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过海记得我

W是我所在课题组的师兄。我刚进组时,每次遇到W,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凶的样子,怯怯的我也仅敢见面时点头,骑车路过时招手。课题组每日相约吃饭时我和W也会同去,却很少有直接的交流,面对科研工作都很厉害的W,我的心里总是有点怵怵的,崇敬都来不及,哪里敢再造次。日子就这样过着,我恭恭敬敬地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偶尔请师兄帮忙审阅刚做的海报是否合适,检查审稿的英文有无错误,W也便以一个大师兄的身份认真地带我一步步入组,了解组里的各项事务处理,聊天记录里除了我的谢谢师兄,和W的师妹客气,几乎再找不到别的词。

后来,办公室座位调整,我竟搬到了W旁边。再后来,我也不记得究竟是因为什么突然和W熟悉起来。和W相约一起骑车去潭柘寺,爬阳台上、妙峰山、香山、西山,坐公交去逛宜家,一起看《爱乐之城》的电影,去吃潮汕砂锅粥。平日里也会聊很多很多事,可仔细想来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聊。

我想,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所以有牵绊,是因为有经历。共同经历越来越多,关系也会一点一点好起来,好到最后再也放不开。就像我和W这样。巧的是,W是爱寄明信片的人,我是爱收明信片的人,于是W去哪里都会记得用明信片告诉我,他还记得我。

1. 2016年底,W去美国做会议报告。那时,我和W应该算是刚刚熟悉,能有此殊荣收到W的明信片实在是很意外很惊喜。W在明信片上填了办公室的地址,却不知我们的新办公室不负责投递明信片,所有人的明信片都在一个硕大的箱子里扔着。在W开会结束回国一个月后,他发现我还没有收到,便自己去查看。据W后来给我讲,他在箱子里翻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那张小小的卡片,取回来静静地放在鼠标下。这是事实还是仅仅为了凸显自己的不易让我请吃饭,我也不好猜测,不过饭最后还是请了。那时,我还不过是他想给课题组寄明信片随意选的一个代表而已,至少W在背面是这么写的。

美丽的俄勒冈州的美丽的明信片

2. 2017年年中,W毕业前夕的最后一次国际会议,会议地点在法国蒙彼利埃。仔细想来,可能对于博士而言,短短的两周寒假还要过年,短短的两周暑假又酷热难耐,最主要的出国旅游的途径就是国际会议吧。W去了蒙彼利埃做完会议报告之后,决定自费在法国周边周游一番。鉴于导师和W一起在法国,喜欢旅游的我也把手头的工作清理完毕买了上海的往返机票,时间恰好满足我和导师同步离开北京,也和导师在同一天回到首都机场。出发的当晚,我和W在T2航站楼聊着微信直到我登机,登机前许下承诺要彼此互寄一张明信片。

可我却没想到,我们都没有遵守这个承诺。W游玩了法国的蒙彼利埃,普罗旺斯,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摩洛哥的蒙特卡罗。在四个城市给我各寄了一张明信片。而我在上海,苏州,无锡,乌镇给W也各寄了一张明信片。回到北京的我们收着不断到来的明信片,默默感叹真的是相见恨晚。

于法国-蒙彼利埃寄出(一张长款明信片)
可以徒步可以划船的全是薰衣草的普罗旺斯
夕阳西下时的Firenze

W原本买了三张法国邮票,却忘记蒙特卡罗并不在法国,而是摩洛哥的领土了。无法直接贴上邮票扔进邮筒,W只得在城中暴走找一家邮局,买一张摩洛哥的邮票在邮局寄出。那张多出来的邮票便跟着W回国,随着国外的小礼物一起安静的伫立在我办公桌上了。

蒙特卡罗-摩洛哥

3. 和W做了两年朋友,也算很了解彼此热爱什么,喜欢什么。和课题组一起去KTV时,能够合唱西城的歌,吃饭聊天时也能接得住彼此的梗。我先偷偷地发现了W的网易云音乐账号,有空就去空间溜达看W最近喜欢听的歌,居然99%都很对我的胃口。直到W也偷偷地发现了我的账号,果断关注了我。于是我们便常常私信分享喜欢的音乐,聊对某种音乐的看法,推荐喜欢的歌手,翻译彼此喜欢的歌的歌词。我们都追神探夏洛克的剧,看相近的电影,是魔戒、霍比特人、黑客帝国的粉丝。唯独不同的是,对于我热爱了十年的哈利波特,W并不感兴趣。所以当W毕业后去英国做博士后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收到Sherlock在221B的明信片 ,却没想到会收到下面这张9又3/4站台。看着明信片上最爱的霍格沃茨特快要从伦敦出发,激动之情让我想站在高山之巅,对远方的W喊一句,真的很高兴遇见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啊!

英国伦敦-9又3/4站台

4. 去了英国的W在圣诞节假期开启了他的北欧之行。冰岛雷克雅未克,丹麦哥本哈根,爱沙尼亚塔林,芬兰赫尔辛基,我在朋友圈里见证着W出行的每一步,也在信箱中等待W分享给我的心情和美景。等待明信片的心情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寄了几张,哪张会先到,是否最后都能收到,一切都是未知数。唯有每天忐忑地打开信箱,仔细浏览一遍信箱中的明信片,若有自己名字,便无比欣喜,迫不及待的翻转看背后的内容,看一角的漂亮邮票,看寄出的日期,再翻到正面品味风景。我总相信,真正了解你的人,是会用心选择你会喜欢的明信片和邮票的。我每次寄出时,也会在一百多张明信片中精挑细选出一张对方可能会喜欢的,平整地贴好邮票,再贴一张航空签,认真地送入邮筒。不得不说,W每次寄给我的明信片都是我喜欢的风格,建筑风景,塔林各种颜色样式的门,炫丽的极光,他也很有自信的在明信片的背面写过:相信你都会喜欢。是啊,我真的都喜欢啊。

丹麦-哥本哈根
爱沙尼亚-塔林
瑞典-斯德哥尔摩
冰岛-雷克雅未克
芬兰-赫尔辛基

可是,你知道我喜欢你寄的明信片,却不知道我喜欢你。

惟愿你还会这样将明信片一张一张寄给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都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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