,班有班花,我们‘宏发’公司呢自然就有司花了!”



“漂亮,漂亮!”李进前听得明白,咧嘴一笑答道;黄克敬冲着两位女郎挤了挤眼,仰头大笑起来。两位女郎莞尔语道:“李总,别听黄主任瞎说,我们不过是‘宏发’公司的普通员工,请叫我们阿美阿慧吧!”



寒暄完毕,四人分别脱去鞋子,在一道红木矮几前盘腿坐下,自是李进前面南,黄克敬面北,阿美阿慧并肩东向而坐。阿美阿慧身后的花丛间,一溜摆放着四箱“宏发”公司酿制的养生黄酒。黄克敬目视李进前说道:“久闻李总酒量高深莫测,是我们禾襄市酿酒界的魁首。今日闲来无事,心血来潮,故邀李总一聚,希望能在饮酒方面讨教一二。冒昧之处,还请宽谅!”

 

“不敢,不敢!”李进前明知“香雪”和“宏发”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两个公司表面看似相安无事,其实私下多有龃龉,黄克敬今日贸然邀己前来必有要事,因此打定了观言察行、随机应变的主意,并不多言多语。



“凡我们酿酒之人,必有一喜一厌:看到别人聚筵时饮用的是自家酒厂的酒,喜;看到别人聚筵时饮用的是别家酒厂的酒,厌!”黄克敬手抚酒箱,笑而语道。



“这个我老李深有同感。”李进前看出黄克敬是在没话找话,便顺水推舟说道,“每次穿梭酒店饭馆,看到别人聚筵时饮用‘香雪’黄酒,我就大生知己之感,恨不得替他们把账结了。去年春节,偶过街头,发现一醉酒之人匐卧墙角,一问,喝的竟是‘香雪’黄酒,我当即就摸出电话,吩咐司机赶来将其扶进车内送回家去。我说:这样的人三个就能养活我们一座酒厂,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真正的衣食父母,坚决不能慢待!”语毕嗬嗬而笑。阿美阿慧听李进前说得有趣,各自捂嘴吞笑。



“不过今天我想请李总赏光,品尝品尝我们的‘宏发’黄酒。”黄克敬并没有笑,接口说道,“我要说‘宏发’黄酒沿用祖传秘方精心酿制,味道如何纯正,养生如何有效,李总必会笑话,说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要说‘宏发’黄酒里面配兑多少名贵药材,富含多少微量元素,李总又必会笑话,说大家都是老中医,谁也不须给谁说偏方。——用或不用,还请李总定夺!”



“既然黄主任有此美意,那我老李就恭敬不如从命啦!”面对黄克敬的伶牙俐齿,李进前拱一拱手,简洁答道。



“还有一个问题。”黄克敬再次冲着阿美阿慧挤了挤眼,面上闪过一丝“请君入瓮”的狡黠得意之色,——李进前看在眼里,但却并不说破;——道,“喝酒不能闷喝,还得讲个章法,讲个氛围。哥俩好弟俩亲,老虎杠子魁五金,那是乡村俗人的喝法;抱琴赋诗,酣歌醉眠,那是古代雅人的喝法。咱们今天一概弃之不用。咱们创新一种喝法如何?”



李进前脸上显出赧色,笑道:“我老李其实是个粗人,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乡村俗人的喝法,最喜欢的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哥俩好弟俩亲老虎杠子魁五金;不过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今天就依黄主任的了!”



“好,李总豪爽,大气!”黄克敬鼓掌喝彩了一声,然后对着阿美阿慧点头示意。于是阿美返身捧出一个漆金彩绘、约有筷笼大小的木制圆筒,袅娜起步,放至对面《杏花春雨江南》图下的墙根处,距离恰与两人一般远近;阿慧则返身取出两筒精心削制、通体圆润光滑的竹签,分放两人面前。



此时另外两位漂亮女侍各提食盒推门进来,走至四人近前,打开食盒,里面却是四凉四热色香俱佳,充满江南风味的菜肴;一一铺摆矮几上面后,两位女侍莺声语道:“女士先生们请慢用!”双双退出,并再次从外面带上了门。



黄克敬依依不舍的目送着两位漂亮女侍退出,然后从面前筒内抽出一支竹签,说道:“李总,我们两人各取竹签投向圆筒,中者免酒,不中者罚酒。如何?”



