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泡脚读书暖

有人读书需要仪式感,比如图书馆、书房、书桌等,而我只要得空,无论坐着、站着、蹲着、躺着,随时随地可以读。今年冬天特别冷,尤其最近寒潮来袭,气温总处在零下十来度。白天为生活忙碌,再冷都得扛着,最舒服的是晚上:把家务收拾停当,烧上一盆热水,坐在沙发上泡个暖暖的脚。每次泡脚我都会顺手拿起书来看,这不,两三个星期时间,已经把杨绛先生的《我们仨》看完了。

也许是与年龄和心境有关,我特别喜欢这本书,比前两年看钱钟书的《围城》,比看那些大部头名著更有兴致。杨绛以平淡朴实的语言记录了一家人六十年来的幸福生活,相依相伴,其乐融融,共同演绎人世间最真实的烟火,却也是我们这些平凡人无法企及的幸福快乐。

人活到一定年纪,对生活中的大喜大悲都会以相对平淡的态度处之,就像杨绛一样:面对生离死别,我们看不到一点文字上的撕心裂肺的悲恸,有的只是充满深情的娓娓道来,发自灵魂深处的爱自然流露于笔端。无论多久发生的事,在先生的笔下都宛如昨日,那么清晰生动,那些“我们仨”的点点滴滴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模糊,并没有跟着她的百年之躯而老去,那鲜活的一幕幕就像是刻在她的骨子里、她的心上,这又该是怎样深沉的爱啊!这是人世间最真实贴切的纸短情长!

《我们仨》全书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我们俩老了;第二部,我们仨失散了;第三部,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在我看来,这三句话正是全篇的点睛之笔,翻开书的扉页,尽管我还不知道书的具体内容,但在看到这三句话时瞬间泪目——看似平淡无奇的字眼,却让内心柔软的一角迅速受到了某种触动,一种失去的悲伤之情便油然而生。老年失去至爱的伴侣、挚爱的孩子,留下孤独的一个人独自怀念逝去的一切,那是怎样无以言表的孤独和悲哀!可杨绛并没有大肆渲染她的悲和痛,只是平淡地叙述着他们仨的故事,字里行间满溢的都是爱和深情。

跟随杨绛先生的脚步,不知不觉从她的青年时代走到了她的暮年,轻轻合上书卷,我的脑海里反复蹦出一句话: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毋庸置疑他们一家都是高颜值,最难得的是一家三口都有着有趣的灵魂。且不说钱钟书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成就和地位,杨绛早年创作的话剧和小说,后来更是翻译了《堂·吉柯德》等世界名著,他们的女儿钱瑗也参与了《英汉词典》的修订,一家都是学者文豪。一家人到老都保持着一颗童心,经常顽皮,互相捉弄,钱瑗说“我和爸爸最哥们,我们是妈妈的两个顽童”,他们家永远不缺乏生活的情趣。当他们仨有不得已须分离时,总是写信告诉家人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思念,或者详尽记下家中的琐碎之事,而这些他们统称“石子”,比做潮退潮落滞留海滩上的石子。到相聚时把彼此的“石子”搬出来观赏玩弄。正是因为这些“石子”,让他们平凡的日子自带光芒,让普通的烟火与众不同、熠熠生辉。

尽管钱瑗在那个大时代的背景下并没有如父母那般的优秀成就,但作为一个母亲,杨绛说“阿瑗是我生平杰作”。尤其最为遗憾的是他们的晚年首先痛失爱女。正如先生文末所说: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者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但先生最后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还在寻觅归途。”这告诉我们:没有一帆风顺的生活,但要在苦痛中寻找幸福。人生不过百年,不管多难,都要发出自己的光和热,为后人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天寒地冻,须向暖而生。数九严冬,寒夜慢慢,泡脚,读书,身心俱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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