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我们家里,咸菜真的不是菜。
对中国人来说,对“咸(酸)菜”一定不陌生,因为在很多人的小时候,咸菜是每顿饭的必需品之一,但在我们家例外。
在我们家,咸(酸)菜顶多只能算调料,就像这面条里的香菇、西红柿一样,只是调味罢了。
每年入秋,勤劳的妈妈和嫂子就要砍下许许多多的芥菜或雪里蕻,洗净、晾晒在菜园的竹篱笆上面,远远看,那些菜就像是一道道绿色的屏障,十分好看。
等菜蔫了,软了,母亲就把它们一一整齐地码入一个大缸内,在上面压上一块大大的石头,最后倒上几桶滚烫的开水,腌(酸)菜就算做完了。
快入冬时候,母亲就把腌制得黄澄澄的咸(酸)菜拿出一部分来,再次洗净、切碎、放在热锅上焙干水分,加上盐巴,紧紧夯实在一个大碗里,放进菜橱备用。
等家里做面条或者米粉的时候,就撒上一大把,爽脆可口,非常好吃;有时候,家里没汤喝,舀出一些酸菜加上一把虾米,一道美味的汤就新鲜出炉了。
在我们家,不仅酸菜不是菜,连萝卜干也不算菜。爸爸说,它们只是下酒菜,不是配饭的菜。
因为母亲极其勤劳,我们家的萝卜干总是晒得非常、非常多。
每次只要父亲朝厨房里的母亲喊:“阿菊(我妈妈),炒个萝卜干吧”。我们就知道,今晚父亲肯定要痛痛快快地喝酒了。
我们家的萝卜干真的各种好吃:首先是脆,因为母亲晒得好,干湿掌握得非常好,所以看着有点肥肥的萝卜干,吃起来非常爽口,一咬就是一声声的“咔嚓咔嚓”,听着就让人垂涎三尺;第二,我们的萝卜干酸甜可口,也许是因为母亲能干吧,母亲总能把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萝卜干,做成全家人都爱吃的美味之一;第三,炒萝卜干一定要加蒜叶和辣椒,那样才好看又好吃。
每个有萝卜干佐酒的夜晚,嫂子总是温了一壶又一壶的老酒,一家人就在萝卜干的“咔嚓咔嚓”声中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在我们家,连芋子都不算菜,父亲说,那是吃嘴爽(吃着玩的意思)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全家人除了奶奶,其他人都不爱吃芋子,但父亲极其孝顺,所以我们全家人都陪着奶奶吃芋子。
因为我们不爱吃芋子,所以父亲总是想方设法让芋子好吃起来:我们家的芋子不是用来做汤或者炒着吃的,我们是用来焖咸饭吃的。芋子饭里,绝不仅仅只有芋子,还有利马豆,香菇、肉等等。
所以,我们从来不把芋子当做菜来看待,所以若干年后,当我面对着婆家一碗满满的芋子的时候,我犯愁了:“芋子,怎么可以当菜吃?芋子,怎么可以下饭?芋子,它只能吃嘴爽啊。”
在我们家里,只有正儿八经的、带壳的各种海鲜或鱼,才算是菜,真正的菜。
有人说,无肉不欢,我们却是“无鲜(海鲜)不欢”,没有海鲜是难以把饭送下去的(父亲的原话)。
最难忘的吃海鲜的经历,是幼年时期的一次乌贼当饭吃。
那天,父亲买回来很多很多乌贼,他让母亲加了酸菜就做了一大锅的乌贼。那个中午,我们全家人都没吃饭,就吃乌贼,每个人都吃得东倒西歪,撑肠拄腹。
过去多少年了,想起这事,依然觉得嘴里有乌贼的鲜和酸菜的脆。
知道这事后,儿子始终耿耿于怀,说他都没这样吃过,说我命好,我无言以对。现在的我们在农村,别说乌贼当饭,就是见一次乌贼也不容易呀。
小时候,我们吃海鲜,很少煮熟吃,几乎都吃生的,凉拌着吃。也许那时候还没有“污染”一词,也许那时候海水还是干净的,也许那时候海鲜还是让人放心的。
最搞笑的莫过于哥哥吃虾蛄的经历了。因为虾蛄还是活蹦乱跳的,而哥哥性急,加上调料的虾蛄立马就被哥哥塞进嘴里,结果被咬痛的虾蛄垂死挣扎,哥哥的嘴唇顿时鲜血淋漓,而哥哥却还是把那只调皮的虾蛄,给生吞活剥了……
此事,成为我们家的笑谈,这也是我们家吃凉拌海鲜的最高”历史记录“,至今无人能破。
长大后的我才知道,原来咸菜不是菜,不是父母奇怪,而是因为爱,深深的爱。
听说过我们故事的朋友都说,小时候的我们是公主,我总是笑:我们不是公主,只是我们有深爱我们的父母,他们总是尽他们所能,让我们吃好的,用好的,始终把我们当掌中宝。
正如奶奶所说:“宁娶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娶小户人家的闺女”。要的就是各种见识。
也许,出生在19世纪的奶奶,早就知道了“见识决定格局,格局决定高度”。
而我们善良、平凡而又伟大的父母,就在无意中拓宽了我们的知识面,开阔了我们的视野。
如今,有人说,孩子要富养,有人说要穷养,在我看来,不管富养还是穷养,都不如父母的爱的滋养。
因为,只有在爱中长大的孩子,胸襟才足够大,眼界才足够宽,人生的道路也比别人更通坦。