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上热门】冷与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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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秋去冬来。

季节交替是件再自然轻巧不过的事了。可是,凡事都有例外,福州的冬天就来得不易。

立冬那日,福州上空的太阳一点也不给这个厚重的节气面子,早早就轻而易举地穿破了身边的几片薄云,探出咸鸭蛋黄般红灿灿的脸,向大地发出热烈的招呼。

一天,两天,三天……太阳均以如此姿态出现,我们天天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都忘记冬天这个季节了。

临近小雪的一日,西北的同行要出差到福州来,问我该怎么穿衣服。我说,穿短袖啊。他在电话那头迟疑了好几秒钟。我猜测的出来,他对“穿短袖”充满了狐疑。因为,在他们那里,此时已经是雪花飘洒了。

我只得着重强调,我们这里千真万确还在“穿短袖”。众多的衣服当中,我们男的短袖使用的时间最长了。当然,女的是裙子出现的频率最高了。这两种服装长时间的出现存在,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不少热情与活力。

与西北的同行见面的时候,他们无不羡慕地对我说,福州就是好,都到这个季节了还花红树绿,热风习习,他们西北早已草木凋谢,身上裹上棉袄了。

西北同行的一席话,我听得热乎乎的。是的,我一来就爱上了这座城,它一年四季山青水碧,空气清鲜湿润。特别是晴朗的日子里,阳光慷慨,天蓝云白,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这份免费、金钱买不到的自然富贵,童叟无欺,阶层不分,人人尽享,令多少慕名而来的游人垂羡难舍啊!

但福州毕竟不是海口,冬天终究还是要来的。

只是,福州的冬天它来得突然,来得任性。它不是如约而至,它像个暗访的钦差大臣,说来就来。往往等你一觉醒来,冬天就突然降临了。

我对它这种到来方式防之又防,但仍然没有防住。

十一月底的一个傍晚,我慢悠悠地走出办公室。因为,妻子出差,儿子游学,今后几日我又过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了,所以并不急着回家。

出得大门,一股寒风就朝我扑来,我打起了哆嗦,手臂上随之结出无数个绿豆大的鸡皮疙瘩。我赶紧小跑着,找到一辆共享单车,刷了往家里冲。风知道我的意图,它不但非常准确阻止我,一阵阵地朝我正面刮来,还从袖口、领口、腰口窜入,还不断摧揉着我的肌肤。

夜里,我就头昏脑涨、浑身发冷、咳嗽流涕、四肢无力了。

医生却说,我这不是风寒性感冒,而是病毒型流感。突然断崖式的降温,很容易感染上病毒性感冒,而且最近的流感病毒特别厉害,传染性强,药物有效性小,难好,只能多休息。

当然只能多休息,我跑到办公室或许还传染祸害了同事,况且这种状态也无法爬起来去上班啊!

为了不让妻子操心,我当然对她报喜不报忧。

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紧紧地裹着厚厚的被子,但还是感觉冷。特别是咳嗽起来,全身用力,上下抖动,被子稍一松开,冷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来,才捂热的被窝又冷了。

每当脆弱无助的时候,我总是特别想念母亲。即便是如今的人到中年。

记得母亲在世时,我一有头疼脑热,她总是轻轻地走近我身边,张开那布满茧子的右手,轻轻地搭在我的额头上。我感觉到母亲的手轻微地颤动,后来我才明白,她很想抚摸我的脸,但又担忧手上的茧子会划花划疼我的脸,所以她强忍住自己的手不让移动。

母亲脸的样子却和手截然相反,即使经年累月在阳光风雨中穿行,她的脸仍然光滑亮泽,无一点斑痕。初次见到母亲的人,要不以为她养尊处优,没参加劳动;要么以为她吃了什么大补品,或者有什么保养秘方。

其实我生病的时候,母亲必是满心忧怅不安的,但她白净的脸上却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笑眯眯轻柔柔地问我,想吃什么好吃,她给我做去。

她是在引我和她说话呢,因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家里,所谓好吃的,只有一点面条了。我能清清楚楚地说话,说明无大的危险,她的心就会宽些。

家里那一点面条,平常是舍不得吃的,要么逢年过节煮一点给我们小的吃,要么家里来了客人,招待客人煮一点。煮法也朴素得很,没有肉,只是下点油,捞起来的时候,再撒些葱花罢了。但就是能吃上这样朴素的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也无异于享受一场饕餮盛宴。

因此,为了能享受这一难得的美味,小时候有时还巴望着能生一场病呢!

想到小时候母亲的味道,我的胃口开了些。当下,我只能自己动手。但哪有力气爬起来去煮。挣扎一会,我的心逐渐冷了下来。

窗外夜色越来越浓,风又呼呼狂乱地刮着,门窗发出哐当哐当的尖利声响,一声声地闯进耳朵。哐当哐当声中,还夹杂着鸟儿仓皇凄厉地叽叽喳喳声,似乎在向我述说它们所遇的苦难。

经验告诉我,肯定是这冷嗖嗖的大风,把原本严整密实的树冠掀出了千沟万壑,犹如山崩地裂般的狰狞,把藏在里头的鸟们吓得魂飞魄散,死命飞逃。近在咫尺的我家阳台自然成为它们避难的首选之地了。

同病相怜吧,如果爬得起来,我真想给鸟儿们投点食。

不一会,鸟儿们安静下来了,是厚实的钢筋水泥墙给了它们安全感。

我了然无挂,又昏昏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我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面条味道。

我醒来,确定这股香味并不是飘在梦中。千真万确,是丈母娘送来的。

一小时前,丈母娘打电话跟我说一件事,我低沉沙哑的声调暴露了我的身体状况。虽然我一再强调我没事,她还是立马煮了一大碗面条给我送来。风还在疯了似的,呼呼地刮着,阳台门窗哐当哐当声一声比一声尖。年逾古稀的她这一路走来真不易呀。

见我醒来,丈母娘把面条从餐桌端到床头柜上,我不必下床就可以吃了。面条腾腾冒着的热气,瞬间把整个房间烘得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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