言语之间,阿美阿慧已轻车熟路的打开包装,取出酒瓶,分别给黄克敬和李进前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各自归位坐下。李进前心内已隐约猜出黄克敬今日设宴请客的用意,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已说过,今天一切都以黄主任说的为准。”当下先从面前筒中抽出一支竹签投向圆筒,结果并未投中。



“李总请用酒!”紧靠李进前坐着的阿慧语笑盈盈,十指纤纤,捧杯递过酒来。“多谢了!”李进前接杯一饮而尽,然后拿筷搛菜入口,一面细嚼慢咽一面心中暗道:这是要试我的酒量了,——幸得今天早有准备……



“下面轮到我了!”黄克敬说着抽出一支竹签投向圆筒,“啪”的一响,竹签不偏不倚插落筒中。黄克敬面露笑意,道:“李总,承让了!”



接下来,两人便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面轮流投签并以输赢赌酒,但却总是李进前输多赢少。李进前便知黄克敬必是事先练过,然而自信酒量,且有特别准备,因此并不说破,只管投输即饮,饮完再投。阿美阿慧忙于斟酒忙于捧杯,间或夸张的娇呼一声“李总真好酒量”或是“黄主任真好手法”;唯黄克敬稳坐对面,双目溜溜,笑而不语。



大约两个小时过去,李进前和黄克敬已将三箱黄酒饮完。期间两人各去三趟洗手间,李进前醉得脚步趔趄,言语混乱,且又吐了一次,而黄克敬依旧显得十分清醒。



两人又投了三四轮,李进前彻底败阵,屡投屡输。阿美阿慧连斟四杯黄酒,以盘托着送至李进前面前,李进前醉眼朦胧,正要伸手接过,却被黄克敬拦住,道:“李总,不能再喝了。小弟今天邀你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哦!”李进前明白好戏终于要开场了,但却故意装出醉得一塌糊涂模样,伸长脖颈挤出一个酒嗝,大着舌头问道:“兄弟,你说什么……事情,只要……只要哥能办到,哥必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黄克敬使个眼色,阿美阿慧立即翩翩起身,闭门而去,房间内仅剩下了他和李进前。黄克敬把嘴巴凑近李进前的耳朵:“李总,听说你们‘香雪’公司买断了酒黍豫JS31号在全国范围内的种植经营和独家代理权?”



“有,啊不,……没有。”李进前醉得东倒西歪,言语颠倒错乱,“兄弟,你,别听别人胡说。——来,喝酒,今天不醉不休!”



“哈哈,人说酒后吐真言,看来在李总这里这句话是行不通的了。——李总,小弟不但知道‘香雪’公司买断了酒黍豫JS31号在全国范围内的种植经营和独家代理权,而且还知道出价是三千万元,而且的而且,小弟还知道酒黍豫JS31号准备在水源镇仲景村,也就是李总的老家准备先期试种!”黄克敬目中闪烁着诡谲狡诈的光。



李进前心内“咯噔”一响,明白再次有人泄密,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啪啪拍着胸膛说道:“兄弟,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来。哥……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哎这就对了,实话实说,还是好孩纸嘛!”黄克敬盯着李进前的脸,仿佛在判断着他是真醉还是假醉;良久,伸手抚着李进前的脊背,再次把嘴巴凑了过来,“李总,咱就实话实说吧,我们‘宏发’的李总愿出五千万,从你的手中把酒黍豫JS31号的种植经营和独家代理权购买过来!”



“成!”李进前顺口答道。



“真的,李总你同意了?”黄克敬大喜过望,却又有些不相信似的追问一句。



李进前摆了摆头,又含糊不清的说道:“不成,不……成!”



黄克敬面显失望之色,咬牙说道:“八千万,八千万怎么样?”



李进前“咯”的打个酒嗝,口里含糊不清的高声喝道:“哥俩好啊弟俩亲,老虎……杠子魁五金!”语毕一头扑倒在矮几上,发出了呼呼鼾声。



黄克敬气急败坏,最后咬了咬牙,把嘴巴直凑到李进前的耳边:



“一个亿,那就一个亿。李总,一个亿你总该同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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